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煌帝都名為蘇城，有東南西三大道，均是直通各方城門。星燿使團從滿是瓊花的東道進入，人面烏蛇先出現在東道，被風離悅迅速解決掉，后又出現在南道，殺了一堆人。帝都迅速進入一級戒備，鞏固了結界，增加了巡城隊的人數和班次。

        豐恩節剛過，街上還是比較熱鬧的。攤販和行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閑聊。

        “哎，你聽說了嗎？昨天被蛇妖襲擊的那群人就是趙家的小公子啊。”賣貨小子跟旁邊的喝茶老人搭話。

        老人回道：“聽說他帶著一隊人死了十九個呢，趙小公子已經沒有耳朵了，腿也斷了一條。”

        “這也算他的報應吧。”餛飩攤老板娘摻了一句。

        在挑首飾的年輕女郎插話道:“我昨日路過時正好趕上那幾個蛇妖殺人的場面，嚇得我扔了東西就跑。今天都不敢再去找了，只能先出來買些急用的。”

        “聽說人面烏蛇邊殺邊吃啊，掏吃肚腸不說，有好幾個人連魂魄都被吞了。”

        “天吶！這是要人永世不得超生啊！”

        “這等喪盡天良的死后會被打入無間地獄吧！”

        “我聽說當時是有人路過救了他們呢。”

        “是啊，我當時就看到一陣殘影略過，然后那幾只蛇妖瞬間就被殺死了！我跟你們說啊，那身影，那速度，一看就是靈力高強之人！”

        ……

        午后，使團官員聚在驛館秦致的房間議事。年紀最老的一位是星燿皇后的祖父，名為周國泰，是皇帝非常尊敬的長輩。大家顧及他的身體，來的時候走兩天休一天，三千里路走了三個月。

        這位老者非常古板，不允許大家去解壓之地就算了，還在出行前特令所有使團成員所有不許帶女人。各官員敢怒不敢言，要是將這位尊貴的老人氣出個好歹，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八人圍坐在桌前，面色嚴肅。白洛川站在一旁。

        “沒想到帝都也不安全，大白天的也有妖怪這般作亂。”

        周老細品了一杯茶，放下杯子。白洛川很有眼色地拿起茶壺又添滿了一杯。

        “無論如何，大家都小心些，近日不要出去亂逛，以免惹禍上身。”

        各官員還以為到了蘇城就安全了，都約好了覲見完就出去走走，沒想到被一系列的突發事件給堵了路。

        老者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問道：“小川，秦致還有多久到啊。”

        “周老，他剛跟我通靈說馬上就到了。”

        “你一個時辰前也是這么說的。”

        白洛川安撫道：“您再等等，他興許是有事耽擱了。”

        大家已經等了他半個時辰，有些人已經不耐煩了。

        “哼！他好大的架子，讓我們苦等這么久！”發聲的是戶部侍郎楊五，此人四十出頭，性格卻和周老很相似，也是周老的一位得意門生。

        白洛川很為難，但是也沒有辦法，他不能離開。出了兩檔子人面烏蛇的事，他被嚇怕了，不敢再對他們的安全掉以輕心。

        秦致一進來剛好聽到楊侍郎那句話，他渾不在意，穿過繞過屏風走近那桌人。他們都注意到了來人。

        周老有些不高興。“你一大早就趕著出去，在外面呆了大半天，都在干什么？”

        “三殿下約我見面呢。”

        “那小丫頭找你能有什么事？”周老有些懷疑。

        幾位官員面色也有些微妙，這么長時間都不見人影，原來是佳人有約。

        秦致笑了笑。“美人與酒皆有，做什么事都是很快樂的。”

        白洛川心中想笑，他是存心想惹這些官員不爽吧。

        周老更加不高興了。“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情況！你昨晚丑時方歸，難道是與她在一起？”

        秦致一副驕傲的模樣。“是啊，昨晚我與佳人共度良宵。”

        各位官員仿佛吃到了驚天大瓜，你看我，我看你，竊竊私語。怪不得他對別的女人不假辭色，原來是中意西煌三殿下呢。好家伙，眼光還挺高。

        周老氣得快冒煙兒了。白洛川趕緊安慰他，又倒了茶。老頭子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罪魁禍首一言不發，抱臂看戲。

        工部尚書董何這時發話了。“下官相信小將軍不是這么不知輕重的人，且三殿下品行極好。您和她具體談論些什么正事呢？可否告知我等？”

