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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遇強敵楊伯雄認命 遭黑手…


  楊伯雄很快醒來,但已被綁了手腳,橫搭在馬背上。

  那個人犯依然拴在馬后牽著走。

  奚桃源聽得店門外有些嘈雜,出門見三三兩兩進城的人,邊議論邊扭頭往后瞅。

  有人大聲嚷嚷,“今天算是開了眼,世上真有好武功的人,刀耍得好看、利索,真是嚇死個人。”

  另一個道:“要不是倆官差合力,還真拿不住那歹人。”

  又有人接道:“原本看那個也是官爺,騎馬挎刀帶著人犯過河,要進城,結(jié)果官爺與官爺打起來了。”

  奚桃源向后望,見那兩個住店的官差押著一匹馬,馬上馱著一個人,馬后拴著一個人,往這邊來。

  心道:看著不是常人,果然厲害,這么快就拿了兩個。



  見兩個官差經(jīng)過店門口都沒瞅他,便作揖喊道:“爺,店錢是現(xiàn)結(jié)還是掛帳?”

  郝云在馬上扭頭頓了一下,摸出塊碎銀扔過來,頭也沒回,過去了。

  奚桃源雙手接住,就勢道謝。

  奚桃源老婆也出來,楊伯雄上回來騎的就是長脖寬肩的烏騅馬。瞅著馬屁股喃喃道:“這馬看著有些像你姐夫的。”

  老婆這一說,奚桃源看那馬是有些像,馬上那人被罩了頭,口袋一樣搭在馬背上,看身材覺得也有些像姐夫,驚得變了臉,

  大張著嘴巴往前追了幾步,想喊住兩個官差問問,終于沒有勇氣,嘟囔著返回,“姐夫是刑捕的頭領,該他拿別人,怎會被別人拿了。”

  楊伯雄在馬上動彈不得,自知氣數(shù)已盡,除了三個兒女,不再留戀其它。

  莊園和茶樓的房契都交給了大娘子,若不被他人奪去,足夠她們娘幾個過富足日子。

  快要到城門,楊伯雄嘴里嗚嗚地叫著。

  郝云停下看了看,這樣進城怕是會有人認出楊伯雄的馬,便拐上道邊的岔路,對王正陽說:“不能這么進城,你拿我腰牌給守城門軍士,讓他們速到刑捕司帶木籠囚車來。”



  等著刑捕司來人的空兒,郝云上前把楊伯雄從馬上拎下來,拿掉了他嘴里的布。

  楊伯雄手被反綁著,腳踝也綁得結(jié)實,只能任郝云擺布。

  這時,他已完全清醒,坐在地上,望了望天上的日頭,又瞅了瞅城門,然后看著遠處的天際不再出聲。

  郝云道:“楊爺,一個鍋里摸勺十幾年,實言相告,你貪的金銀數(shù)額太大,活是活不了了,有何未了心愿,不妨講與我,郝某盡力而為。”

  楊伯雄沒理郝云,困惑地打量著王正陽,沒想到王進福會養(yǎng)出這么個好身手的兒子,更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栽在王進福兒子手里,苦笑一聲,“你爹免了死罪,我還出過力哩。”

  王正陽居高臨下看著楊伯雄,“你那時哪怕幫我爹一句話,我今日都不忍這樣對你。我知道,若無知府大人發(fā)話,你們會定了我爹死罪。”

  楊伯雄眼睛移向別處,不再說話,面目帶著一絲猙獰。

  片刻,仰頭問郝云,“魏主事近日如何?”

  郝云:“我近日忙于查你的案,詳情不知,應無甚變化。”

  郝云、王正陽將楊伯雄裝進木籠囚車,外面罩了布,押著進了平陽城。



  這時,東外城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出事的居然還是莫耀祖的棉紗店。

  莫耀祖的店經(jīng)理官家棉布,莫耀祖的房子,卻成了官家的店,每向外走一匹棉布,莫耀祖提一分酬勞。

  棉花、棉紗仍是莫耀祖自己的生意,店面擴大了不少,戶房派了人來值守,晚間也不用莫耀祖看店了,不僅生意穩(wěn)妥,賺得也比原來多不少。

  莫耀祖覺得,有知府大人和鐘副主事操辦平陽府的事情,平陽府的生意差不了,自己傍著官家,可以把棉布生意從頭做到尾。

  生意鋪陳得開了些,棉花、棉紗、棉布一時進出量都挺大,銀子賺得多,卻都墊了出去,不是人家欠著,就是押在貨上。

  他想喊王正陽盡快回來,在南門附近開一家分店,估計一年的流水還能漲三成。

  但王正陽近來與趙儉整日跑,見不到人,問王進福,也說不清楚。

  這幾日,莫耀祖回腳店早一些,袁大叔、袁大嬸已如樹上殘留的枯葉,隨時會在風中飄落。

  玉環(huán)整日憂著心,莫耀祖勸媳婦,“七十古來稀,爹娘到了這個歲數(shù),已是活一日賺一日。”

