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chapter 89
傅斯冕年少時最依賴的人是姐姐,是傅斯雅。
母親甚少露面,這個人好像只負責將他和傅斯雅生下來,她不負責傅斯冕和傅斯雅的養育問題。
傅斯雅大她十來歲,性子從小就安靜,她早熟得沒有童年。
好歹傅斯冕小時候還和隔壁鄰居家的狗抱著在馬路上咬得一嘴毛,傅斯雅沒有,她永遠都能安安靜靜地看書學習,她成績好,比后來的傅斯冕成績還要好,她當初和年紀尚小的傅斯冕說過,她以后想去做無國界醫生。
傅斯冕初中的時候,傅斯雅結婚了,特別突然,傅斯冕之前都沒見過這個叫黎默言的男人,但外界都說他和傅斯雅相戀已久,是從校服到婚紗的浪漫愛情童話。
傅斯雅婚后不久,傅賢接手了傅斯冕的教育,他的功課不再僅僅只是學校的課本與試卷,他要知道傅家的市場,知道傅家的主產業與副產業,知道傅家在江城的地位,知道他肩膀上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
他知道傅斯雅不開心,但不明白她為什么如此逆來順受,父親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直到他自己也成了和傅斯雅一樣的人,滿口的我做任何的事情都只是出于對傅家利益的考量。
傅家不像是一個家,倒挺像是一座工廠,所有進去的人,都會被從外到內地換一遍血,麻痹控制他們的神經與意識。
像是機器人,所以近乎于完美,難以尋找到瑕疵。
再好的天氣,在傅斯冕眼里也是冷的,黑的。
如果沒有那個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從此夜變成白夜,白晝黃昏都出現了。
-
傅斯冕做了一個夢,夢很長,他是一個旁觀者。
夢剛好進行到周時軻拎著行李箱要離開的那一秒,傅斯冕忽然驚醒,手已經無意識伸出去抓著什么,入耳先是一片雨聲,房間里很寂靜,窗簾拉得很嚴密,光進不來,所以看著就好像還沒天亮。
旁邊傳來小聲的嚶嚀,傅斯冕輕輕扭頭,看見周時軻的臉趴在枕頭上,手握成拳頭放在臉頰旁邊,被子滑到了他肩膀下頭。
他靠過去幫他把被子往上蓋了一點,手臂從周時軻腰底下穿過去,把人勾進了自己的懷里。
周時軻將醒未醒,眼皮抬起來一半兒又覆了下去,使勁地把臉往傅斯冕的頸窩里擠,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傅斯冕摟著他,在夢里那滿心的冰冷逐漸被驅散,他的一腔柔情無處釋放,怕吵醒周時軻,只是低下頭,壓抑地只吻了吻周時軻的頭頂。
他時常會覺得那幾年很浪費,可未來那么長,他和周時軻還有很多時間。
這是訂婚后的第一年。
因為入了秋,北城像是和江城說好了似的,周時軻在江城呆幾天,江城開始下雨,瓢潑大雨,睡著了都能給你吵醒,他懶得管傅斯冕,收拾行李又跑回了北城,好家伙,北城緊跟著也下雨,不僅用瓢潑,還悶雷加閃電。
他在北城呆了一個月,傅斯冕就過來了,周時軻問他公司呢?他說交給了趙盱,還說年新百萬不是那么好拿的,趙盱當然知道不好拿,不過其實傅家發展到現在這個水平,已經不需要傅斯冕天天守著了,經理總裁也都不能拿錢不干活不是。
況且大部分工作都可以通過視頻處理,傅斯冕只需要發號施令,甚至連分派任務都不是他的職責。
任何人都難以逃脫一個莫名其妙的怪圈,那就是呆在所愛之人的身邊,就覺得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
傅斯冕其實是能感覺到周時軻的變化的,他不再像大學時候屁顛屁顛地跟著他跑,不會再犧牲自己去為他考慮,周時軻現在更像是他原本的樣子。
可無論怎樣,傅斯冕都甘之如飴。
雨下了一整天,周時軻醒來的時候自己旁邊已經不見人影了,摸著都已經沒有熱度了。
他頓了頓,還是保持自己原本的習慣,先看手機。
果然消息不少,楊上臣說晚上要來他家打麻將,他實在是找不到事情做了,主要還是想帶宋安年見見人,正好宋安年今天休息有時間,他對象好不容易有時間,其他人沒有時間也得有。
周時軻嘁了一聲,往下看見方卡的嗷嗷叫,還是語音,像是剛醒就在說話,說權言把他屁股搞得好疼,要吹吹,周時軻本來不想回復的,都退出去了又點進去,不過是點到權言的消息框,讓他管好方卡。
再就是宋歸延說下周有一場粉絲見面會,是小型的,安保工作由周氏負責,入場資格很公平,就是官方微博發布抽簽,幾千萬粉絲里頭,抽一千人。
宋歸延希望周時軻好好準備。
周時軻還是挺佩服宋歸延這種人的,任何事情和情緒他都不會讓它們影響工作。
不過周時軻已經訂婚一年了,他再怎么不甘也甘了。
他在溫暖的被窩里艱難地掙扎了一會兒才起床,從衣柜里隨便拿了件毛衣套上下了樓。
今天周末,家里人都在,周時旬瞥了一眼周時軻,“傅斯冕在院子里栽花!
