十一月逐漸進入尾聲，京城今年冬天的雪好像格外多，一場接著一場，仿佛在向這個城市宣示主權。童竹月買了幾盒果茶放在茶水間，打著給大家送溫暖的幌子，每天殷勤地給秦司朗泡茶。

        這天，童竹月哼著小曲兒在茶水間鼓搗時，總裁辦來了一位令她沒有想到的客人——章懸。

        章懸是獨自來的，穿著一身黑色斗篷大衣和高跟長靴，和上次在hare時一樣，依舊涂著紅唇，頗有女霸總的氣勢，經過童竹月的時候，還特意放慢了腳步，好像特地打量了一下的樣子，沖她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路過時童竹月甚至聞得到她身上黑鴉片香水的味道。

        “linda，好久不見！”爽朗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

        “章懸？你怎么來啦！”linda見到章懸很是熱情，兩人似乎是老熟人許久未見面的樣子。

        “你來嘉禾這么久，都不回來看看我，我只好主動來拜訪你啦。”章懸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撒起嬌來讓她一個女生都聽得心頭一癢。

        “可千萬別這么說，我太慚愧了，這個周末我們說什么也得好好敘敘舊。”兩人牽著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得嘞，那我等你信兒啊。”說罷，章懸轉過身，象征性地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便徑直走進去。

        童竹月抱著剛泡好的果茶，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位上，眼神卻一直在偷瞄辦公室內。

        聽不到辦公室里的聲音，但是從兩個人的面部表情來看，對于章懸的來訪，秦司朗似乎非常高興。

        屋內兩個人的互動引人浮想聯翩，童竹月本身又是個心思細膩的小女生，這一會腦海里早已寫出了十萬字的“未婚妻到訪，霸道總裁滿心歡喜”的甜寵劇本。

        想到這里，她便握緊了手中的杯子，連手指頭燙紅了都沒發覺。

        -

        秦司朗在辦公室內早已把剛才外面的一切盡收眼底，見章懸進來，便打趣道：“我都不知道，你和我的秘書關系這么好？”

        “可別忘了，linda以前是我哥的得力手下，在我哥那干了那么多年，誰知道被你給挖來了。”章懸聳聳肩，把手提包隨手丟到沙發上，一臉興師問罪，“倒是你，這么多年不見，變化蠻大的嘛。”

        秦司朗跟著章懸的目光環視了一圈辦公室，自然明白她口中的“變化”指的是什么。

        十年前二人相識的時候，秦司朗和現在完全不是一個人，那時的他年輕，大膽，把所有的熱愛和時間都獻給了賽車事業，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剛剛在行業內嶄露頭角的經紀人時，兩人便一拍即合。

        合作了三年多，他們把世界頂級的機車賽冠軍拿了個遍，本該走向職業生涯巔峰的時候，秦司朗的事故意外地發生，導致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年，才能慢慢恢復行走，從那以后，秦司朗收回了對賽車的狂熱，跟著父親開始經商，如今接手了家族產業后，身上早已沒有半點當年的影子。

        “現在呢，還騎車嗎？”章懸問道。

        從多年前的記憶中抽回思緒，秦司朗點燃一根煙，沒有說話。

        章懸見他不回答，又自顧自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hare是你開的吧……真不想再回到賽場嗎？”

        “過去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我這么大的買賣，章老板幫我盯著？”秦司朗笑道。

        “可惜了，我現在帶的不少年輕車手可都是你的粉絲呢。”章懸語氣中帶著遺憾。

        提起粉絲，秦司朗不由得想起童竹月那天興致勃勃地跟他介紹自己偶像時的樣子，忍不住搖搖頭笑笑。

        章懸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好奇：“怎么，想起哪家的大美女了，滿面春風的。”

        “想起了一個小屁孩。”

        “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怪不得當年追你那么久都不肯答應我。”

        秦司朗彎彎嘴角，沒有再說話。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章懸問道：“對了，說正事，我哥一直讓我約你吃飯，什么時候有空，一起聚一下？”

        “章喆？我跟他還是少見面為好。”秦司朗聞言皺了皺眉頭。

        “喂，你怎么還記仇呢，我哥之前是對你有敵意，但那不都是誤會嗎，再說了，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他就是想跟你談談生意，交個朋友咯。”

        章懸吐吐舌頭，當年她瘋狂追求秦司朗的時候，她哥本著長兄如父的態度，一直看秦司朗不順眼，處處找茬，生怕自己家白菜落入他手。

        “再說吧，年底了，恐怕沒什么時間。”秦司朗掐滅手里的煙，向后躺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的樣子。

        -

        自打章懸進到辦公室，這半下午的時間二人就沒出來過，導致童竹月坐在門口，一點工作的心思都沒有，滿腦子都在琢磨里面二人的談話內容。

        期間進去送茶的時候，只看到章懸依靠在沙發上看雜志，像是坐在自家客廳一樣自在，兩人之間沒什么溝通，給了她無窮的想象空間。

        直到臨近下班時，秦司朗辦公室的門才打開，出門的時候，章懸自然地挽著秦司朗的手臂，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跟linda道別后，二人便走進電梯，秦司朗沒有看她，只由著章懸的拉扯，留給童竹月一個冷漠的背影。

