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送別
文筠說得不錯,劉大人與馬大人確實剛走不久,馬文才追出山門時兩人也不過將將行至半山腰。因事先已經遣散隨從,所以此刻劉大人和馬大人正搭著伴悠閑自在地走小路下山。
馬文才行動迅捷,雖然還在病中可步履匆匆絲毫不像個病號。始作俑者劉文筠又哪能看著馬文才去追人自己反倒“按兵不動”呢?
好不容易把人給帶回來,萬一半路身體不適勞心勞神的還不是她?
冤家!
文筠從鼻子里哼氣,想到早春時節,還是乍暖還寒時候于是一把撈起床上的披風,望了眼桌上還未給馬文才服下已經失去溫度的湯藥,轉過頭也出了門。
書院的路上樹木剛冒出新芽,日頭正好,微風迎面吹來卻仍然帶著絲絲涼意。
馬文才手里握著馬鞭一路奔跑,心頭莫名燃起的期望不斷鼓舞他奔向前方。可他還在猶豫究竟是否要去見那個人?
去吧,畢竟父子一場,始終要面對的。心里小小的聲音說道。
昏沉的頭腦隨著奔跑逐漸清明,遠遠的便看見那人熟悉的背影,他停下腳步。
那個人與劉大人并排同行,馬文才駐足不前,只在原地遠遠眺望了好一陣,有些不敢相信走在前頭的那個身軀微微佝僂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目光閃爍中想起那人來見自己時兩鬢添了許多白發。
他老了么?馬文才如今才真切地感受到。
似乎自己射箭比賽輸了后被他毒打一頓還是昨日的事情,好像他教會自己讀書寫字卻嫌棄自己字寫得丑罰抄千遍也不過是昨日的事情……他記得,他也曾慈愛地對著自己笑自豪地擁抱過自己,可那又是多么久遠的記憶呢?
不知不覺,眼眶便紅了起來。馬文才立在樹下遠遠地望著前方趕路的馬大人,忽地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離他那么近只要喊一聲,他便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吧……心底已經喚了無數遍“父親”,可實際上到底沒能抵得過內心的掙扎喚出聲來。
懦夫!
馬文才暗暗唾罵自己。
許是上天垂憐,像是心靈相通一般,正在趕路的馬大人突然揚起頭朝身后看去。
陽光并不刺眼,茂密的林木灑下斑駁的陰影,偏偏絲毫沒有掩蓋住馬文才的面龐。
“文……文才!”不可置信一樣,馬大人囁嚅著,朝馬文才遠遠地呼喚。
雙目相對的剎那,馬文才情不自禁地向前。
“爹!”
馬大人一怔,卻原來帶著驚喜的聲音是從馬文才身后傳來的。
跑得小臉粉撲撲的文筠也瞧見自家阿爹,脆生生嬌軟地喊道。
“筠兒!”劉大人見了文筠也是喜笑顏開,隨后又不解地問道:“你們怎么就跑出來了?”
文筠拉著馬文才走到二人面前,乖乖垂首致歉:“筠兒想著馬伯父還沒有同文才兄告別便走留有遺憾,正巧文才兄也醒了過來,我知道文才兄還在病中都,可筠兒還是想讓他送送馬伯父……”心虛的聲音越發微弱,只能羞愧地偷偷踱步藏到馬文才身后,再不吭聲。
“文才……”馬大人沒顧得上文筠,得知馬文才醒來后肯來送自己便喜出望外,可現下人就在自己面前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馬文才同樣語塞,陷入窘境中時忽地瞥見文筠手上還拿著披風,于是借勢說道:“……披風和馬鞭你拿回去。”
“什么?”馬大人以為馬文才還是同自己置氣不愿意接受他的東西,歡喜的情緒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心里頓時酸澀難言。
“天涼路遠,風又大……你拿上吧。”察覺到父親臉色變了,馬文才將頭一撇,神色不自然地補充道。
馬大人聽完馬文才的話后粲然一笑,神色又緩和下來,關切地開口:“我用不上,你還在病中,趕緊披上快快回去。”
“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自己。”馬大人臉上仍帶著愉悅的笑意,擺擺手示意二人回去。
“你也一樣,我的小筠兒!”劉大人大手覆上文筠的頭頂上,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知道啦阿爹!路上小心。”文筠嬌聲道,因為被父親弄亂了頭發突然有些嫌棄他。
揮別兩位長輩后,馬文才看著炸了毛的文筠忍俊不禁,想替她理理亂發卻結果是“雪上加霜”,只能心虛地拗過身憋了笑挽著文筠回去。
馬文才覺得心中郁結消散,所以一路心情暢快,連身體的不適感都遲遲沒有發覺。
寢室里,放在桌上的藥已經涼透,文筠拿著藥碗要去熱熱,可回來路上并無異樣的馬文才突然變得面色緋紅。
文筠敏感,憂心又是發起燒來,趕忙探他的體溫。
非常好,果不其然是發燒了。
她喊來馬統熬藥,招呼小珊去打水,忙活半天終于讓馬文才的溫度降下來。
剛退燒的人窩在被子里,臉色蒼白柔弱,卻強打著精神盯著文筠一眨不眨。
“怎么了?還難受么?”
