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開學后，秋天馬上就來了，烈日慢慢退去，秋風不期而至。對于不同年級的大學生來說校園里的景色是不一樣的，大一新生是陌生、新奇、充滿生機的春意；大二的學生是對生活、學習的游刃有余、是盛夏般的愛戀；大三是對專業的認識、秋季里沉甸甸的收獲；大四是一張錄用通知書、一片學士服的海洋、一顆即將飛翔新世界的向往。

        中秋節過后校園的就業網站上就不時有招聘信息掛網，大家每天觀看網站的更新勝過了對新聞聯播的期待。對于港航專業的學生來說，就業還是有一定優勢的，雖然這個專業歷史比較悠久，但真正有這個專業的院校并不是很多。這幾年國內基建行業發展迅速，港口建設如火如荼，以z集團為主的國內港口工程企業下屬的天津、武漢、上海、廣州幾家分公司爭相招聘這個專業的畢業生。當然，由于是施工行業，因此對性別的要求更偏向于男生。

        當然也有一些小型企業在招聘過程中對性別要求是沒有的，也有提出可以捆綁就業條件的，所謂捆綁就業就是一個男畢業生可以帶其他專業女畢業生一起到公司就業。因為這個原因，港航專業畢業生在大三下學期找到女朋友的概率都會大上許多。

        陸驍給自己做了一份精制的簡歷，他自己定下的目標是去武漢，他覺得這幾年已經適應了南方的生活，本想計劃留在長沙，但并沒有合適的單位。他在武漢與廣州之中做了一些猶豫，想想武漢與長沙風土相近，于是更傾向于武漢。事實上天津離東北更近些，但他認為出來四年就回北方去是太不值得了，就放棄了天津。

        劉曉煜拿著他的簡歷看了看，點頭說：“簡歷挺厚的，你得過這么多證書，沒看出來呀。”

        陸驍不懈的說：“有用的就那么幾張，其它的都是用來湊數的。你忘了我是學生會主席唉，每年收幾張優秀學生干部、積極分子之類的證書是正常的呀。”

        “呦，陸主席，沒記錯你這是就業，不是登基吧，看起來好傲嬌啊。”曉煜撇了撇嘴。

        “以你多年混跡于校園的經歷，你覺得我還應該準備啥？”陸驍問她。

        “我又沒有就業過，你看我像專家嗎？但是以我的理解，一張好的成績單應該是最好的準備啦。”小煜又接著思考，印象中很少有請教劉大慶老師怎樣就業的，個別在請他高抬貴手的學生中有會提到成績低了影響就業。她挑著眉毛看了看仍在思考著的陸驍，突然閃過了一絲靈光：“我覺得你還差一個應聘的造型，應聘的畢業生不是應該穿得西服筆挺的嗎？你的這個造型應該提升一下了吧。”

        “怎么提升？我不是本來就玉樹臨風的么？還有空間？”陸驍一臉茫然與無辜的看著曉煜。

        “少臭美，你還有錢嗎？”

        “有啊，去年兼職，師兄給的兩千還沒用呢。”

        “走，去買件西裝。”

        陸驍這么大還沒穿過西裝呢，像他這個年紀身形恰好，精神面貌恰好，加之陸驍本來長相也夠俊朗，因此穿上西裝自然有幾分倜儻的風度。在商店里選定西裝的時候，曉煜眼前一亮，愣愣的看了幾秒鐘。

        陸驍伸過一只手到她嘴邊，比劃了一下說：“美女，要不要幫你擦一擦口水呀？”

        曉煜確認自己花癡了一下，裝作氣憤的做了個鬼臉給陸驍。

        喝冷飲的時候，陸驍出去了一會兒，之后帶回來一個小包裹，遞給小煜說：“送給你的，記得上次說要送一個禮物給你嗎，我記得呢。”

