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葡萄美酒
清瑤原本以為李白口中的某個地方是哪家酒肆,但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李白會帶她來長樂坊,并且是通過一種非正常的渠道——翻窗。
本來若是只有李白一個人,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從大門進去,但這次帶了個公主,情況就有些復雜了。畢竟長樂坊是長安城最大的風雅之所,平日里不乏身份顯赫的達官貴人造訪,上元節更是人多眼雜,為了避免第二天出現“劍仙李白帶著公主逛青樓”這樣的爆炸性新聞,李白最終選擇了這么個“捷徑”。
所謂放縱一時爽,一直放縱一直爽。當兩人相攜在子夜的房檐上摸索潛行,只有月光為他們引路,少女內心活潑愛玩的天性被徹底激發出來。清瑤已經完全放下了作為公主的端莊和自持,反而有種背著家長干壞事的期待和竊喜。她拉著李白的袖子,看著他的背影,聽著腳下瓦片的咯噠聲,感受著掌心傳來的讓人安心的觸感,突然想讓時間就此放緩它的腳步,好讓她就這么跟著他,一直走下去。
夜色很好的隱藏住少女萌動的小心思,走在前方的李白并未察覺,兩人終是在一處亮著燈的窗前停下,李白曲指扣響了窗框。
只聽屋內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窗戶被推開,老板娘美艷的身姿出現在窗前,見著李白有些驚訝。
“太白?你這又是唱哪出,好好的大門不走,翻窗做什么?”一語未盡卻瞥見李白身后的清瑤,神色一滯。
“這位是……”
“進來再說。”李白利落的翻身躍進房里,然后轉身將清瑤也拉了進來。
老板娘請二人落了座,斟了茶,這才得空好好打量這個陌生的姑娘——品貌舉止皆是不俗,很顯然是長安城中非富即貴的人家。
見慣風月的老板娘對李白沾花惹草的屬性早已見慣不怪,看這情形,無非是他又招惹了哪家小姑娘。
而李白看了一眼邊喝著茶邊偷偷打量周遭陳設布置的清瑤,潤了潤嗓子對老板娘開門見山:
“魚老板,你這兒前幾日不是進了些漠地的紫金泉嗎?我特地帶這位……朋友來嘗嘗。”
聽到“朋友”這個稱呼,清瑤從茶汽氤氳的水霧中抬眸,開始細細品味這個對她而言稍顯生澀的新身份。她和李白,是朋友了?
老板娘柳眉微挑,“一有好酒你就惦記著,自己喝都嫌不夠,還帶人來了?”話雖這么說,仍是拍了拍手,一個清秀的小丫鬟聞聲掀開紗簾,靜候吩咐。
“去取兩壺紫金泉來,酒杯就拿高昌國的高腳夜光杯。”
丫鬟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片刻后端來一個托盤,盤上立著兩個圓身細頸水晶瓶,瓶中盛滿紫紅色的酒液,通過透明瓶身泛出誘人的色澤。
酒一上桌,李白就已按捺不住,瓶塞一起,醇厚的葡萄果香混著淡雅的酒香極其濃郁的充斥著整個雅間,讓人聞之欲醉。
“哈哈~美酒千萬,若論極品還要數漠地的葡萄酒!”李白朗聲贊嘆,拾起一個墨綠剔透的夜光杯,斟了半杯遞到清瑤面前。
紫紅色的酒液透過夜光杯翡翠色的杯壁,在燈光下折射出迷幻陸離的色彩,美得讓人心顫,即使是從不飲酒的人也會忍不住被吸引。
“嘗嘗。”李白彎眸而笑,雙瞳似碧色如洗的湖水,攝人心魄的深邃。
清瑤捧著酒杯呡了一小口,先是嘗到一股葡萄的清甜,接著又泛出點點的酸,最后才在一片果香中品出淡淡的辛辣,酒液香醇爽口,半杯的量不多時便被消滅的干干凈凈。
“如何,沒騙你吧。”
李白一副安利成功的自得表情,滿意的看著少女手中的空杯,竟生出些些酒逢知己的欣慰感。
半杯酒下去,清瑤就覺得肺腑間升起一股暖意,就連雙頰都泛上了胭脂色的淡紅,輕按著胸口平復了一下在酒精刺激下加速的心跳——
“原來酒還有這種味道的,喝起來就像果露一樣。”
“現在暖和點了?”
“嗯!”
“看起來也是,臉都紅了。”李白戲謔道。
老板娘把玩著手中絹帕,看著兩人的互動,美目流盼嫣然一笑。
“我去準備些小食,你們坐一坐。”說罷起身掀簾,卻見一個歌姬模樣的清麗佳人立于門外,似乎正要伸手叩門的樣子,見到老板娘出來,裊裊婷婷俯身行了一禮。
“漪凝,你是來找太白的吧。”老板娘微微頷首回應。
“是,前日太白寫的《清平調》有幾句我不太明白,怎么也唱不好,所以想來問問他。”名喚漪凝的女子聲音若清溪漱石,婉轉動聽。
老板娘抵著下巴笑而不語,這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話,她豈能聽不出來。
“現下雅間有貴客,恐怕不方便呢。”
“貴客?”漪凝微微側身便看清了房內情形,原本嬌羞期待的表情僵在了臉上,而清瑤此時也看見了在外站著的漪凝。
場面一時間有種微妙的尷尬,老板娘望著李白一副看好戲的表□□不關己高高掛起,漪凝進退兩難,清瑤埋頭專心喝酒,最后仍是李白出聲打破了寂靜——
“《清平調》你不是練熟了嗎,還有哪句不明白?”