  行市一個老相識給莫耀祖一瓦罐羊奶,莫耀祖怕發(fā)酸放在涼水中激著。后半晌太陽未從城頭落下,便拎著往回走。



  南城門外,遠處的稻、谷子都已收割了,但田野濃濃的莊稼的氣息仍未散盡。

  一進腳店院喊:“玉環(huán)。”

  關鎖端了一盆水從西屋出來,“姑給奶奶擦洗哩。”

  玉環(huán)拿著濕手巾迎出來,“他爹,今兒回來得更早。”

  莫耀祖道:“這罐羊奶熱了,加點兒糖、放倆雞蛋,給爹娘補補。”

  玉環(huán)幽幽道:“這幾日爹娘吃不下飯,你拿來得正好。”

  袁大嬸耳朵能聽見,但下不了炕,里外得玉環(huán)伺候,袁大叔還能走動,卻什么也聽不見。

  好在腳店有關鎖盯著,鈺兒也到城里上義學,玉環(huán)還不算太累。

  二老吃了幾口,剩了一半,玉環(huán)給了關鎖。

  袁大嬸問莫耀祖:“進福這兩日沒來,做啥哩?”



  莫耀祖:“我大哥白日到店里幫忙,夜里就近城門上睡。其實他不必去,就是有人告假讓他去替。”

  袁大嬸:“趙儉、陽兒也有些時日不見,都弄啥哩?”

  莫耀祖:“都忙著哩,我見了讓他們過來。”

  袁大叔摸出兩錠二兩的小銀元寶,伸向莫耀祖,“陽兒路過進來兩回,呆不了屁大一會兒,放下二兩銀就走,讓我倆買糕點吃。我老兩口兒花不了了,你替我給陽兒攢著,買房、娶媳婦都要銀錢。”

  莫耀祖嘴湊到丈人耳朵邊,大聲說:“趙儉已給陽兒買好房了,銀子爹娘留著。”

  袁大嬸聽得清,“給陽兒買了多大的宅院?”

  莫耀祖道:“我二哥買了一處兩進的大宅,前后院都挺大,有東西廂房。他們兩口兒住前院,我大哥與陽兒住后院。”

  袁大嬸:“挺好。當一家人過著吧,趙儉與荷兒也無后,往后陽兒為他們養(yǎng)老送終。”

  玉環(huán)道:“娘,別瞎說。我二哥二嫂還不老哩,咋就說上送終的事了。”

  莫耀祖其實也想換個住處,但這腳店成了大家的牽掛,岳父、岳母在一日,這里便是大伙的家,玉環(huán)從小這里長大,也舍不得,莫耀祖便暫且放下了。



  楊伯雄去洛陽之前,吩咐過倪如風,我若四十日之內(nèi)還不回來,你便替我做件事。

  倪如風手里有了楊伯雄大宅的房契,心里踏實了許多,對楊伯雄也多了幾分信任,“楊爺請講。”

  楊伯雄道:“還記得東外城白得三百多兩棉紗的事么?還是那家店,我若四十日不回,你便放它一把火,把那店燒了。”

  倪如風笑問:“楊爺專盯這一家店往死里弄,與他有仇?”

  楊伯雄:“我怕走時日長了會引出疑問,搞他個大案,讓刑捕司亂起來,便無人顧得上我私下做什么。再燒它一回,我看有兩千兩,還牽扯到官家,足夠他們上下折騰。”

  “楊爺又不在平陽,哪會想到是我們干的。”倪如風說完,二人哈哈大笑。

  楊伯雄道:“這一把火算你一百兩。得手之后,你的人自東門出,經(jīng)官道繞到西門回,料他們只會在東外城查。”

  楊伯雄去洛陽后,倪如風覺得自己便是平陽城的大爺,有了楊伯雄大宅的房契,楊伯雄又不在,心思便踴躍起來,胡亂想著。

  若楊伯雄在外面出點兒什么事回不來,這大宅里的三個美人兒便都歸了自己,若宅里再藏著金銀……。

  想到此,倪如風的橫絲兒肉臉笑成了一朵花兒。



  他甚至帶了個弟兄,到奚桃花住的大宅外面轉(zhuǎn)了一回,想歸想,終是沒敢進去。

  楊伯雄交代過,奚桃花沒搬走前,勿讓她知曉此事。

  眼見四十天已過,楊伯雄仍不見蹤影。

  倪如風依著之前的謀劃,讓兩個弟兄白日去莫耀祖的店外蹚了蹚道,認了門。

  夜里子時過后,撬鎖而入,將守店的戶房小吏打昏丟到院兒里,屋里的棉、紗、布澆上火油。

  火未燒起之時,已出了東外城東門。

  東外城東門晝夜不關,有那車馬送貨趕時辰,會半夜出城上官道,出城門只查稅訖,不帶貨的人隨便進出,二人跟著車,并未引起注意。

  待莫耀祖店的火光映上城頭,放火的兩個早已上了官道往北疾走,約莫兩、三里后拐向西,到了汾河邊再向南。寅時五刻,西城門一開便進城,回秋茗閣睡覺去了。

  莫耀祖這晚住腳店,天蒙蒙亮,剛出腳店門,一個東外城巡檢所的差役氣喘吁吁跑來,“莫經(jīng)略快走,店里失火了。”

  莫耀祖驚了一下,“燒了多少?”