        這個董何非常聰明，與秦致相處不久，卻基本摸清了他的脾氣。得和他禮貌地問正事，得對他在意的人也禮貌一點，他心情好才有可能說實話。

        秦致和他們說了兩起人面烏蛇襲人事件，并且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昨晚聽說使團中有五個修士失蹤了，而襲擊趙荊的蛇妖也是五個。蛇妖是在進城之前殺了我方十二個修士，混進了我們的隊里。他們先出現了七個，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剩下五個可能是暗中沖著某個目標去了，但是趙荊卻很不湊巧地和它們碰到了……”

        眾人毛骨悚然，令人聞風喪膽的人面烏蛇居然就和他們同吃同住好幾天！不敢相信！

        幾人討論了一番，有人質疑道：“既然蛇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我們這么多修士，為何沒對我等凡人出手？”

        “他們的目標不是使團，是想混進西煌帝都，順便殺了我們幾個人而已。況且你們平時都由我守著，他們是沒有機會對你們出手的。”

        周老又很生氣了：“順便？而已？秦小將軍竟能將這等事如此輕飄飄地說出口！”

        秦致不置可否。他之前還提醒過那幾個人，他們自己沒干好事，被妖怪鉆了空子，怎么能賴他呢。

        “目前三殿下在查這件事。雖然還沒有結果，但是大家放心，帝都內還是很安全的，蛇妖只跟隨使團混進城。目前城中已經沒有妖怪了，這帝都蘇城有不少好景致，大家沒事可以出去逛逛。不過這里是西煌，可別步了齊準山的后塵。”

        周老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目光掃過在座各位官員。他們不敢說話，有的正襟危坐，有的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尷尬得不知所措。白洛川在一旁偷笑，秦致敢和周老對著干，他可不敢。

        “各位出去逛逛可要注意著點，別惹出事了。”周老這樣說就是同意他們適度放松了。

        也無怪周老對大家這般管束，怕他們在那方面惹出事。星燿如今的律法和以前大不一樣，加入了很多條都是保護女子權益的。

        二十五年前，星燿國師齊準山，看上了當時的青竹閣舞坊的一名舞姬。那女子不從，他那時沒表示出什么情緒。十幾日后，那名女子不知去向。坊中派人尋覓數月，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她的家鄉也找了。一個大活人在帝都云州無故失蹤數月之久，人們質疑云川的防護。再說星燿一向以人權為主，皇室為穩住民心，對大家承諾一定追查到底。

        很多人都以為是齊準山做的，可是他家都被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他漸漸洗清了嫌疑，但是那個姑娘被列入了失蹤人口檔案。

        一年，兩年，甚至十年過去了，人們還是沒有任何她的消息。

        第十一年秋，有人在星燿帝都外的一處荒郊野外發現了一具女尸，才死去不到兩天。經多方查證與檢驗，正是眾人尋覓多年的舞姬！她死前被割去了舌頭，毀掉了容貌、嗓子、雙手和胎記，遍體鱗傷。

        尸體雖然找到，卻仍不清楚是誰所為。這時又有人懷疑是齊準山，皇帝這次派七殿下查了國師十一年內所有的行程。仍舊無果。齊準山再次洗清了嫌疑，案情又陷入了僵局。

        真相面世之日遙遙無期。

        又過了一年，齊準山獨子齊遠昭向皇帝檢舉了自己的父親。他拿出了足夠的證據，證實了齊準山的諸多罪名。天子震怒，判齊準山凌遲之刑。

        在行刑的前一天，齊準山死在了獄中。身體被砍成二十六塊拼湊在一起，勉強算個全尸。府中失去主心骨，齊家滿門哀戚。齊準山下葬次日，齊家被滅，齊遠昭不知所蹤。

        皇帝將齊準山所犯罪狀列于紙上，貼滿大街小巷。人們看后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看到齊家如今的結果雖有唏噓，但更多的是快意。

        那齊準山也算個大人物，原本以他的政績，足以高官厚祿，安樂一生。卻草菅人命，褻、玩女人，招致滅門之禍，著實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許多人以他為戒，生怕重蹈覆轍。

        那之后，星燿專門建立了女性保護法，而且在逐漸完善其它的法令。大陸上有不少國家，但星燿的律法最為完整，普及最廣，引得許多人移居。

        周老厭惡那種愛尋樂子的人。他認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得有擔當。他瞧不上風月女子，覺得她們不守婦道，還不干凈。而齊準山那種人就是標準的犯賤，自尋死路。