        “里面是什么？可以打開嗎？”曉煜有些喜出望外。

        “交卷相機，數碼的實在買不起了，將就一下吧。”陸驍有些囊中羞澀的愧疚。

        小煜打開包裝，是一款傻瓜交卷相機，里面還有外送的交卷和電池，小煜還是很高興，她裝好了交卷和電池，央求冷飲店的老板給他們照一張相。

        老板很討喜的微笑，還打趣他們說男才女貌，照片要送一張給他掛在門口作廣告宣傳用。

        在自習室里的栗娜姐手機振動了起來，她看了一下屏幕上的顯示器，是爸爸打過來的。她走到外面，翻開折疊手機接聽電話。

        再次回到座位上的栗娜顯得極為放松，隨手翻了幾頁書，然后又靠在椅子上，略有悠閑的發著呆。

        陸驍接到山妹的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他說和曉煜在外面逛街趕不回去，對方電話里嘰嘰喳喳一段時間后，將晚餐改成了吃宵夜，讓他晚上九點鐘趕回去。

        陸驍陪曉煜吃重慶酸辣粉，曉煜邊吃邊問他想去哪里工作，他告訴她確定了自己去武漢的想法。曉煜沉思了一下，沒有對他的計劃發表意見。

        陸驍覺得不是她的風格，就問他：“你覺得怎么樣？”

        “你對口專業的好單位就那么幾個，差不多四選一了，你選定了就好呀。以后吃熱干面可以很正宗了，還有可以去逛黃鶴樓。”曉煜理性的說，“對哦，還可以去武大看櫻花。”想起這個曉煜好像高興了些，臉上泛起了笑容。

        今天的山妹倒像農村里辦喜事的司儀，蹩腳的拿起酒杯和大家說，今天栗娜姐請客。剛剛趕回來的陸驍終于穩定了心神，看了看山妹、又看了看栗娜姐還有旁邊的司前程。當目光轉向島民的時候，島民也慢慢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栗娜姐你答應和姐夫一起了？”陸驍的眼神在他倆臉上掃視著。

        “凈胡說，我們倆有什么啊。”栗娜姐微微爭辯。

        “娜姐工作的事情搞定了，回福州的設計院，錢多事少離家近，過幾年就是位高權重責任輕，慶祝一下。”很明顯司前程也在下午知道了栗娜姐的好消息。

        “太好啦栗娜姐！我們五個人，兩個考研的，就剩下我和凱文表弟沒著落了。”島民有些失落的說。

        “你著什么急，和董冬冬商量一下，找一家公司來個捆綁就業不就得了。”司前程接著她的話說。

        “那樣就好嘞，他要回北京，我要回海南的啦。”島民有些遺憾的說。

        “那你們怎么辦，畢業后就分手？”陸驍有些刻薄的說。

        很顯然島民不愿意這么早就去思考這樣的問題，于是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山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送了句：“烏鴉嘴”給陸驍。