周時軻答:“誰找他了?”
周時旬笑了一聲,很諷刺的笑。
雖然這么說,周時軻還是拿了傘去了院子,他們家的院子很大,兩邊的花壇設計成漂亮大氣的形狀,前幾天周時萱說要把里頭部分的植株換一下,比如那幾棵連花都不肯開的雜交蘋果樹,樹冠老大幾個,每次修剪都很費人力,只能說好看,周時萱建議把它們換成枇杷樹。
還有一些紅豆,不是飯桌上那種紅豆,可能是看煩了,園藝師配合著周家思路不停修改搭配,保證一年四季院子里都有植物還有綠的。
是周時軻提出來想要繡球的,漸變藍,純綠,雪白,盡是一些少見的品種。
今天早上就運進來了一部分植株,傅斯冕很自覺地喂了狗,把狗窩整理了,沒讓阿姨幫忙,又拿了雨衣跟著外頭的師傅一起在院子里挖坑。
本來周時旬也想去的,但無奈感冒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花苗還小,二三十厘米高,大點兒半米,葉子寬大生機勃勃,綠油油的,秋日種下去還得放冬天的霜凍,春天才能開花。
現在的雨沒那么大了,花圃里的營養土又軟又黑,一腳下去一個坑,被雨水都給泡軟了。
傅斯冕的身影很好認,他穿黑色的膠質雨衣,黑色的深筒長雨靴,他身高出眾,栽花栽得一本正經,其他人動作麻利流暢。
雨水順著他的眼罩往下流,眼前蹲下來一個人,他瞇起眼睛,看清是周時軻,“你怎么來了?”
周時軻穿著淺藍色的毛衣,就他干凈整齊,他握著傘柄,“我們家又沒給你工資,你做什么把自己當苦力?”
“我醒得比較早,”傅斯冕拿著一把鐵鏟一鏟子下去,把泥土蓋在露出來的根系上,聲音混著雨水,入耳模糊不清,“反正也沒事!
周時軻覺得很魔幻,堂堂傅氏的老大擱他家院子里挖泥坑,還干得一臉理所當然。
“下午臣兒他們過來打麻將!
周時軻突然說。
“你還沒有和他們打過麻將。”他又說。
傅斯冕點頭,“怎么了?”
“我想買輛車,傅斯冕,”周時軻翹起嘴角,算得比什么都精,“還差點錢!
他怎么可能差錢,他就是要整楊上臣他們幾個。
這點默契,傅斯冕和周時軻還是有的,畢竟這么多年了。
他將花苗扶正,一雙眼睛過了水般的透亮濕潤,“明白。”
“乖!敝軙r軻捏了捏他的臉,輕佻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舉著傘跑了。
傅斯冕愣了一下,轉而無奈地笑了。
-
到了快晚上,天擦黑,院子里都收拾干凈了,周時旬和楊蕭趁著休息過自己的二人世界去了,用他的話,他和楊蕭年紀老了,喜歡清靜。
于是他們就躲到一邊去清靜了。
方卡和權言先到了,方卡已經很久沒見到周時軻了,一見到周時軻瞬間就把權言拋在了腦后,好在權言也已經習慣了,他在后頭將傘遞給阿姨,含蓄地說了謝謝。
楊上臣和宋安年后到,宋安年是單位的人,從小生長環境和成長線路也和他們這一群人不一樣,一出現,立馬就有一種與大家格格不入的嚴肅冷淡氣質。
他穿著藏青色的薄高領毛衣,外邊套同樣深色的薄的長外套,眉眼清雋,透著一股不太好接近的疏離感,但還是看得出來他有一些緊張的。
反觀楊上臣,在他旁邊像只還沒進化完成的猿類。
他向眾人打了招呼,楊上臣拉著他挨著介紹,方卡很乖地叫宋安年小年哥哥,宋安年并不太清楚北城圈子里那些風聲,他看著眼睛圓圓亮亮的方卡,心里還有些喜歡。
走到周時軻面前的時候,楊上臣拽著宋安年的手腕,“三兒,宋安年比你大,叫哥!
