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宗炎松開了手, 李正路緩緩轉過身來,眼神渙散,鮮血流滿了他俊俏的臉龐。
宗炎盯著他, 似有防范但沒吱聲。
還是老吉反應快,他跑前來仔細查看李正路的傷勢, 隨即神情嚴肅地看著大家搖了搖頭。
沒救了?
曾家的人互相瞅著,都怕惹上事,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曾富平沉著個臉快步走前來, 他把手上的煙往地上一扔,腳上一踩, 無聲點了點頭似乎在問怎么樣了?
老吉擺擺手,解釋:“沒事。小傷。”
雖然剛才氣急了,但紅果還是個理智的人,她算是手下留情了。
李正路抹了抹臉上的血,嘴角往上一扯, 內心似乎也為自己剛才的沖動行事感到不屑。
他眼神復雜地看了紅果一眼, 不知是愧疚還是不甘,他只“哼”了一聲, 往前一個踉蹌, 把曾家婆媳兩個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見他把手上的血擦在曾家外墻上, 隨后步履歪歪斜斜地往外走,直到消失在封家大院,曾老太才又松了口氣似的呸了一聲。
黃鳳蓮聽見聲響也跑來圍觀,問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人互相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沒人回答她。
大家都以為紅果這通怒火, 都是因為被李正路始亂終棄憋了一肚子氣所致,當著人家的面也不好多說什么。
曾富平指著墻上的血跡跟他老婆說:“趕緊擦了。”
人群散去,紅果偷偷觀察著宗炎臉上漸漸消散的印子,很是內疚,她伸了伸手又放下了,她也不好動手替他揉揉,怕他不領情。
宗炎深深舒了口氣,然后捏了捏鼻梁,似乎在懊惱為什么自己要多管閑事,他也不好生人家女孩子的氣,最后不得不云淡風輕地說:“我也沒事。”
說完他也走了。
老吉盯著宗炎離開的背影,不由哼了一聲小曲兒,他好奇問紅果:“你倆究竟什么關系?”
關你屁事。
紅果沒理他,徑自回家。
回到家,霞姑已經做好菜飯,她正在解圍裙,“剛想去叫你們吃飯。宗炎呢?”
“他有事出去了。不用等他。”
吃完飯,霞姑在客廳里拿著小本本算賬,奶奶坐在一旁抽著水煙,儼然像個老板在聽伙計匯報工作。
“不用全買新的,買舊貨能省不少。”她奶奶道。
霞姑生怕老太太誤會她貪了她家的錢,忙解釋道:“三輪車就是二手的,價格還算實惠。”
奶奶見紅果坐在門邊不時看著外面,以為她在等宗炎,又擔心她只花錢不管事,霞姑一個農村中年婦女最后白花了她家一大筆錢,不由水煙筒敲了敲地面,叫了一聲:“李紅果!”
紅果回過頭看向奶奶,怎么了?
“你作為老板啥都不管,你霞姑一個人忙得過來?”
奶奶一上來就給她安了個老板的名頭,仿佛領導講話定調,生怕霞姑搶著當了老板。
紅果:“……”
霞姑知道紅果奶奶擔心什么,趕緊替紅果解圍:“三輪車就是她讓桂也幫忙找的。每天買了什么東西花了多少錢,我都跟她說的,她都知道。”
紅果連忙順勢點頭:“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是吧?”奶奶嘀咕著拿起桌上的小本本,問她:“那你知道爐頭買了多少錢?”
她奶奶在找茬。
這紅果怎么會記得,霞姑見她神色迷茫,知道紅果不會記這些小事,她道:“我都不記得了,她哪里能記得住。”
“哎喲,兩個糊涂人,這賬可就算不明白了。”
老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霞姑咧著嘴尷尬笑了笑,她搓著手心,咳嗽了一聲,道:“二姑,你放心,我再糊涂,我也不會忘記是紅果出錢開的早餐攤子,紅果就是老板,我一農村婦女只會出蠻力。我只要有吃的有住的就知足了。”
說完,霞姑眼眶都紅了,嚇得紅果趕緊安慰她:“霞姑你別多想,我奶奶是看我不上心想要說我,她沒別的意思。”
結果奶奶壓根不給紅果面子,直接道:“我就是有別的意思。”
紅果:“……”
霞姑笑著抹眼淚,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紅果瞞著奶奶給她錢,霞姑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雖然之前紅果的意思是早餐攤子一人一半,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太不會允許她占這個便宜,就是不知道能給她多少。
“阿霞,我信得過你。但我信不過你那弟弟和弟媳婦,丑化還是要說在前頭比較好。早餐攤子我們出錢出力,而你只出力,那各占多少呢?不能你我各占一半是不是,再有,萬一真有什么事要決斷的時候,還得有人能站出來抗事。誰占比多,誰抗事。你懂吧?”