        “聽說你想去武漢？”栗娜姐問他。

        “是啊，就近擇業，對得起培育我的兩湖人民啊。”陸驍喝干了杯子里的雪碧。

        “你回海南有眉目了嗎？”司前程問島民。

        “聽說廣州公司在海口和湛江都有分公司，我想去試試。”島民回答。

        “看來一年后我們真的要天南海北啦，來吧，祝考研的順利，工作的順心。”栗娜姐的話讓大家贊同之余也有些傷感，一起碰了下杯子。

        “聽說了嗎，中鐵一個公司來學校招聘，一下子直接把兩個班的同學全都打包招聘了。”島民八卦的說。

        “啊？招聘還可以打包的？怎么感覺像是在賣豬仔呢。”山妹驚訝的狠。

        “我還聽說一家公司過來招聘，選了十幾個同學的簡歷，晚上在酒店餐廳里面試，每人發了半瓶白酒，喝下去還沒倒下的都通過了。”司前程講笑話似的敘述著。

        “這也太草率了，跟我想象的就業過程不一樣，神圣感一點兒都沒了。”山妹說。

        “國管班的同學說一個單位計劃不招女生的，但他們班的一個女同學在門外等那位招聘負責人等了一個晚上，后來感動了對方，就簽協議了。”栗娜姐似乎也想起了大家的一段傳言。

        “太狗血了，怎么就業都改成苦情戲了。”山妹吐槽。

        “你確定是在門外等？”陸驍對司前程邪惡的挑了挑眉毛，倆人神秘的微笑。

        “你們倆好齷齪。”栗娜姐有點兒憤怒的看著他倆。

        陸驍在網上看到了廣州公司招聘會的公告，決定去熟悉一下招聘現場的環境。他穿上西裝，就像圣斗士穿上了圣衣，手里拿了一份簡歷，向就業指導中心方向走去。經過中心辦公樓后面的時候剛巧遇到了李霞老師，他熱情的打招呼。

        李霞老師看了看他，笑著說：“你這是去哪啊，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

        “去應聘啊，今天廣州公司過來招聘，我想去熟悉一下。”陸驍笑著回答。

        “你不是要去武漢嗎，我已經和書記說幫你了解今年那邊的招聘計劃了。”李霞關切的說。

        “謝謝您啦，我去廣州公司投個簡歷試試，主要是想增加一點兒經驗嘛。”陸驍解釋的說。

        “還有一件事，你和司前程說一下，上海局的寧波分公司負責人是院長的同學，讓院里幫忙推薦兩名港航專業的學生過去，如果他愿意，可以跟對方溝通沒有學位證的情況。”李霞老師跟陸驍說。

        “那太好了，我跟他說，讓他馬上給您回消息。”陸驍確實很高興，估計司前程也愿意先找一份工作，另外陸驍總覺得他每天抱著書早出晚歸的樣子讓自己很是慚愧，這下可以一起等待就業了。這古怪的想法讓他自己都覺得不成熟，自己這是好強呢還是邪惡。他一路走著，晃了晃腦袋清醒了許多，拿出電話把好消息告訴了司前程。

        廣州公司的招聘并沒有像其他公司一樣收簡歷、初試、復試的流程，工作人員收了簡歷，然后通知大家，由于今年廣州局在其他院校招聘指標用超了，因此今年在本校的招聘不在這幾天確定，而是把簡歷帶回廣州，公司會給有意向的同學打電話。聽得這樣，陸驍想想既然交了簡歷那就回去吧。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一起來應聘的杜杰。

        杜杰這幾年確實讓大家見識了他在計算機方面的功底，很多實驗結果都是他編程計算出來的，學院里的一些課題有時也會把他拉去一起做。他的英語成績也很突出，在大二就一次性通過了英語六級。

        “你要去廣州局？”陸驍問他。

        “對啊，我家在陽江，回廣州還能經常回去照顧一下家里。”杜杰認真的回答。從入學時陸驍幫杜杰出頭那一次起，杜杰對陸驍還是非常熱情的。

        “憑你的成績一定沒問題的。”陸驍鼓勵他說。

        “可是他們今年的招聘名額好像不會很多。”杜杰有些消沉的低語著。

        “不要想那么多了，回去等消息吧，說不定明天天一亮，就有好消息了呢。”陸驍安慰著。

        司前程用了一下午的時間進行思考，山妹還是努力勸他繼續考研，栗娜姐想想司前程提過家里的情況，所以也不好替他拿主意。陸驍回來后看司前程還在糾結，就說：“幫你打聽了一下，寧波分公司好像也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或者跟對方談一談如果考研成功就去讀書，現在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頂多交些違約費吧。”

        司前程第二天去見了李霞，表示愿意去寧波公司，感謝院里的幫忙。

        李霞微笑著對他說：“雖然跟你接觸不多，但覺得你還是不錯的，過去的不算什么，未來才最重要。”