周時軻:“......”他這輩子還沒叫過除了周時旬和傅斯冕之外的人一聲哥。
幸好這時候阿周沖了過來,阿周完全沒有自己是一只杜賓是一只烈性犬的自覺,它對待客人就自動化身為金毛。
宋安年的注意力被阿周吸引走,宋家不讓養寵物,他一直很想養一只狗。
阿姨端上茶來,問要不要準備一些零食。
周時軻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阿姨,我們都二十七八歲的人了,還吃零食呢?”
“把老頭子上個月從別人那里薅來的茅臺開兩瓶!敝軙r軻擺擺手,他眼饞很久了,無奈周吉慶不讓他開,也不太允許他喝酒,說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了,二十七八歲,應該開始養生喝枸杞茶了。
今天趁兩位家長沒在,周時軻給他開了。
楊上臣是經常打牌的人,方卡牌技一般,但權言技術不錯,他之前在酒吧工作,不管是麻將還是骰子都經過培訓。
唯一連麻將都沒摸過的人就只有宋安年,而傅斯冕的牌技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有時候進行一些商業性質的娛樂活動的時候,玩牌也是其中一種,有時候傅斯冕得贏,有時候得輸,還得將輸贏的火候給把握得剛剛好,所以他的排擠是他們之中最好的。
這點,除了周時軻,沒人知道。
楊上臣第一次見周時軻不上桌子在旁邊剝水果吃,他挽起袖子,覺得今天儼然是他的戰場了,他沖宋安年挑眉,“學著點。”
宋安年還算給他面子,不言不語,他很敏感,敏感地覺得傅斯冕不顯露水的模樣,很棘手。
周時軻慢吞吞地把橙子剝了,擦干凈手之后給傅斯冕嘴里喂了一瓣,小聲說:“差不多就得了!彼F在不管是看楊上臣還是看方卡,都有些不忍心。
“嗯。”傅斯冕輕輕點頭,他和宋安年差不多,有著一張冷淡斯文的臉,但宋安年沒經過太多社會的熏染,他的冷淡是表面上的,傅斯冕表面卻是儒雅隨和的。
儒雅隨和的胡了一把又一把。
楊上臣的臉逐漸青了,他咬著牙,把牌從桌子上揪起來,一只眼睛閉著,一只眼睛睜著去看牌,“嘚!艸!”
宋安年微蹙眉心,“我來吧。”
“你有不會......”
“我會了,”宋安年推了一下眼鏡,“我已經會了!
方卡無所謂,輸錢他也無所謂。
權言甚至故意給他讓牌,正兒八經在打牌的只有宋安年和傅斯冕,一開始宋安年被傅斯冕贏得眉頭都皺了起來,楊上臣讓他喝水,他一巴掌就揮開了杯子,“別打擾我。”
周時軻托著腮幫子,后來的輸贏基本就是傅斯冕和宋安年各4.5,方卡和權言平分剩下的0.5,宋安年的確是聰明的,他在旁邊看一會兒,抵了楊上臣十幾年的經驗。
但最后還是傅斯冕贏了,他直接把卡都遞給了周時軻,“去買!
楊上臣看著兩人愣了一下,隨即瞇起眼睛,“合著你倆把我們當提款機呢?”
傅斯冕彎了下嘴角。
楊上臣:“艸,宋安年,咱們走,這兩個狗東西,難怪能扎一起!
宋安年摸著阿周的狗頭,“還早呢!
周時軻推了一杯酒給他,“嘗嘗?”
“我不太會喝酒!彼伟材昝媛峨y色。
“這酒度數不高。”
剛見面,宋安年對這些人一無所知,也沒想到第一次半正式見面周時軻就唬人,宋安年仰頭將酒一飲而盡,抿干凈唇角,“我感覺,度數.....”高。
這群混子當中,竟然來了一個真的小白兔。
天真。
“你讓他喝酒做什么?他明顯不會喝!彼妥邘孜浑姛襞,傅斯冕把玩著手里的麻將,語氣淡淡地問周時軻。
周時軻蜷縮在傅斯冕旁邊柔軟的小沙發里,“試試嘛,我看出來他挺想嘗嘗的。”
傅斯冕垂下眼,望進了周時軻仿佛蒙上了一層水汽的眼睛。
他眼尾往上輕挑,“你呢?你喝了多少?”