“我多少都可以的。”霞姑再次強調,“我有吃有住就行了。”
當然最好能每個月給她幾十元,慢慢攢點錢以后也好養老,她沒兒沒女沒有積蓄,現在不存錢,以后老了病了可怎么辦。
“我們出了錢,紅果以后有空還要跟你一起出攤,你吃住也都算我們的,你覺得怎么分合適?”
“二姑你定吧,我都聽你的。如果不虧本,每個月給我點零花錢就行。”
“也不虧待你,我們占七你占三,行嗎?”
霞姑有些喜出望外,有三成她也知足了。她打聽過的,早餐攤子做得好的每個月能賺四五百,做得差的也能賺幾十一百的,只要堅持做下去,她總能攢到錢。
見霞姑滿口答應,紅果不好發言了,一是她心里有事,二是跟奶奶硬杠沒用,她以后想辦法私底下補貼霞姑就好了。
“那就立個字據。”奶奶狠狠地把眼前的兩個孩子拿捏住了,她面向紅果,“去把老吉叫來,讓他做個中人。”
紅果生怕奶奶壞了宗炎的大事,忙說:“吉叔出去了,明天吧。”
“明天……”紅果奶奶想著明天也不是不行。
正說著,外面自行車響動,紅果探出頭去,是她姑姑回來了。
李曉青一進門就是滿臉的愁容,姑父陳自成在入境處的辦公室上班,一直想升遷升不上去,現在四十多了,如果再升不上去以后就只能等退休了。
紅果奶奶把水煙筒靠在墻上,重重舒了口氣,“升不上去也沒辦法,你哭喪著臉有什么用?”
“媽。”李曉青挨著母親坐下,“這家里的東西……還有沒有我份?”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她知道女兒打的什么如意算盤,一句話就把她給堵回去:“你那一份你結婚的時候就給你了。”
“是,當初大哥要了房子,我要了錢。但是那口老井沒分啊?”
老太太眼神如刀似的飛了過來,她聲音一沉,道:“陳自成讓你來說的?”
“不是。”李曉青心虛似的,眼神躲閃開來,但嘴巴依然不讓,“當初那口老井確實沒拿出來分。”
“你想怎么分?切一半給你端走?”
“媽,我也不是非要掙這口井,那前段時間從井里挖出的玉石,按道理我……我應該也有一份。”
“你要多少?”
李曉青聽母親說話語氣緩和了些,暗自思忖著可以爭取的空間,她往母親邊上挪近了些,輕聲說道:“那塊玉石賣了兩萬,桂也一個外人都分了2000,我也不要求分一半,起碼得給我8000吧?”
“嚯!牛都沒你那么大的胃口!”紅果依然坐在門口陰影處,她沒怎么聽姑姑說話,只專注著外面的動靜,但奶奶呵斥的聲音還是讓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有這本事怎么不到外面自己找錢去?!窩囊廢才想著吸娘家的骨血!”
“媽,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么難聽。”
屋里不止有紅果還有霞姑在,她母親說話完全不給她留面子,她窘迫地跺了跺腳,心里堵了口悶氣。
霞姑見母女兩個劍拔弩張的,忙識趣地站起來,借口出去找元寶回家洗澡。
老太太哪里管女兒要不要面子,冷哼了一聲,道:“更難聽的話我還沒說出口呢!陳自成這個廢物,他以為給錢就能升官了?沒有那三板斧你就是送一百萬出去也是白搭。”
李曉青知道跟母親硬杠沒用,只好軟了軟聲音嘟囔道:“能給多少媽你給個數。”
“你剛才要是說借一兩千去周轉急用那我沒有理由不支持你。但你一開口就要來分錢,哼,你回去跟陳自成說,做他的春秋大夢吧!”說著紅果奶奶一字一頓地道:“一分我都不會給。”
李曉青瞪著冷血的母親,眼淚奪眶而出,她站起身忍不住大聲控訴道:“你就是重男輕女,你偏心。”
“我重男輕女?”紅果奶奶看向孫女,“我偏心嗎?”