        司前程感激的對李霞鞠了一躬。

        半個月后學校的校園招聘會開始了，曉煜打電話給陸驍說要去投簡歷，陸驍有些驚訝。

        “怎么？認識到教授路途的坎坷，決定放棄考研了？”陸驍在電話里嘲笑著。

        “我是想去體驗一下，萬一以后做了老師，不是缺少了面試就業的經歷了。”曉煜說。

        “不是說去招聘會嗎，今天去干什么？”陸驍拎著一袋子曉煜的簡歷，和她一起站在五華酒店的樓下。

        曉煜穿了一套職業裝，短裙襯衫，還配了一雙精制的中根兒皮鞋。

        “明天招聘的負責人都住在這棟樓里，現在很多單位已經提前開始在酒店辦公招聘了，等明天招聘會開完，他們就簽協議返程了，沒有人指導你這個？”曉煜裝作驚訝的反問他。

        “好吧，那你打算去哪個單位，有目標嗎？”陸驍覺得自己問的有些沒意義，小煜本來就是來體驗生活的，何必這么認真呢。

        “我們的專業就業本來就不容易，我沒有目標，只能像大多數人一樣廣撒網嘍。”曉煜用手指向樓頂比劃了一下。

        陸驍陪著曉煜乘坐電梯上了三十七樓，在樓層里找開著門進行招聘的公司，曉煜一間房一間房的敲門進去，自我介紹，禮貌的遞上自己的簡歷，大部分的招聘人員都會請她回去等消息。也有直接遺憾的寬慰她說公司工作性質特殊，沒有招聘女員工的計劃。

        從三十五樓一層一層的掃下來，除了幾層功能層以外，都走過了，然而并沒有太大的收獲。陸驍已經累得膝蓋有些痛，他看著曉煜，心里都覺得她那雙藏在高跟兒鞋里的腳一定痛不欲生吧。

        走出酒店陸驍終于舒了一口氣，曉煜也明顯從剛才的準職業女性形象中解脫了出來。

        “什么年代了，女孩子的就業還這么難？”曉煜抱怨著。

        “嗯，這是有原因的，一個呢我們是工科院校，來招聘的單位也大都是施工單位。招聘的時候，女孩子為了就業盲目的表態自己不怕工地辛苦什么的，一旦入職了馬上就要申請回總部機關上班，據說各單位總部機關都是女的。”陸驍解釋著。

        “那、那些設計單位原本就在城市里，為什么也不愿意接受女生呢？”小煜不解的問。

        “加班加點還是男生比較方便吧，還有就是男生出差說走就走了，要是哪個老板帶著女生經常出差必然有瓜田李下的嫌疑的。”

        “你這理論遠比你的實踐經驗要豐富啊！”曉煜略帶調侃的說他。

        “就業指導課和就業心理學課我都很認真的聽的好吧！”陸驍略帶自豪。

        “就業雖然是雙向選擇，不過雙方的主動權在就業協議簽訂前還是不一樣的，相比之下用人單位的冷靜還是比較客觀的，我們學生也得認真思考自己想要、能要、適合要哪些工作。”陸驍似乎上癮了。

        “行，今天從行動到理論都受教了，陸教授可以去吃飯了嗎？”曉煜埋怨道。

        幾天后，李霞打電話給陸驍，告訴他武漢局由于本校出去的員工太多，年初竟然發生了兩所學校校友拉幫結派互相斗爭的事件，局里取消了武漢公司來招聘的計劃。李霞又告訴了陸驍另外一個消息，廣州局收到他的簡歷后，通過院里了解他的情況，希望他能夠到廣州工作。

        這一次輪到陸驍糾結了，他沒有和大家商量，也沒有去找曉煜同學，在操場上坐了一天，感覺命運控制在上天的手里，自己有些無可奈何，他覺得這事情有些丟臉。第二天他做出了決定，回復了李霞，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方向從武漢改成了廣州。那天，考研的報名也剛剛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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