        不過秦致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他還有事情要處理。

        ——————

        風離悅同秦致約談半日，一起看了人面烏蛇襲擊案的目擊證人提供的證詞。秦致走后，她打算出去玩玩。

        帝都南大道離南門不遠的地方有家客棧，名為誠來。客棧外有桌椅、舞臺和空地。客棧樓體占地兩百平米，一共五樓。帝都蘇城人流量大，盤查也極為嚴格，來這里喝酒的都是江湖人士。老板有時也會附庸風雅，向梨南的風續老板借幾個能歌善舞的姑娘來助演。這會子正在熱鬧時期，那些江湖人士瞧著美人的舞姿，眼睛都看直了。

        這里人多口雜，常常能打聽到各種消息。來此地的人士都相當隨意，有事沒事看看歌舞叫幾嗓子，或者找空地切磋一下。風離悅覺著這里是個不錯的地方，她以前還從這兒偷學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招式和對戰技巧。

        她點了一壺低度果酒和一盤花生米，坐著吃了起來，邊看歌舞邊聽其他人交談。正入神之際，桌上突然又出現兩壇果酒。她疑惑地抬頭，看見小二面帶微笑。

        “姑娘，您是咱們這里的常客。今日又恰逢小店有贈品，故送您兩壇新口味果酒。”

        她來這里不用幻顏術，這個客棧方圓十里人煙稀少，且只允許旅客最多住五日。她一月也就來這里兩三次，不怕被人認出來，但這里的老板是認識她的。

        她莞爾一笑道：“多謝。”

        酒桌上吹牛的吹牛，喝酒的喝酒。客棧內外人來人往，在這種氛圍下管它認不認識都能相談甚歡。

        她左手提著兩壇酒，右手拿著壺，邊走邊喝，進入客棧。客棧中間有高臺，現在是說書時間，說書先生在講時事，正是講的人面烏蛇。說書先生不愧是有學之士，文采斐然，抑揚頓挫。

        “……只見三殿下手握靈劍，輕身而至。疾飛之時削出數道藍色劍氣，殺意森森，六只人面烏蛇瞬間被斃于劍下！但有一只非常狡猾，逃竄至屋頂。眼看它就要對平民出手，三殿下以靈劍相擊，那蛇妖在碰撞之時竟被暴體而亡！三殿下此次以一己之力守護了帝都百姓，贏得眾人歡呼……”

        臺下的人也紛紛鼓掌贊嘆。

        “三殿下挺厲害呢！”

        “在下雖然是個高階修士，但七只人面烏蛇還是會有點勉強。”

        “我去你的！你昨天不是說你中階后期嗎？這一晚上就突破了？”

        “你別勉強了，真正的高階修士對付幾只人面烏蛇根本就是手到擒來嘛！”

        “各大門派的優秀弟子高階占比都很少呢！”

        “若三公主真如這般所說，應該有高階后期的實力。”

        在大家紛紛猜測這位公主的實力之時，人群中出現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哼！不就七只人面烏蛇嗎？還那么麻煩，我哥一劍就能弄死它們！”小丫頭聲音特別大，一圈人都聽到了。

        人們被這小丫頭吸引了注意。“喲！你哥誰呀？讓我們開開眼啊！”

        “叫你哥出來露一手啊！”

        “你們這種貨色也配見我哥？”小丫頭年紀不大，嘴巴倒挺厲害。

        “嘿~~你這小不點咋這沒禮貌呢？”

        “你這么能惹麻煩，小心你哥打你屁股！”

        一屋子男男女女頓時哄堂大笑。江湖人士向來粗獷，愛湊熱鬧愛起哄，然后越說越兇。

        女孩年紀小，沒幾句就被嚇哭了。周圍的漢子覺得欺負過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在一旁手足無措，幾個女修趕緊來哄小姑娘。

        風離悅邊走邊喝，也就注意了一會兒那邊的熱鬧。她找到了臺前的賬房先生，將那兩壇酒放在他面前，說要找老板。

        算賬的山羊胡看了她一眼，就吩咐身邊的伙計上樓去告知老板。

        她將剩下的酒一口悶完，往那邊看去。

        小丫頭已經沒哭了，手上還拿著糖葫蘆和雞腿。舔一口這個，啃一口那個。她笑著搖了搖頭，想著小孩子就是好哄。

        這時伙計回來了，恭敬地引她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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