偏……挺偏的。
紅果不想摻和姑姑奶奶的斗法,但奶奶把問題拋給她,而她不得不回答時,她也是個怕死的,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偏心。”
紅果奶奶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看看,你不如自家侄女吧?”
李曉青擦了眼淚,恨得嘴巴滴滴嘟嘟罵了紅果兩聲。紅果不敢回嘴,只眼角余光還是在外頭。
“以前你嫂子在世的時候背地里說我重男輕女,說我輕視孫女。那能怪我嗎?明知道我有多厭惡那個安紅,她生下女兒也不跟我打聲招呼,直接去登記取名‘紅果’,你嫂子取個‘紅’字就是專門惡心我的。怪我當年攔著你哥跟她處對象。她說我偏心我沒什么可反駁的。誰都可以說我偏心!”紅果奶奶說著加重了語氣,眼神犀利,滿滿都是失望,“唯獨你不能!你沒資格!這么多年是誰替你提心吊膽擔著事的?沒良心的東西!”
奶奶一番話擲地有聲,姑姑不敢回話了,只氣鼓鼓地皺著眉頭,燈光下斑駁的頭發顯得更白了。母女兩個看上去都被實際年齡更蒼老,她們都不是時間的寵兒。
奶奶替姑姑提心吊膽擔著什么事?紅果琢磨不透這話里的意思。
只聽她奶奶嘆了口氣,又道:“這井是房子的附屬品,井里頭挖出再多的寶貝都跟你沒關系。你回去吧。”
“那我回去怎么跟陳自成說?”
老太太白了女兒一眼,心里只恨女兒實在不爭氣。
“你讓他來找我!看他敢不敢來。”
顯然他是不敢的。
陳自成在岳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李曉青坐在那里抹眼淚,她單位效益不好,上個月工資到現在還沒發。
老太太最不愿意聽人哭窮,現在這個時代再窮也不會吃不起飯,夫妻倆拿薪水,一家也才三口人,如果這日子都還過不好那就別過了。
她讓女兒趕緊走,她還得跟紅果霞姑繼續算賬,結果一抬頭發現紅果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
夜色濃重,云層中的月亮若隱若現,一只鳥兒從遠處飛來,落在酸角樹頂端的枝丫上,不知哪兒傳來一陣鞭炮聲,驚起鳥兒一片,鳥兒烏泱泱飛過來停在屋頂上,不一會又飛走了。
入冬前后從北方飛來許多過冬的候鳥,這群候鳥可不是善茬,不是偷吃曬在院子里的玉米就是當空飛灑大糞,給本就熱鬧的封家大院平添了幾分煩惱。
這不,此時藏在陰影處的人兒跟一只落在天臺竹竿上的白色大鳥,你盯著我,我盯著你,互相之間都不敢輕舉妄動。
紅果貼墻站著,宗炎房間里透著一絲絲光亮,應該是手電筒的光,老吉進去至少有十分鐘了,她有些焦慮,因為還不見宗炎回來,她不確定要不要進去給老吉來個突然襲擊、逮個正著。
“鏘!”屋里傳來一陣巨響!
白色大鳥驚起,飛向了前方的酸角樹梢。
應該是搪瓷洗臉盆掉在地上的聲音,還伴隨著受了驚嚇的人聲。
紅果毫不猶豫推開了房門,進門就拉開了房間電燈,只見老吉一臉驚恐地站在洗手間門口,腳下是搪瓷臉盆連同臉盆架倒在地上,顯然,讓老吉驚恐的不止是紅果的突然闖入。
老吉手里攥著手電筒,他指了指換衣間的布簾子,結結巴巴地說:“有人。里面有人。”
紅果環顧四周,老吉剛才應該是翻了書桌書柜和床頭,正要去翻找衣柜,結果被人影嚇著后撞翻了臉盆。
這個房間只有宗炎和她有鑰匙,宗炎為了引老吉上來應該沒把門鎖鎖實,晚上從老吉家回來,她就一直在暗中盯著,沒看見有其他人上樓啊?
她往前走了兩步,輕問了一聲:“誰啊?宗炎?是你嗎?”