周時軻往后仰頭,脖子仰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從后邊撈了兩個空酒瓶出來,一瓶果酒,一瓶茅臺,一滴不剩。
端著剛考好的小點心的阿姨看見周時軻手里的兩個空酒瓶,面露驚懼。
“哦喲,我的小祖宗哎,怎么喝完了就,宋總回來又要教訓你的。”阿姨趕忙將點心放下,跑去廚房煮醒酒茶。
周時軻仰面躺在沙發上看手機,“我想去爬山!
“你去嗎?”
他問的不是廢話嗎?傅斯冕幾時讓他一個人出過門。
“嗯!备邓姑徇在玩他的麻將。
“那我看看去哪座山!敝軙r軻扒拉著手機上的攻略,他其實去山里玩的不多,國內玩很多有名的景區都去晃蕩過,唯獨很少去山里。
以前他也向傅斯冕提議過,傅斯冕總是以沒時間拒絕了。
其實不是沒時間,沒人會真的一點時間都沒有,除非他明天就要死了。
周時軻還在比較著哪里可玩性比較高,傅斯冕已經捏著兩枚麻將過來了,他蹲在周時軻旁邊,伸手摩挲他的臉,他的掌心是熱的,周時軻臉蛋是軟的,動作雖然輕柔,卻讓周時軻覺得癢癢的。
“干嘛?”周時軻鮮少露出嗔怪的眼神,他現在大多時候都習慣說“你想死”。
“昨天快遞到了,我去拿的!备邓姑嵬蝗徽f。
四周的空氣好像就因著這句話升溫了似的,周時軻把毛衣領子往下拉了拉,覺得有些熱,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傅斯冕,以為對方是在求夸獎,“好棒。”他虛假而又敷衍。
傅斯冕的手順著毛衣下擺探進去,捏了一把周時軻腰上的軟肉,“是一條黑色的毛絨絨的尾巴......”
尾巴?
什么尾巴?
周時軻的視線停滯住,他望向傅斯冕,恍然間想起來上個月他們的確討論過有關情趣的話題,當時是在房間里,他們抱著打了一架,誰輸了誰就插尾巴在地上爬給對方看。
其實傅斯冕現在事事都讓著周時軻,周時軻當時想了一下傅斯冕戴尾巴的樣子,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他打不過傅斯冕,傅斯冕也沒讓他,不過之后傅斯冕也沒提過,他也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后了。
周時軻往后縮了一下,“你什么時候買的?”
傅斯冕用手挑著周時軻的鬢邊的頭發,眸色暗沉,“和你賭完過后我就去找人訂做了,我覺得黑色比較適合你,用的人造毛,手感很好,很軟,很滑!
周時軻訕笑,放下手機,沖傅斯冕說:“玩笑話何必當真呢傅哥?”
“可是我當真了,”傅斯冕仿若嘆息般的喃喃,他盯著周時軻,眼神一瞬不瞬,無端地讓周時軻覺得自己像獅子爪子底下的羚羊,“阿軻,你說的,插了爬給我看!
周時軻是知道傅斯冕德性的,讓歸讓,原則還是得講。
“爬!爬!我爬還不行?”周時軻扔了手機,從傅斯冕懷里掙脫出來,赤腳踩在地板上,“我還能說話不算話?”
傅斯冕站起來看著他。
他想親阿軻。
他總覺得親不夠。
周時軻沒注意到,他邊說邊走,步伐越來越快,然后直接往客房沖,“我就說話不......艸傅斯冕!你屬狗的你跑這么快?”
他還沒跑幾步,就被傅斯冕抓了回來,直接抄底,像抱小孩兒那樣抱了起來,周時軻雙腿圈住傅斯冕的腰怕丟下去,他鬧了幾秒鐘,傅斯冕吻住他,讓他安靜下來。
已經進了房間,周時軻低下頭,雙手攬著傅斯冕的脖子,喘著氣問,“尾巴是戴在腰上的嗎?”
傅斯冕笑了,他單手就能抱住周時軻,于是另外一只手往下去,在某個地方輕輕一按,“不是戴的,是插的!备邓姑嵋苍诖茧S著喘息變得越發漆黑不見底了。
周時軻后悔了。
他以為傅斯冕什么事情都能讓著自己的。
(https://www.dzxsw.cc/book/18445005/2246116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