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夏知忽然感覺面頰一涼，似乎有一滴水滴在了臉上。她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原來正在親吻著自己的周禮竟然又掉眼淚了。

        夏知只好撤了撤身，中斷了這次親密，問他：“怎么又哭了？”

        周禮很明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二度落淚的難堪模樣，于是一把將之擁入懷中，腦袋安穩(wěn)地靠在她的頸窩。

        夏知任由自己被他箍在那雙格外用力的臂膀之中，問道：“剛才在浴室都能看你哭，現(xiàn)在卻不讓看了？”

        “…嗯。”他的鼻息打在她后脖處的肌膚上。

        “為什么又哭？和我接吻很令你抑郁嗎？”夏知開玩笑。

        周禮晃了晃腦袋，應(yīng)道：“相反，是突然感覺到了幸福。”

        這句話令夏知有些為他感到心疼，便問：“大明星平時感覺不到幸福嗎？”

        “…嗯。”

        “錢也不能讓你幸福？”夏知起誓自己是真心發(fā)問，絕對不是在搞笑。

        周禮再度“嗯”了一聲，這令夏知感到不可思議。

        “物質(zhì)帶來極大滿足后，精神就開始空虛了，對不對？”

        “不對。”

        這兩個字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夏知的意料，她問：“怎么不對？”

        “我……”周禮欲言又止，“其實……”

        夏知輕拍他的后背，小聲地問：“沒關(guān)系，什么都可以告訴我。”

        “……我高中就開始有抑郁癥狀了。”

        高中？夏知大為震驚。那時候身為班長的她，完全沒有關(guān)注到同桌的這個問題。想到自己曾經(jīng)頻繁得益于性別優(yōu)勢而對他施加“暴力”，動不動撞他的胳膊提醒他不要過了課桌的“邊際線”，或者是捶他的手臂以表達自己對某些玩笑話的惱羞成怒，亦或是將本子卷成筒拍打他的肩膀……

        唉，當(dāng)下的夏知認(rèn)為那時的自己簡直不可原諒。

        “轉(zhuǎn)學(xué)后。”周禮突然補充了一句。

        哦……轉(zhuǎn)學(xué)后啊。

        那沒事兒了。

        “看來轉(zhuǎn)學(xué)后你身上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夏知能猜到的無非是“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之類。

        “對不起，是我破壞了氛圍。”周禮又開始道歉了。

        其實并沒有，夏知心里這樣想，因為——落淚的周禮，更令她興致大發(fā)。這種脆弱凋零的破碎美，足以激發(fā)她最本能的親近欲望。

        “那，我們，還，要不要繼續(xù)？”夏知小心翼翼地發(fā)問。

        聽到這句話，周禮將她抱得更緊了，將決定權(quán)交到了她手上：“你…想嗎？”

        說“不想”那不是傻子么？這人可是周禮，周禮吶。況且，她夏知幾年來難得有這種沖動，將第一次交給他，嗯，自己絕對是占了大便宜的；再者，一想到自己已經(jīng)二十六歲有余，大干一場，完全不為過吧。

        只是，他現(xiàn)在情緒起伏這么大，能有哪方面的需求么？

        “那你想不想？”夏知問他。

        “我……”周禮再度欲言又止。

        “咱倆親都親了，不要避諱什么，大膽地說。”夏知希望“想”這個字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這樣她不至于被貼上“太隨便”的標(biāo)簽，又能更進一步地得到荷爾蒙的刺激。

        “我很珍視你，打心底。”周禮的臉頰蹭了蹭她耳后的發(fā)絲，有股明顯撒嬌的纏綿意味。

        對周禮來說，這是他十年后重逢的真摯卻婉轉(zhuǎn)告白，但對于夏知來說，這句話倒顯得有些虛浮了。

        她還算是個理性的女人，早就過了迷信“言情小說”的階段，因而，深知兩個人之間隔著十年的時間長河，是不可能在重逢的第一天晚上就做出“非你莫屬”的鄭重決定。

        發(fā)生□□的關(guān)系，可以用成年人的荷爾蒙作祟來解釋清楚，但做出這樣的宣告，可沒有激素的支持，所以這很難不令人想到“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句話。

        只是，夏知她無意糾結(jié)這句話的真實含量，說了也便說了，聽了也便聽了，此刻她是真的想和他纏綿，只要自己的意愿清晰明了，那就只看著眼前這旖旎的時光。

        畢竟，她沒有男朋友，他沒有女朋友，成年人情到深處，發(fā)生點兒什么實在正常得很。況且，等太陽升起，她將離開這里，回到生活的正軌，和熒幕中的大明星在短暫的命運交集后繼續(xù)“分道揚鑣”。她走她的羊腸小道，他踏他的七彩祥云，雙方都無需擔(dān)心未來的日子會被對方糾纏。

        周禮這時將腦袋從夏知的頸窩處抬起，兩個人終于再次四目相對，只聽他說：“不管你信不信，我要告訴你，從高中開始，我就一直喜歡你。”