老吉搖頭:“不是他,不是他,很瘦很柴不像個人。”
他剛才還說里面有人,這會子又說不像個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老吉解釋,他沒看清,撩開簾子只看見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坐在椅子上把他嚇得個半死。
看老吉手腳并用比劃著,看來他忘記自己是來做賊的,完全把紅果當成自己人了,看樣子嚇得不輕。
里面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
嚇得老吉一個哆嗦,可能是做賊心虛,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膽小。
紅果不是個膽小的,但未知能讓人天生恐懼,她拿起掛在墻上的雞毛撣子,輕輕撩開布簾,結果布簾才撩開一點,就被用力扯了回去。
“吵死了!”里面傳來一聲低啞的中年男音。
這是完全陌生的聲音。
紅果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一把拉開了布簾,只見里面坐著個四十多歲瘦骨嶙峋的男人,頭上戴了頂帽子,整個身子窩在藤椅上,看著有些滲人。
那男子瞇瞪著眼似乎沒睡醒,他不耐煩道:“干什么?”
結果看見進來的是個姑娘,馬上從藤椅上跳起來,擦了擦眼睛,看了又看,“哎喲,哎喲,對不住對不住。我沒事。”
紅果看著眼前的男人個頭還沒她高,極瘦,衣衫雖然說不上襤褸,但也好不了多少,這是家里進乞丐了?
剛才還被嚇個半死的老吉這時走前來,看著對方像個要飯的,突然回血了似的厲聲問道:“你誰啊?怎么進來的?”
誰知那人半點都不害怕,嘿嘿笑了幾聲,反問吉叔:“你怎么進來的?”
老吉被問住了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好,這時門口又多了個人影,是宗炎回來了。
老吉腦瓜子轉的塊,趕緊撇清關系說道:“宗炎你回來得正好,我看見有人偷偷溜進來你房間,就跟了進來,正好抓了這個賊。”
“狗屁!”那消瘦男人搖了搖頭冷笑著反駁,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喉嚨:“你什么時候看見我進來的?”
老吉再次語塞,他含含糊糊地說:“就……就剛才。”
“我都在這里睡兩個小時了。還剛才!”
“誰信你啊?你這個要飯的小偷。”
那男的不理會他,自顧往屋外走去,老吉正要上前攔他,結果宗炎輕問了那人一聲:“去哪兒?”
“肚子餓了去吃飯。”
“帶錢了嗎?”
“嘿。沒錢我就隨便吃點。”那男的停下腳步,向宗炎伸了伸手:“給錢我就吃頓好的。”
宗炎沉著臉伸手掏出錢包,拿了兩張十元的放他手上,那人也沒道聲謝謝,只低聲說了句:“眼光不錯,這侄媳婦可以。”
看著那人走開,老吉已經回過味來了,他尷尬笑問:“你親戚?”
“我表叔。”
這就是那位盜墓被抓,剛從監獄里放出來的表叔?難怪那么瘦。
紅果沒出聲,她彎腰把倒在地上的臉盆給扶起來,老吉非常有眼色地過來幫忙。
隨后,老吉佯裝無事搓了搓手笑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沒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老吉正想離開卻被紅果一根雞毛撣子給攔住,而宗炎已經關上了房門。
看著眼前的情形,老吉尷尬地笑了笑,他是被甕中捉鱉了。
宗炎指了指老吉旁邊的椅子,老吉不得不挨著椅子坐下了,但也只坐了半個屁股。
放下手里的公文袋,宗炎拉過一張凳子,坐到老吉對面,說道:“杜老板,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老吉無奈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反問:“你們兩個設的圈套?”
宗炎冷哼了一聲,眼神微凝,抿唇笑道:“還真不是,我們兩個沒有提前商量。我能引你上鉤,她又不笨,肯定也能聽得懂,自然把你盯的明明白白。”
呵,紅果倚在門邊,果然連她一起都被他算計在內了。誰讓他是老板,她是打工人呢,她認命,她現在就只是一個拳頭剛硬的打手,只要宗老板呼喚一聲,她就能把老吉打出翔來。
老吉嘖了一聲,明白過來。
“原來你是故意告訴我,你要找的東西有一半放在了房間里,就是為了引我上鉤!”他為自己輕易上當后悔不已。
“那另外一半呢?”宗炎伸出手,“你能還給我了嗎?”
老吉張了張嘴,好像一時不知要怎么解釋,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另外一半是什么?”
“你是杜老板沒錯吧?”