        不一會，他們私下里經常一起扯皮的小群也開始活躍起來。

        「童竹月童助理！！什么情況？從別的群那里聽說秦總未婚妻來了，求一手消息！」

        「童竹月竹月快說說，聽說咱老板娘長得巨好看，跟明星似的」

        「我剛才在樓下遇到了，真不是女明星嗎？？我覺得就是吧！」

        童竹月被問得有些煩躁，于是在群里吐槽：

        「童竹月：哎不知道不知道，我看你們工作都很不飽和啊！」

        發完之后就把手機靜音丟到一旁，興致缺缺地趴在桌子上。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她毫無回家的欲望，想了一圈不知道該找誰，只能去hare騷擾陸斯炎。

        陸斯炎剛招待完一桌熟客，回頭就看到童竹月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坐在吧臺前喝小酒。

        “看來童助理工作不太忙，工作日還有空來喝酒？”陸斯炎打趣道。

        童竹月斜了他一眼，撅撅嘴：“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吧。”說罷從身旁的椅子上拎出一塊小巧的蛋糕，“喏，欠你的飯用這個補償咯，他家超級好吃，我提前兩天訂的呢。”

        陸斯炎接過蛋糕，但并不打算放過她，笑呵呵地繼續調侃道：“怎么了今天，一副失戀的樣子，跟你喜歡的那個人有關？”

        說到這，童竹月便想起上次前腳跟陸斯炎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后腳陸斯炎就把自己往當事人面前帶的囧事。

        “我都還沒戀呢，怎么失戀啊。”童竹月喝下一口酒，鼓起勇氣問道：“炎哥，你可別賣我啊，說實話，你是不是猜到了？”

        陸斯炎撓撓鼻子，面露難色，顯然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我就知道！我就不該跟你說小秘密的！”童竹月假裝哭，“炎哥，我還是不是你好妹妹了。”

        陸斯炎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就當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我還是好奇，秦司朗今天干什么了，值得你來喝悶酒？”

        “我才沒為他喝悶酒，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童竹月避而不答，用手撐著下巴傻笑。

        陸斯炎拿她無可奈何，只好勸她少喝點。

        不知不覺坐到了十一點，拒絕了兩撥來要微信的人，童竹月喝得有些頭暈，想著出門吹吹風醒醒酒。

        自從到嘉禾實習后，她鮮少抽煙，就連包里摸出的這半盒，還是一個多月前在hare門口便利店買的。

        她點燃一支煙，咬破煙嘴里的爆珠，薄荷的清涼味道在嘴里彌漫開來，剛抬起頭便看到遠處的男人。

        男人似乎剛下車，還攬著一旁女人的肩膀，低頭伏在那人耳邊，很是親昵的模樣。不知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還是怎的，突然直起身子朝她的方向看過來，二人四目相對。

        秦司朗示意章懸先進去，又徑直朝她走過來，站到她面前的時候，擋住了一旁路燈打下來的光，童竹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說怎么這么晚還在外面？”男人問道。

        童竹月吐出一口煙：“你不是也一樣。”

        秦司朗抬頭看了看手表，微微蹙起眉頭：“我讓司機送你回家。”說罷就拿起手機要打電話。

        童竹月在花壇邊掐滅煙頭，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煙灰：“不用擔心我啦，又走不丟。”

        “太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司機馬上到。”男人想攔住她，但抓了個空。

        童竹月走到馬路邊，背著他擺了擺手，利落地攔下一旁等候的出租車。

        男人沒有再追上來，童竹月神色黯然地坐進車里，一路合眼回到了家。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的時候，司機見童竹月一副學生的模樣，欲言又止地說道：“小姑娘，剛才這一路后面有輛邁巴赫一直跟著你，我看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大，多提醒你一嘴，年底了壞人多，大晚上的一定小心點啊。”

        童竹月這才轉過頭，看到是熟悉的車牌后，轉身對司機道了謝，又多轉了點錢當小費。

        她把手揣進兜里，走到邁巴赫的車身前站定腳步，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

        車窗緩緩搖下，是秦司朗的司機：“童小姐，秦總讓我跟著您，護送您安全回家，您進門后我就走。”

        秦司朗的司機她認得，想來也是聽老板的命令辦事，童竹月不想為難他，只好嘆了口氣，說道：“辛苦了王師傅，麻煩你跟他說，以后別做這些勞心傷神的事了，還是把關心留給有需要的人吧。”說完就走進了自家小院。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寂靜的夜，緊接著男人略帶疲憊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人安全到家了嗎？”

        “秦總，人已經護送到了，童小姐剛剛進屋。”

        “好。”

        “童小姐…童小姐還說，讓您以后別做這些勞心傷神的事情，把關心留給有需要的人。”司機的聲音里夾雜著為難，“秦總，我多嘴一句，你們之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我看童小姐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和平時不太一樣。”

        秦司朗感受得到小姑娘話語里有些怨氣，他大抵知道原因，因為今天自從章懸出現在辦公室后，她的表情就都怪怪的，對他刻意地保持著疏離感，本想著貿然解釋似乎有些小題大作，但現在看來，如果不解釋一下的話，可能真的會傷了小姑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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