        夏知眉頭外張，這細(xì)微的變化出賣了她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

        “你不信。”周禮輕笑，這聲輕笑很顯然實在笑話他自己。

        “……我，我受寵若驚。”夏知慌亂中做著無力的解釋。

        她原本想著“一夜風(fēng)流”之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人，但周禮的這句話似乎暗示著他可能會和她糾纏下去。

        這樣不好，很不好。

        她沒有膽量同大明星陷入情感的漩渦，她只是單純地在這一刻陷入了對他的迷戀，想睡他而已，或許再過一個小時她就不想睡他了，更不用說和他“共浴愛河”。

        這不可能。

        “也可以這樣搪塞我。”周禮依舊輕笑，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更加抑郁了。

        “對不起。”夏知忽然道歉，“我無意傷害你。”

        “這沒什么，你是夏知，這種反應(yīng)對于夏知來說很正常。”周禮將懷里的人整個罩在自己的目光之下，“如果你說相信，那才是對我的傷害。”

        “那是在欺騙你。”

        “是，”周禮頓了頓，繼續(xù)說，“所以，我更喜歡你了。”

        夏知內(nèi)心開始掙扎起來，她發(fā)現(xiàn)周禮比自己更加坦率，坦率之余，是漫無邊際的大膽。相比之下，自己真是有齷齪又懦弱。

        “做我女朋友嗎？”他又提起了這個問題。

        夏知輕緩地吸入一口空氣，狀似認(rèn)真地說：“我，不太能夠接受異地戀。”

        周禮是個大明星，全國各地到處跑，而她則是個私立中學(xué)的小教師，常年穩(wěn)定在江州市。真要確定戀愛關(guān)系，異地戀是必然。她說自己不能接受異地戀，等于是婉拒了周禮的告白。

        周禮微微垂眸，燈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在臉頰投出淡淡的陰影。

        “對不起。”短短三分鐘不到的時間里，夏知第二次跟他道歉。

        “沒事兒，”周禮忽然彎起嘴角，這種語氣很明顯是在安慰他自己，“我理解，咱倆的生活太遠(yuǎn)了。”

        不僅是生活太遠(yuǎn)了，你我之間，一切都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夏知在心里默默地想，遠(yuǎn)到原本是不該相遇的。

        “我又抑郁了，姐姐。”出乎意料的，周禮在說完這句話后，立刻俯身吻上夏知的雙唇。

        這是今晚他們第二次接吻，沒有得到夏知的同意，卻氣勢洶涌，帶著明顯的進攻意味。

        “唔……”這種強勢的親吻令夏知渾身一顫，然而她并不拒絕，很快熱烈地回應(yīng)起來。

        在接吻的過程中，夏知仿佛一瞬間認(rèn)清了自己——我真是一個糟糕的女人。我不接受穩(wěn)定的男女朋友關(guān)系，卻不拒絕只有男女朋友之間才能發(fā)生的親密關(guān)系。

        周禮吻得忘情，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夏知的走神，頗為生氣地扣緊了她的后腦勺，放在她腰間的手臂也緊了緊。

        這一些舉動果然將夏知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她的手不自覺地攀向周禮的肩頭，身體緊緊貼向他的胸膛。

        這樣的回應(yīng)令周禮感到很愉悅，□□很快燃燒了他的理智，下一秒，他動作麻利地橫抱起夏知。

        這一瞬間，夏知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無數(shù)驚訝和緊張，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坦然接受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實際證明她完全高估了自己……

        二人的眸子里盛著相似的氤氳。

        四周靜謐，心跳是唯一的聲音。

        周禮堅實有力的雙臂撐在夏知身側(cè)，他極慢地俯身向她壓去。

        然而……

        在距離夏知身體還有大約十公分之際，他閉上眼睛，極溫柔地在她唇間流連了一陣，然后，顯然是計劃好了的樣子，他輕緩地起身，在這一刻選擇了離開。

        夏知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緊跟著聽到一聲輕微的關(guān)門聲。

        我很珍視你，打心底。

        周禮方才的那句話猛然襲上夏知的大腦。她怔怔地躺在這張獨屬于周禮的大床上，不由地生出一陣說不上來的復(fù)雜情緒，如肆虐的海風(fēng)撲面而來，直直打在她的心間。

        夏知隱隱約約感受到，周禮的那句“我很珍視你”等于“我很珍視自己對你的這份感情”，這份感情也許需要對方達到同樣的珍視程度，才有發(fā)生進一步關(guān)系的可能。

        他啊……竟然如此純情？

        夏知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眼里漫上溫柔的光。

        凌晨兩點，夜暗如墨。然而在她心中，卻仿若看見了燦爛晨光。千千萬萬的光點落入她的心田。只此這一句話，雖然仍舊表意不明，但除此再沒有更合適的言語。

        夏知趴在周禮的大床上，輕薄的被子裹著她的身子，滿滿全是男性清冽的氣息，這時，有關(guān)于十年前高中生活的記憶碎片，一點點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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