“對我是。”老吉承認的還算利索,可能他知道不承認也沒用,宗炎手里肯定有證據。
“當初你爺爺沒給你留下什么嗎?”
“我沒見過我爺爺。1944年生的,我爺爺1942年就去世了。”
這個宗炎當然知道,“所以呢?”
“我爺爺去世的時候心心念念都還想著藏在這宅子底下的寶貝,他臨終前告訴我爸,以后一定要想辦法回來取走。”
紅果默默聽著,封舉人當年不是失蹤了嗎?看來是沒失蹤?一直跟他兒子在一起?
宗炎也微微蹙起了眉頭,問道:“你爺爺封慶在哪兒去世的?”
老吉盯著宗炎,眼珠子滴溜溜轉,也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編謊,他說:“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長大成年了,我爸才告訴我以前家族里的故事。”
“你確定破軍號的寶物都藏在封家大院的宅子底下?”
“不確定。我只知道宅子底下藏了寶貝,藏了多少寶貝我還真不知道。”
“你父親沒有給你留下點信件圖紙什么的?”
這回老吉很堅定地搖頭:“沒有。只告訴我,寶貝在宅子底下。我爸存了五根金條,這么多年他都不敢拿出來用,一直到十年前,才有機會賣了以前的房子買下我現在住的這個大院三間正屋,可惜我們全家搬過來沒多久,我爸就去世了。”
近幾年金融政策松動,老吉才有機會換了幾根金條,買下整個東跨院,他怕引起大家懷疑,只敢把房子登記在遠房親戚的名下。
宗炎問他:“那你有找到什么嗎?”
“三間正屋還有整個東跨院底下什么都沒有,挖了四米深,什么都沒找到。真不騙你。”老吉看著宗炎疑惑的眼神,看樣子好像并不相信他,他忙舉起三根手指頭發誓:“我要是騙你,我天打雷劈!我女兒不得好死!”
宗炎掰下他發誓的手,“你不得好死就行了,何必要你女兒不得好死。”
“我女兒是我命根子。我那么辛苦為了誰?我的財產以后都是我女兒的。”
宗炎盯著他冷冷地提醒道:“封家大院宅子底下的東西,是我家的。是你們封家欠我家的。記住了。”
老吉點頭滿口答應,他悄聲問:“你這兒是不是有什么圖紙?藏寶地圖?”
宗炎已經站起來,老吉跟上去:“能給我看看嗎?”
“可以。”
老吉喜出望外,可下一秒,宗炎又道:“拿另外一半來換。”
“我去哪里找另外一半。”
“你爺爺葬在哪兒?”
老吉面露難色,“破四舊的時候石碑被挖走了,墓地被踏平當了耕地,找不到了。不過這個院子就這么大,不要圖紙也行,曾家的房子我可以想辦法搞下來,還有安順家的我也可以拿下。紅果家……”老吉指了指紅果,意思是你們是一伙的,“就剩下桂奶奶家,她家沒有別的去處,不愿意換房。我是沒辦法,紅果倒是可以想想法子,她家跟桂家關系好。”
紅果看著宗炎,曾家房產早已被他拿下,只有她們西跨院的,個個都有成為釘子戶的可能。而且她什么時候跟宗炎綁定為一伙的了?她只是他的打工人,她的房子還是她的。
宗炎拉開了南邊的窗簾,道:“房子的事你不用管,接下來,你只需要放棄繼續購買就行。”
這擺明態度是不想拉老吉入伙一起行事,老吉有點不高興,“沒我份了?這是我祖上的房子。誰都不能阻止我繼續買。”
“你祖上的房子?”宗炎回頭盯著他,“那你為什么不姓封而改姓張?”
老吉急忙辯解道,“解放后我們全家改姓了。不改姓就是大地主大資本家……”
時局所致,沒辦法。
宗炎也能理解,他點了點頭,問他是不是也要分一份?
“我名正言順的。這是我家祖宅,里面挖出來的東西未必全部都是你家托運的!你不是說你手里有鏢書嗎?鏢書里肯定詳細列明有哪些東西,是不是?除了這些,其他都應該是我的。”老吉靈光的腦袋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紅果作為局外人,竟覺得他說的話也有道理。
宗炎好像也被說動了,他說:“那這樣,你負責去把安家的房子買下來,到時候我們合起來一起開挖。”
“誰出錢?”