  “全燒了”,差役帶著哭腔道,他在東外城值夜,趕上這事,少不得擔干系。

  莫耀祖邊疾走邊問:“衙門里的人到否?”

  差役道:“火一著大,過了半個時辰,開了武定門,先是滅火軍士到,刑捕司的老爺們也知曉了,想此時也該到了。”

  莫耀祖自東外城南門入,還未到十字街口,老遠已聞到燒棉花的味兒。

  全燒了,連官家、帶自己共兩千兩銀子全沒了。

  疾步趕到時,棉紗店廢墟上蒸騰著嗆人的灰白煙氣,圍觀的人群還未散,幾個衙役在廢墟里翻著。

  魏程遠正對老高怒氣沖沖說著,“我就知道要出事。正、副指揮一個多月不見人影,捕頭們見首不見尾,哪里還像個衙門。出了這等大事,誰管轄誰兜底,我不罰他,知府大人也不放過。”

  王進福見莫耀祖來,雙手拍著大腿,“耀祖啊,這是做了什么孽,又落到咱頭上。我夜里看著火光起,就想別是你的店,跑過來一看偏偏是。搶進去拖出來個人,一看不是你。弄醒了,他只知睡覺時像是被人打昏。”

  魏程遠見來人是個高個兒羅鍋兒,聽說過,立目道:“你就是莫經(jīng)略?此乃官家倉庫,你在此全權(quán)做主,如何這般大意,官家損失你如何承擔?”

  莫耀祖面色青黃,不知如何作答。



  邊上老高道:“莫經(jīng)略,昨夜都誰在此值夜?”

  莫耀祖:“是戶房的檢史,只有一人。”

  老高:“檢史被人打昏丟在院里,然后縱火,你在此可有仇家?”

  莫耀祖道:“小人在此買賣多年,從未與人結(jié)怨。”

  魏程遠:“這便是了。你們怎的在此只留一人值夜,若派兩人,也不至于讓歹人輕易得手。”

  一個差役從廢墟邊翻出燒得剩了一塊的葫蘆過來,“大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莫耀祖一看不是自己店中之物,老高端詳著上面殘留的黑乎乎的東西,“此為猛火油,麻油加石臘、石漆混合而成,軍中城池攻防之用,歹人自然也用來縱火。”

  棉紗店被騙三百多兩;王進福被陷害,又貼進去四、五百兩;眼前,剛興旺起來的生意又付之一炬。莫耀祖覺得冥冥之中有虎狼一樣的東西,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盯著,等著他的店積攢起來,再瞬間毀掉,一而再,再而三。

  魏程遠此時想起來,“幾年前東外城發(fā)生盜搶案,你這店也被騙了。”

  老高道:“正是。當初這家店被騙走三百多兩的棉紗,至今沒查到嫌犯,沒想到今日還是這店,失損又多了數(shù)倍。”



  魏程遠想起了單飛虎與韓高枝的爭斗,挺著肚子冷冷道:“只盯你一家禍害,定是仇家所為。你們這些做生意的,你爭我奪,為幾兩銀子什么事都做的出,你害我、我害你,倒也不足為奇。”

  莫耀祖想對魏程遠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說什么,他有些死心了。

  一陣馬蹄響,鐘鳴岐帶兩個隨從趕來,見了魏主事下馬行禮。

  問了莫耀祖、老高幾句,“除莫經(jīng)略外,此處常駐戶房經(jīng)略司一吏一差役,每日留兩人值夜,為何昨夜只有一人?”

  莫耀祖道:“此處經(jīng)營已非一日,開始我三人輪著回家,留二人值夜,見日久無事,便有時留一人,有時兩人,誰知歹人專門來禍害。”

  鐘鳴岐問了貨物損失,嘆口氣,“就官布來講,還不至于傷筋動骨,只是莫經(jīng)略又變一場空了。”

  魏程遠對老高道:“高捕頭,今日你與莫經(jīng)略仔細梳理,凡有齟齬、結(jié)怨之人,一個個查問。另派人去尋郝副指揮、趙捕頭,這兩人隱了一般,在搞什么名堂,速讓他們見我。楊伯雄也一走便不回,若他在平陽城,當出不了這等爛事。”

  魏程遠四下瞅了瞅,東外城正是車馬、人流多的時辰,哼了一聲,坐轎帶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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