嗯,是句廢話,臉色難看成這樣身子能爽利才怪。文筠露出愧色:“都怪我,不應該讓你出去的。”
“不怪你,”馬文才咧著干涸的嘴唇,虛弱一笑,“謝謝你。”
“今晚好好休息吧。別守著了,你身子本就沒好,萬一再過了我的病氣怎么辦?”馬文才柔和地望著文筠勸道,說完噓咳了兩聲。
“不行,不守著你我不放心。”文筠搖頭。
“有馬統呢。”
“我不管。”
“……”
馬文才還是拗不過文筠。望著她在自己身邊忙忙碌碌,雖然心疼可也熨帖,仿佛只要有文筠在,他的整個心就能被溫暖填補得滿滿當當。卸下所以的強硬偽裝,馬文才懷著美好的心情終于睡了過去。
文筠其實完全不懂得如何照看一個病人,只能從自己得了無數次的風寒中總結經驗,看著沉沉睡去的馬文才不由得松了口氣。病中的人最是柔軟,平日里剛硬挺拔的眉目棱角此刻變得模糊柔和起來。都說西子嬌羸病弱的面目最是動人,像文才兄這般本來就好看的,果然,哪怕失去顏色也惑人得不行。
文筠縮在床前,望著馬文才的目光竟然有些癡了,半晌,回過神的某人,憶起方才所思所想頓覺自己越發沒出息了。對著病弱的文才兄竟然惦記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劉文筠,你是人嘛!作為懲罰她捏了自己大腿的嫩肉一把。
嚶,好疼゜(;w;`)
為了讓馬文才好好休息,文筠早就將書墻拆了,可馬文才還是規規矩矩地只占一邊的位置并沒有逾矩,讓她心下不由得有些感動,然后……她抱著枕頭躺在了長榻上。
自己覺輕,有時候睡不踏實手腳便開始亂放。在和馬文才同房期間,不知多少次不小心弄榻書墻,把“無辜”的馬文才砸醒,再然后自己聽到動靜清醒過來和馬文才二臉懵逼的對視。
得虧馬文才能忍,若是換個不熟的學子早就向山長師娘抗議去了。
現在他生病了,文筠想,為了馬文才的人身安全,還是不同榻而眠比較好。
哎,
在沒來書院之前,她從不覺得自己嬌氣麻煩,一個好吃好喝好養活的大閨女——這是關中南下的鄰居大娘對自己的評價,她甚至格外自豪這一點。不過現在,她遇到了她的一生之敵——身下躺的長榻。
馬文才身強體壯又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區區一場風寒很快就病愈,第二天早上醒來便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
“文才兄早……”文筠黑著眼圈打了個哈欠從馬文才身旁晃過,活像剛生過一場病的人是她。
“昨晚做賊去了?怎么又沒休息好?”馬文才拉住邊走路表打瞌睡的文筠,一臉無奈。
文筠順勢靠在馬文才身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悶悶地發了一個哈欠:“好困啊,可是待會還要去醫舍找蘭姑娘拿藥。”
“我已經好了……”馬公子欲言。
“但又沒完全好。”被劉姑娘駁回。
馬文才被文筠強硬地留在寢室中而她自己去了醫舍,可就是這一去,直至日上三竿都還沒有回來。
馬文才坐不住了要去找人,行至醫舍門口時發現銀心四九正在發生爭執。馬文才一向耳聰目明,老遠便瞧見距離銀心四九不遠處的石階后面藏了一個偷偷摸摸躲著偷聽的陳夫子!
“青樓那種地方,是人去的嗎?!!”銀心言語激動地突然高聲嚷道。
“好了好了,你別這么大聲說話!”四九連忙拉著銀心示意她噤聲,“祝公子他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賣身,再說了咱們都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瞧你這么激動不知道還以為你家公子被逼良為娼呢!”
“青樓?”陳夫子疑惑地低聲重復了一遍,身旁的馬文才從心里涌起一股十分不妙的預感。
小姑娘早上還說去醫舍為自己拿藥,現在又碰到牽扯上梁山伯和祝英臺的事……憑自己對文筠的了解,小妮子很有可能又插手了!
這次竟然還是去青樓?!
馬文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沖進醫舍,環顧四周卻果然沒有發現文筠的影子,只有在病床上躺著渾身是傷的蘇安。
“劉文筠人呢?!”馬文才一把抓起蘇安,語氣十分不善,直覺告訴他青樓的事和這個人脫不了干系!
“你干什么?!”蘇大娘見兒子被馬文才欺負急忙上前護著。
“我問你劉文筠呢?”馬文才憤憤地放開蘇安的衣領,仍然沒有好氣。
“馬公子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您要找劉公子可是他現在也不在這里。”蘇大娘護在蘇安前邊朝著馬文才大聲道。
“所以她來過醫舍。”馬文才肯定道。
“……來過。”
“現在人呢?”
“……劉公子他,他出去了。”
“去哪里?”
“我……”蘇大娘猶豫地頓了頓,“不,不知道!”
馬文才眸色一深,敏銳地從到蘇大娘的神情中察覺出端倪。
劉文筠,她去了青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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