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先是突如其來的道歉,再是一句情真意切的“孤委屈”,洛之蘅原本就未曾反應過來的思緒,這回徹徹底底地僵在了腦海中,紛亂如麻。
她怔怔望著太子,遲緩地眨了下眼。
她跟隨阿爹長居南境,和皇室鮮有交集,但并非一無所知。
她幼年時曾隨阿爹前往盛京述職,機緣巧合地參加宮宴時,曾有幸目睹過皇室中人的風姿。
那場觥籌交錯、奢華盛大的宴會在她的記憶中早已模糊。
但皇族之人高高在上、跋扈自傲的性情給她留下了不淺的印象,至今難忘。
午間的不歡而散,在她看來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也從未奢想過太子的道歉。
一則是沒必要小題大做,二則便是,太子壓根兒不會低頭。
當年一個寵妃的皇子對著稚童頤指氣使拳腳相向,尚且絲毫沒有悔意。
遑論是當朝的儲君?
可就是眼前這個一人之下的當朝儲君,毫不遲疑地因為微不足道的一個冷臉向她道歉,在她尚未回神之際,又冷不丁蹦出一句“孤委屈”,謙遜到了極點,和她印象中,高傲自大的皇氏子弟的性情截然不同。
洛之蘅不禁困惑地想,難道,果真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差錯?
她探究的視線不加掩飾,定格在人身上,直白又熱烈。饒是太子早已習慣了形形色色的打量,此刻也不免生出些許不自在。
但太子素來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置身于窘迫的境地中。
他不緊不慢地喊了聲“洛之蘅”,而后輕飄飄地朝她望過去,似笑非笑,“孤的容貌賞心悅目足矣,但離‘容色可餐’的境界還有些距離。”
他將“容色可餐”念得極重。
“……”
洛之蘅面上一熱,飛快染上一層緋色。她羞赧不已地垂眼,慌不擇路地捧起碗呷了口湯。
太子眼中染上些許笑意,輕輕牽了下唇角。
湯汁入腹,洛之蘅稍稍冷靜些,遲疑著出聲:“殿下方才說……委屈?”
“怎么?”太子轉了下手中的杯盞,眉稍微揚,“你將孤忘得一干二凈,還不許孤委屈?”
“咳咳——”
洛之蘅猛地嗆住,偏頭遮面咳嗽起來。
太子執壺添了杯水,遞過去。
洛之蘅慢慢啜飲,壓下了喉間癢意,才神情復雜地望過去,欲言又止:“殿下……”
太子“嗯?”了聲,好整以暇地靜待她的下文。
洛之蘅幾度話到嘴邊,都被她及時摁下。
太子支肘撐腮,問:“怎么不說了?”
洛之蘅定睛望著他,半晌,小聲試探:“若是我說的話不合殿下的心意,殿下可會怪罪?”
太子不以為意,“孤恕你無罪。”
洛之蘅得了一劑定心丸,也不去細究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鼓足勇氣道:
“幼年時曾與殿下有緣得見,是小女的福分。只是相識之事蓋已久遠,未能將幼年之事謹記在心,是小女愚拙,還望殿下見諒。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1],殿下合該……看開些,莫要再對往事耿耿于懷。”
說完這番話,壓在洛之蘅心上的陰霾總算煙消云散。
她倒是不在意被人言語揶揄,只是太子總拿她將將出生時的舊事作伐,欺她記憶全無,著實不地道。既然他步步緊逼,她也不能總是坐以待斃。
她沒有直言太子仗“回憶”欺人,已然給他留足了顏面。
就算他心有不悅,有恕她無罪的金口玉言在先,他也只能忍下。
可出乎意料的是,太子聞言,只是略略頷首,沒有分毫不悅。就連唇邊一直輕輕牽起的弧度也不曾松動分毫,看上去格外隨和。甚至還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你說的是,那時你年歲小,記不清是人之常情,是孤太過苛責。你放心,孤日后不會再主動提了。”
洛之蘅微怔。
這么好說話?
這般想著,就聽太子話鋒一轉,深有遠見地提醒:“但若是你主動提及,可就不算孤言而無信了。”
“……”她就知道。
洛之蘅深吸一口氣,重重道:“小女不會的。”
誰料太子比她還要篤定,“話留三分余地,日后憶起時才不會追悔莫及。”
洛之蘅:“……”
太子言之鑿鑿地道:“孤一定能讓你想起來。”
洛之蘅想拿他自己說的“話留三分”反駁,又覺得著實沒有必要,猶豫再三,輕嘆了聲,無力道:“殿下,您做不到的。”
太子微瞇起眼:“你在懷疑孤的美貌?”
洛之蘅:“……”您的美貌又不是靈丹妙藥。
覷了眼胸有成竹的太子,洛之蘅識趣地咽下想說的話。
她沉默半晌,慢吞吞地妥協道:“那……小女就拭目以待了。”
太子聲音和煦:“好說。”
洛之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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