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劃定界限
是我為它劃定界限，并安上門和閂，說，“你到此為止，不可越界�！�
——
查爾斯猜得沒錯，阿爾文娜會拍攝過程走走停停的爬山過程——你追我趕，走著閑聊幾句，再跑幾步——然后挑選一些片段，加上后期配樂，剪成最后的成片。
阿爾文娜給了查爾斯和瓦爾澤一個閑聊的主題：食物。她說這個主題可能會讓演員聊得開心一點兒，也不會涉及隱私——劇組的很多工作人員都戴著耳機，只要演員的麥克風開著，他們就可以清楚地聽見演員的對話。
如果他們不想聊天，可以背阿爾文娜助理手里拿的那本參考書《中世紀意大利十二月》的序言：六月，水果成熟了，有檸檬、橘子、棗子，男男女女們在樹蔭下伸開四肢閑適地躺著。七月，人們從地窖中取出托斯卡納葡萄酒，加上冰，一邊暢飲，一邊大快朵頤，享用肉汁烹調的鮮美松雞和公雞肉。八月份，為了避暑，人們進入山間，整天騎馬享樂……2
查爾斯和瓦爾澤選擇自由發揮式的閑聊。他們兩個搶了四次帽子，在一段上山的路上來來回回拍了三遍，閑聊的內容漸漸從雞肝松露意大利面變成了想吃午飯。阿爾文娜終于宣布到了午餐休息的時間。
查爾斯回了自己的房車。他的飲食很規律，一日三餐，不落下任何一餐，所以一旦進組，中午就不能吃很多東西。今天的午飯是一份羽葉甘藍沙拉和搭配綠蘆筍的法式煎三文魚。明天是荷蘭醬白蘆筍。查爾斯覺得再這樣吃下去，再過幾天，他就會和蘆筍們一起躺在地里。
劇組和葡萄園主做了協商，可以使用他的水龍頭。查爾斯打算去葡萄田里走一走，他還沒種過葡萄呢。
阿爾文娜在一堆器械旁邊坐著，拿著稿子和平板電腦，在和攝影指導尼古拉討論分鏡。
查爾斯問：“你吃飯了嗎？”
阿爾文娜朝他擺了一下手，“飯可以等一會再吃，靈感走了可就沒了。”
走進葡萄田，查爾斯發現瓦爾澤也在，他在一個水龍頭附近洗手。
“車上沒水嗎？”
“這里的水涼。”瓦爾澤伸出一只手，手上濕淋淋的。查爾斯摸了一下，他的指尖冰涼。
瓦爾澤說：“其實我在洗桃子。從道具組要的�！彼o了查爾斯一個濕淋淋的新鮮桃子。
桃子。金色的葡萄，無花果。
夏天，多么豐盛的季節。
查爾斯說：“grazie�！彼麜囊獯罄Z不多，這算一句。
他們兩個順著一壟葡萄往葡萄田里往前走了一會兒，人群被他們扔在身后。
瓦爾澤說：“其實我在夏天經常來這里。再往前走，還有一棵無花果樹。葡萄園主姓弗雷斯蒂�！�
“夏天不去阿瑪菲海岸了？”
“哈哈，那是小時候的事。早上你問我為什么不在湖區轉一轉，因為這幾年夏天我總是待在湖區�！�
科莫湖區是個過冬的好地方，“你每年過來過夏天？”
“因為夏天別墅里只有我在�！�
瓦爾澤的話有些隱晦。他似乎有意不想把話說清楚。地點是別墅，在其中的人物除了他，還可以有誰？家人，還是……
葡萄園盡頭長著無花果樹，查爾斯無法分清它是一棵茂盛的大無花果樹，還是好幾棵樹。他又想起來那個問題，“你為什么吃了制片人的無花果？”
查爾斯一直很好奇這件事。雖然和拖把一起拍照、拍無聊的短視頻，但瓦爾澤的頭腦絕對夠用，查爾斯不覺得他會輕易被人欺騙，也不覺得他有那么隨性。在維托卡波的酒吧，查爾斯說自己戒酒，瓦爾澤立刻想起來婚禮宴會上的事情，頭腦混亂的人反應可不會有那么快。
瓦爾澤說：“試鏡那天，我沒吃飯。有一個來試鏡的演員的助理——也可能是經紀人，告訴我，那盤無花果是給試鏡的演員們準備的，休息室里還有。我知道他可能在騙我，但是我很餓，所以我吃了。如果有人在意那幾個無花果，那說明它們是導演或者制片人的，我吃了它們，被認為輕信也好，總會讓人印象深刻。如果我試鏡成功了，這不會是黑點。如果我試鏡失敗了，我還有再見制片人或者導演的借口。我并不是什么都沒想。”