“你想要上面的房產你出錢,你不想要上面的房產,那就我出錢。”
老吉笑了笑,非常不要臉地道:“那你出錢吧。我手頭緊。”
早前不還要高價買紅果的房子嗎?現在又手頭緊不要了?
“剛才是誰說,自己祖上的房子,誰也不能阻止他買的?”宗炎忍不住恥笑他,“那么快就不要祖產了?”
老吉臉皮厚,他嬉皮笑臉道:“我買了正院正房,那就是封家大院鎮宅子的屋子。我還買了整個東跨院,完全夠住了我,我就一個女兒。你如果想要,東跨院賣給你也行啊。”
說什么要守住祖宗房產,說白了都是為了宅子底下的寶貝。
最后敲定了,安順家的房子由宗炎出資,老吉負責去談。
老吉回去前心里還是有些納悶,他問宗炎:“你們怎么發現杜老板就是我的?”
宗炎看向紅果,不知是以老板的身份吩咐員工,還是以師父的身份吩咐徒弟,“把你的懷疑告訴他。”
反正不是以丈夫的身份吩咐妻子。
打工人紅果只能老老實實把她理清楚的線索說出來。
“第一點,杜老板神出鬼沒,從來沒人看到過他進出院子,這就很可疑。他怎么回來的,怎么走的,完全沒有痕跡。他有時候會在家,但他不買菜不倒垃圾不晾曬衣服,整個東跨院完全沒有生活氣息。像個影子,不像個正常人。”
“第二點,只有吉叔在家的時候,東跨院的堂屋才會亮燈。”
“第三點,黃麻子每月都給杜老板送郵票,選的時間都是日落黃昏時光線反差最大的時候,是不是杜老板不想讓黃麻子看清他的臉呢?而且很巧,娟子集郵,她房間里有厚厚一摞的郵票冊子。”
“第四點,杜老板雖然有胡子,但他身高體型跟吉叔你一模一樣。”
“第五點,杜老板最近都不在家,我今天在這窗戶里盯了一整天都沒看見他回來,結果老吉叔回來不久,黃麻子去敲東跨院的門,杜老板竟然大變活人出來開門了。”
“第六點,黃麻子一走,杜老板又消失了,然后老吉叔你穿著襪子趿著拖鞋出來了……我們剛才看了你的房間,你家衣柜底下應該有隧道通往東跨院。”
老吉忍不住給紅果豎了個大拇指,他走到東邊窗戶拉開窗簾,看著窗戶上方蜂窩狀的小洞,不可置信地敲了敲窗戶,“你們就是在這里監視我的?”
紅果點了點頭,沒正面回他。
老吉盯著他們看了又看,這會子他不問他們什么關系了,新社會新男女新關系,他舊腦筋跟不上,還差點栽了跟頭。
老吉先回去了,約了宗炎明天去他家地下通道參觀指導工作。
紅果想著宗炎是不是要安排她去說服桂奶奶賣房子?那可太難了,她動嘴能力遠不如動手能力強,當說客并不是她擅長的事,如果老板一定要她去做,那得是另外的價錢。
宗炎走向換衣間,見她愣站著不說話,問道:“生氣了?”
哈?紅果正要搖頭,宗炎又道:“你那么聰明,我不用提前安排,你也能自己把自己安排明白,并不是說我要故意隱瞞你什么。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賴賬,不是簽了協議么?我從不欠人錢。”
紅果看了眼桌上的鬧鐘,九點了,再不回去,她奶奶得上門來叫人。
“明天我做什么?”
宗炎脫下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你明天開始回大玉坊正常上班。”
“那其他事呢?”
紅果口中的其他事也就是關于尋找破軍號的事,她不能白拿他工資吧。
宗炎聽得懂她話里的意思,道:“知道桂也家的背景嗎?”
紅果只知道桂也一家只是普通老百姓,具體情況原書中沒有描述,她穿越過來后也沒打聽過。
宗炎吩咐:“打聽一下他們家的事,從他爺爺奶奶到他這一輩所有人的詳細資料。”
紅果點頭答應著,他有什么計劃從來不會提前跟她說,她也不主動打聽,但是,他要是打她家房子的主意,那就不止是另外價錢的問題了。他不提,她也先裝傻。
紅果掏出他房門鑰匙遞給他:“還你。”
“你拿著。”
紅果搖頭,還是那句:“還你。”
萬一丟了東西,她豈不是有嫌疑。
“放心,房間里沒有重要物品。我申請了安裝電話和傳真,過兩天應該就會來裝,你幫我盯著,以后聽見有電話響你也幫接。”
紅果只好把鑰匙收好。
他往右邊指了指,“旁邊那個房間是不是也放租?”
