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小珊說的都是事實，可與他相處的人是我。至少文才兄他一直待我很好，處處照顧著我，從沒有瞧不起的意思。”文筠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要為馬文才和阿姐辯白，紅了一張臉，憤慨地說道。

        “既然如此，杭州太守獨子，官僚家的子弟。這種人最重實惠，你就敢保證他同你結交不是為著阿爹彭城劉將軍的身份去的？”文箏并不在意文筠的態(tài)度，只是冷冷地說出最真實的看法。

        “文才兄他絕不是那樣的人。杭州乃富庶之地，不是我們彭城能比得上的，他就算是奔著父親的身份地位與我相交又能得到什么呢？！”

        “無利不起早，無功不受祿。若不是從你身上有利可圖他難道莫名其妙地就能對你好嗎？”

        “可是阿姐你也說筠娘現在長大了，很多事情很多道理我心里再清楚不過，并不是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無知孩童了。不論阿姐你對文才兄的為人有什么誤解，總歸我同他在書院相處的這些日子不是虛度的，一個人眼里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有眼睛有腦子自己能分辨。”

        “你口口聲聲的文才兄，難不成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否則你如此維護他做什么？”文箏眼眸銳利，咄咄逼人道，

        “筠娘，你現在是為了他不再聽阿姐的話了？”

        “阿姐，”文筠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里的火氣平和地開口，“筠娘從小就聽你的話，阿姐期望筠娘做什么筠娘都不會去違背，可就這一次，筠娘沒辦法聽阿姐的話。“

        “理由。”文箏不解地看了文筠許久才沉沉開口說出兩個字。

        她沒料到小筠娘的反應是自己意想不到的平靜，還總以為自家妹妹還會像以前一樣乖順地信服自己，可沒想到現在的她也學會據理力爭。

        “因為，我放不下他。”

        文筠想起馬文才的微笑的模樣，發(fā)怒的模樣，撩人的模樣以及難得稚氣的一面，還有那些與自己在一起點點滴滴的過往，眼中不禁有明媚的光彩流露出。

        “阿姐，說句不知羞的話，比起阿爹替我相看親事筠娘更希望未來夫郎能是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我與文才兄還要同窗三載，這期間相攜并進，感情漸深是避免不了的。我對他提過阿爹有小女我有二姐還待字閨中并未許人家，若他有意，三年求學期滿便會登門提親；若他食言那筠娘就乖乖回家任憑阿爹挑選人家嫁了。”

        “”文箏看著文筠的神采是不同于以往的認真堅決，于是深思起來，不知不覺就沉默了半晌。

        “阿姐？”

        文筠見阿姐無端的沒了言語一時不知所措，就在她忐忑不安內心凄惶之時突然瞧見自家阿姐驀地就笑開了。

        ？？？

        害怕jpg

        文箏望著文筠，神色嚴肅地一字一頓開口：

        “既然你心里有數，那阿姐尊重你的選擇，只是最后若你癡心錯付后悔不迭，那也只能自食其果沒有人會為你承擔，你可明白。”

        “明白。”文筠堅定地點點頭。

        “好，最后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那個馬文才是否發(fā)現了你的真實身份？”

        “并未”文筠知道女扮男裝的事是底線并不敢直言只能硬著頭皮否認。

        “但愿如此。”文箏表情微妙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相信。

        “謝謝你阿姐。”文筠看文箏輕易就松口了，瞬間喜悅大過詫異，心有觸動地向自家阿姐道謝。

        “不必謝我傻姑娘，阿姐又不是什么循規(guī)蹈矩的老古板，”文箏似乎心有所感，望著如鮮花一般年輕嬌嫩的妹妹緩緩說道：“這本就是你自己的人生，從前我插手太多，總不放心你去做脫離我掌控范圍的的事情，可你也在成長，終究要學會獨立。畢竟誰都不能成為你永遠的依靠，你總要學會面對和爭取拼盡全力去做自己才算是真正活過這一場。”

        “阿姐！你真的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阿姐了！！”文筠激動得撲在文筠身上，將她的上半身擁得緊緊地，喜出望外地笑道。

        “那你還不陪著世界上最最好的阿姐出去逛逛。”文箏也笑著，無奈而嫌棄地回抱了，頓了好一會才將妹妹緊摟著自己的雙手拿開，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嗔怪道：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誰家會要你這么懶的小媳婦。”

        ……

        “阿嚏！！”