查爾斯愣了片刻。瓦爾澤不是什么都沒想，他把什么都想到了——他驚異于這件事，和瓦爾澤告訴他這件事時的直白程度。
瓦爾澤長得非常好看——非常，查爾斯當然體會到過。維托卡波的天氣總是那么晴朗，有一天查爾斯和薩莫約特去玩桌式足球，回來的時候看見了瓦爾澤。瓦爾澤沒看見他們，在和自己的助理說話，說著說著摘下帽子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那天的日光實在太好，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不是光落在了他身上，而是某種東西因為落在他身上才閃耀發亮，那個片刻的瓦爾澤——他整個人——美得純粹而直接，帶著一種瞬間即永恒的沖擊性。
阿爾文娜一直很會挑選地方，維托卡波的太陽和瓦爾澤正相宜。
瓦爾澤可以憑借自己的長相獲得很多東西，名利場中從不缺乏出賣相貌的人——這個地方就像一張尼德蘭織金羊毛毯，表面光鮮亮麗，背面全是交錯的線頭……金色的利益線和無數關系線，把大多數人聯系束縛在其中。毯子已經破舊，然而外面的人還是很難進來，總有人出賣靈魂換取入場券。
過了幾秒，查爾斯終于說了一句話：“well�！�
他看向瓦爾澤，他的臉令他感到迷惑。瓦爾澤沒把野心寫在臉上，可他也絕不是一個安于現狀、只想混吃等死的漂亮蠢貨。
“你不太驚訝。”
“哈哈，我很驚訝，又沒那么驚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別墅是我奶奶的�！�
查爾斯因為“別墅是我奶奶的”這句話笑了笑，是的，瓦爾澤確實什么都想到了——現在他在告訴查爾斯，他不需要出賣自己。從查爾斯問出和無花果有關的問題后，他們兩個的對話就一直在越界。“謝謝你的坦誠。還有一個問題，我可以一起問了嗎？”
瓦爾澤點了點頭。
查爾斯轉移了話題：“嗯……你還記得有一次劇本圍讀會結束，我和你順路，我去地鐵站，你發現我坐地鐵很驚訝。”
“我記得�！�
“你不是因為發現我會坐地鐵才驚訝，是因為我還敢坐地鐵才驚訝吧�！辈闋査刮⒉豢刹斓貒@了一聲，回憶起一件事來：和莉莉·華特斯分手半年之后的某天，查爾斯在地鐵里被認了出來，對方問他是不是查爾斯，查爾斯以為遇見了粉絲，是的，他是遇到了粉絲，只不過是莉莉·華特斯的粉絲……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粉絲的拳頭就和查爾斯的臉接觸了。隨后查爾斯挨拳頭時的驚愕表情出現在了各大報紙上。
查爾斯發誓，那是他最討厭的一張照片。他不太喜歡這件事被幽默化，這次是拳頭，下次就有可能是刀子。不過這件事確實有點兒喜感，不是嗎……
“我必須說實話嗎？”
“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辈闋査褂X得無奈，又覺得好笑。所有人都看過那條消息，多么尷尬。
“你是莉莉·華特斯的粉絲？”查爾斯問，他抬了一下手，看著瓦爾澤說：“如果你是，我會立刻去給自己買幾個意外死亡險。”
瓦爾澤說：“糟糕，我真的……不是�！�
查爾斯笑著在瓦爾澤頸后捏了一下作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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