“好像是。”只是一直沒租出去。
“你跟奶奶說一聲,我想租下來。”
紅果問:“給你表叔住?”
“是。他自己找過來了。你叫他飛叔就行。”這個點她奶奶還沒睡,她讓他自己去跟她奶奶說。
宗炎便跟她一起下樓,租房子的事紅果奶奶當然是滿口答應,他便交了房租給了伙食費,以后他表叔就在李家吃飯。
第二天一早紅果正常去上班,她一個小學徒在玉雕房一樓連坐的位置都沒有,幸好馬一峰幫忙給她騰挪出一個小小的座位,她才不至于沒處落腳。
宗炎只給了她兩本古風玉雕繪本讓她自己多看多臨摹,大部分時間都沒空理她,翻完繪本她也沒臨摹,她都是自己給自己找活干,幫師傅學徒們打下手,觀察大家賭玉切玉雕玉。
她很聰明,很多東西看一兩次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對玉也漸漸有了些了解。
大家都可憐她跟錯了師父,越是頂尖的師父越不會教徒弟,也越舍不得花時間雕磨徒弟。
玉雕房的人對她那是非同一般的寬容,都愿意幫她一把,教她各種玉石知識和雕刻小技巧,甚至還有要教她畫畫基本功的,紅果難得享受到了同事之間不可多得的情誼。
霞姑的早餐攤子開起來了,紅果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幫忙去開攤,打下手到八點半后直接去上班,每天工作忙碌而充實。
那日中午紅果回家吃飯,飛叔一個人蹲在門口捧著一大碗飯,他吃得多,但依然還是那么瘦。
紅果跟飛叔打了聲招呼,飛叔這人鬼精鬼精的,他知道宗炎給的伙食費并不少,所以如果哪天沒做肉菜,他就會叨嘆嫌棄說這伙食不如在外面吃呢,紅果奶奶怕他真的去外面吃,那又少了筆收入,奶奶不得不添錢加菜,托了飛叔的福,她家現在幾乎每頓都有肉吃。
客廳里只有霞姑一個人在吃飯,紅果拿了根玉米吃起來,她問:“我奶奶呢?”
霞姑指了指奶奶的房間,輕聲說:“這屋里頭數錢呢。”
霞姑每天出攤賺的錢都如實交給老太太,總金額不多,但零錢一大摞,老太太每天數錢的時候是最快樂的。
霞姑:“今早上出攤回來,我陪你奶奶去靈佛寺上香,上完香就去搖簽,你猜怎么著?”
“怎么了?”
“搖了個下下簽。”霞姑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旁邊的紅果都得湊前去才聽得到。
看來她奶奶不高興了。
“你安慰她了嗎?”
霞姑搖了搖頭又吐了吐舌頭,她把紅果再拉前一點,說:“你奶她老花看不清,問我是什么簽。我哪里敢騙她,小心翼翼告訴她是什么什么簽,嚇得我心臟都要跳出來了,生怕她不高興了當場罵人。結果你奶一聽是下下簽,直接把簽子撂回去,她說不算,要重新搖……直到搖到上上簽,她才滿意了。”
紅果聽了忍不住笑起來,這算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奶奶簡直是新社會新女性的典范。
哪怕是強扭的瓜都是甜的。
“你奶說,這叫心誠則靈。”反正一直搖肯定能搖到上上簽。
紅果去奶奶房門口叫她吃飯,只見奶奶正在拿著圓珠筆在一個本子上計數,紅果走前去看,奶奶的字寫得很好看,蒼勁有力。
看本子上的記錄,連續一個星期,每天營業額和利潤都是在增長的。
“每天也就賺兩三塊錢,”奶奶把筆放好,搖頭道:“就這三瓜兩棗,還不如掃大街呢。”
“才剛開始,后面熟客多了會好起來的。奶奶先吃午飯吧。”
奶奶搖頭說在寺廟吃了餅,現在還撐著,不想吃。
紅果翻看著賬本,不動聲色地問道:“爺爺離家出走那天,桂奶奶真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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