        正在家里練劍的馬文才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文筠陪著自家阿姐從東街逛到西街，從南門走到北門，累得兩條腿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可文箏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不斷地考察著每個店鋪的地處方位，門面朝向。到最后就算自己耍賴也要被姐姐拎著到處跑的文筠只能悲傷淚目。

        覺得自家阿姐是在變相地折騰自己怎么破？

        “青雀，你說我阿姐這么積極地相看商鋪是要做什么呀？”文筠趁著姐姐同金器店老板交流經驗的空檔，悄摸摸地走到文箏的大丫鬟青雀身邊好奇地問道。

        “許是要在杭城也置辦幾家店面吧？”青雀猜測道。

        “阿姐為什么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這……青雀就不太清楚了。”青雀略帶歉意地對著二小姐搖頭，見文箏要離去連忙跟上。

        “我知道你好奇，想知道什么，問吧。”文箏跨出門口后，只瞥一眼就看穿文筠的想法，似笑非笑地側過頭對她說道。

        “阿姐，你是打算在杭城置辦商鋪嗎？”

        “是。”文箏頷首。

        “為什么呀，這兒離彭城那么遠？”

        “當然是為了好盯著你啦。”

        “？？？”

        文箏看著妹妹呆愣的樣子啞然失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著自己是在開玩笑的而后就徑直往前走。

        文筠愣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文箏。

        不對勁，阿姐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瞞著她。

        自覺發(fā)現了什么，但是一定從精明的阿姐那兒打探不出所以然來的文筠只能懨懨地跟在文箏的身后回了客棧，因著奔波了一整日實在疲累也沒心思交代小珊向馬文才傳話，倒頭就睡。

        反正端午過后就又可以見到文才兄了！

        文筠因著自家阿姐已經松口不插手自己與馬文才的事所以睡得格外香甜。

        真好，她擔心的憂慮的一下子都迎刃而解，自從遇到馬文才之后好像多了憂愁也多了喜悅，這種打心底里發(fā)散出來的情緒自己從前未曾經歷過，但并不壞。

        文筠回想起阿姐的咄咄逼人以及自己不顧一切的堅持，忽然覺得慶幸自己沒有退縮。

        畢竟她心上的人如此可愛，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所以她又怎會輕易地放手呢？

        “大小姐，你給二小姐準備的生辰禮不拿出來嗎？”青雀整理著文筠的行李，忽然想起出門前大小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放好的東西并沒有交給二小姐。

        今日可是二小姐的生辰啊，現在天色已晚再不拿出不就遲了么？

        “不必了，我已經給她了。”文箏望著月色，輕聲開口。

        青雀不解，問道：“可明明還在這里呀？”

        文箏轉過頭示意青雀收起行李，朝她說道：“我呀已經給了筠娘她最想要的了。”

        “……二小姐最想要的？”

        是什么？

        “自由，還有理解。”

        文箏看著青雀疑惑的臉，淺笑著回答道：“小筠娘心上的那個文才兄我未見其人不好評判，但總歸是她自己的選擇，就讓她自己出處理吧。”

        “我相信，我從小教出來的筠娘是個懂事的好姑娘不會讓家里人擔心的。若我這時候再給她施加壓力，那孩子一定很難辦。既解決不了事情，也讓她平添憂慮。雖然我現在暫時沒辦法給她充分的支持，畢竟她雖然不小了可仍是不諳世事的姑娘，我與父親也不能照顧她一生一世，這樣讓她自己去爭取反倒更好。”

        感情是兩個的人事，若只是一方做出努力而對方渾然不覺那便不是愛，到最后只能感動自己，旁人看了只覺得卑微得可笑。

        筠娘看起來柔軟，骨子里卻有著劉家人一貫的剛強。

        她不會容許自己做著無用功白費力氣，若是對方沒有回應的話她早就放棄了，又怎么會如此堅持？

        時間會證明一切，她還是希望自己從小帶大的妹妹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一輩子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而她現在該考慮的應該是自己。

        文箏疲憊地閉了閉眼，對著燈光婆娑著自己手心些微凌亂的掌痕，這看起來并不像大家閨秀會有的手。她回想起自己操心勞力掙了十余年的名聲只在一夕之間被一個荒唐浪子退婚毀于一旦便覺意難平。

        “你讓我該怎么辦呢？癡心的傻子，我有意拉你出苦海，可你就不能回頭看看嗎？”文箏低聲喃喃著，語調飄渺得像是從遠處發(fā)出的嘆息。

        像對自己說的也像是對旁人說的。

        青雀在一旁聽得不真切，只覺得文箏從上虞離開后就變得有些奇怪。

        大小姐她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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