二樓的包廂正對樓下舞臺,那兒是歌舞姬平日練習的地方,因此清瑤能很清楚的看見李白對漪凝“悉心指導”的全過程。只見他不時開口提點幾句,不時又俯身提筆在紙上寫些什么,漪凝粉面含春脈脈含情,一曲《清平調》從她口中緩緩吟唱,愣是比旁人多出許多纏綿繾綣。
本來聽著小曲兒喝著小酒是件愜意的事,但不知為何清瑤覺得心里悶悶的,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悶著酒,自斟自飲。
大抵是葡萄酒的果香能讓人忽略掉它身為酒的本質,不自覺的就喝過頭。所以等到李白結束“工作”,老板娘端著一盤果糖蜜餞回來,就看到眼前這一幕:
少女雙頰酡紅,眼神迷離,尤自拿著空了的酒瓶往杯里倒,嘴里還在小聲嘟囔著什么。
……
李白心里咯噔一下,這小丫頭,居然把自己灌醉了?
空瓶被一把奪下,引得少女不滿的皺著眉頭抬手去搶,卻連李白的袖口都抓不著,徒勞的試了幾次只能放棄,瞪著朦朧的雙眼無聲的抗議,奶兇奶兇的。
李白皺眉,“怎么喝了這么多?”
“我只…喝了幾杯。”清瑤有些氣悶的辯駁,聲音滿是委屈。
“喝醉了會難受的。”
“我…我沒醉,果露怎么會喝醉?還給我……”清瑤努力直起身子去夠李白手上的瓶子,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搖搖晃晃醺然欲倒,被李白急忙扶住。
“皇姐…我錯了……”清瑤含糊不清的囈語一聲,突然安靜下來沒了動作。李白低頭一看,少女雙目微闔,呼吸細密平穩,竟是睡著了。
李白哭笑不得的朝老板娘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卻被一個漠然的表情懟了回來。
“幾日不見本事見長啊,連公主都能拐回來了?”老板娘抬起清瑤的手腕,小襖的袖口處隱隱繡著鳳鳥的暗紋。
“原先我還以為是哪個官宦家的小姐,竟是我低估了她的身份。這鳳鳥紋案除了皇室女眷沒人敢用,剛才她口中又喚著皇姐——你真是膽大包天,連女帝的親妹妹都敢帶來我這兒喝酒,虧你想的出來。”
李白沉默的聽著老板娘的數落,無奈的揉揉鼻尖。
“咳,那現在怎么辦。”
“你問我我問誰?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解決。”老板娘眼皮一翻,拿來一個軟枕,讓清瑤睡得舒服些。
“唉…這么個美人坯子,若是再長幾年,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王公貴胄五陵少年呢,這不就讓某人見色起意闖出禍了?”老板娘雖是看著清瑤,卻在挖苦一旁的李白。
李白認命的長嘆一口氣:本想幫程咬金做做好事,現在倒好,惹出這么個大麻煩……
“魚老板,你這兒有什么特效醒酒藥嗎?”
“若是有,我還能容你天天宿醉?”
“……”
李白沒轍了,他頭一次覺得醉酒是一件如此麻煩的事兒。
“這條街的拐角就是狄大人的臨時辦公點,你可以送公主去那兒呀。”老板娘將一塊果脯送入口中,無關痛癢的出著餿主意。
“你是不是怕我死的不夠快?”李白敲了敲頭疼的腦袋。“我還是先把公主送到老程那兒吧。”
老板娘笑著輕哼一聲,沒有答話。
李白將清瑤抱起來,少女的腰肢輕怯柔軟,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混合著葡萄酒的香甜氣息,直沖沖的擾亂了李白的感知,清淺的呼吸撲在胸襟,攪起一陣奇異的悸動和酥癢。
李白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正悠閑喝茶吃點心的老板娘,忍不住發了句牢騷。
“唉~好歹相識一場,你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如此幸災樂禍。”
“呵~溫香軟玉在懷,你不感謝我,反倒來責怪我,你們男人哪……”
“……”
“你這是活該。平日在我這里沾花惹草也就算了,畢竟我們見慣了風花雪月,逢場作戲。但公主不同,她還小,若是動了真心,我看你還能全身而退?還是說你已經做好當大唐駙馬的準備了?”
老板娘將茶杯放在桌上,語氣難得的嚴肅,句句如醍醐灌頂,聽得李白身形一頓。
他的確是玩世不恭慣了,對待所有姑娘皆是如此。姑娘們的愛慕和癡戀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既不說破也不刻意保持距離。他是李白,風流刻在了骨子里,在遇到那個他愿意為之停留的人之前,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至于那個讓他心甘情愿的姑娘是否會出現,什么時候出現,李白從未想過。
老板娘見李白低頭沉思久久不語,知道他聽進去了,神情松動了些。該提醒的都提醒了,接下來會怎么樣,只能看他自己。
“你快把公主送回去吧,別在節外生枝了。”
“嗯,我走了。”李白緊了緊抱著少女的雙臂。
“對了,回來了記得付酒錢,一瓶紫金泉,十兩銀子。”
???
“看我做什么?你在我這寫詩撰文的報酬只能抵消你個人的花銷,公主的當然要另算。”老板娘恢復了一貫的腹黑毒舌,扔給李白一個白眼。
李白此刻才深刻體會到什么叫“禍不單行”:出力又破財,他到底圖個什么?
就在他考慮是否要程咬金報銷這筆酒錢時,懷中少女似乎是覺得有些冷,往他懷里縮了縮,黑緞一樣的頭發順著肩胛滑落,毫無防備的睡顏讓李白內心一軟——
算了,好像……也不全然是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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