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收破爛回來，就覺得不對勁，小白一直說快點騎，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給截住了。”李月娥蔫蔫的。

　　“他們幾個是輪班跟蹤的，本來我還不確定，可后來幾個人湊到一起，就有點太巧了，我當時急了，不斷催促月娥，想著只要到家就安全了，也沒想到這群人竟然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白水胭看著比昨天精神了許多，說起這個事眼中逐漸染上憤怒。

　　“污言穢語的說了不少，我挺害怕的，我當時就想著要護著小白，沒想到用力一推，反倒是把人推倒了。”李月娥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實在是愚蠢。

　　“說的話不堪入耳，那些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講，新時代新社會，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他們怎么能那么對我們，難道他們就沒有母親姐妹和妻子女兒嗎？要是他們的親人算了，他們做的孽，我沒必要扯到人家女性親屬身上是吧。

　　那一個個，長得跟大猩猩似得，我害怕極了，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白水胭憤怒又后怕。

　　“小白是我們鎮上的婦女代表，還是我們鎮長副鎮長親自選出來的呢。有點心眼，可不多，都是被逼的，她從小那個家庭環境，能生存下來已經不容易……后來找了婆家，丈夫又不在身邊，婆婆不待見，妯娌擠兌她，日子過得更難了……想著出來收破爛收舊衣服，掙點錢，沒想到剛來第二天，就遇到了這種事。”說起白水胭，李月娥就激動了起來，情緒起伏也更大。

　　“月娥命苦，從小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里，為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被父母逼著要了一千塊錢的彩禮，一千塊錢啊，哪里那么容易湊出來，偏偏她丈夫也是從小就沒了父母，婚事都是我們大家伙兒幫著張羅的，兩個人連建魚塘再加上彩禮錢，里外里欠了兩千多塊錢，我跟她商量出來掙點錢，她二話不說就跟我來了，為了護著我，掄起凳子跟人打架，那一板磚，要是真的拍在她后腦勺上，還不直接給人開了瓢，我嚇壞了，當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腦子里亂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里來的勇氣，還拿著鐵管打人。我不會判刑吧？”

　　白水胭想了想道：“判刑我也不怕，月娥跟她丈夫對我是真的好，我在家的時候被人欺負，都是人家兩個人沖在前面護著我，又好吃的，也從來都想著我一份，我以前，從來沒遇到過像是他們這樣的好人。”

　　是這樣的好人，而不是這么好的人。

　　白水胭沒說謊，她遇到的好人很多，何小禾，黨向陽，藍嵐，姥姥，傅奶奶，傅焰凜，宋千巒，各有各的好，好的截然不同。

　　“那兩車東西，我們花了十多塊錢收上來的，就給我們兩毛錢，這不是搶劫是什么？我們那以前鬧過胡子，聽老人家，胡子就都是這么兇，這么不講理的。”李月娥想了想道：“小白做婦女代表，那么忙，那么累，一個月才十幾塊錢津貼。”

　　食堂工資不算，聽說這個月結賬，連獎金帶工資，掙了四十塊錢。

　　從家里出來那天，她還買了兩個豬蹄專門用來燉排骨，別說，自己這輩子還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燉排骨，現在想起那個味道來，還流口水。

　　“你們就是天降救星，我真的……我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白水胭說到哽咽。

　　“衣服是不小心扯開的，他們倒是沒對我們毛手毛腳，這算是耍流氓嗎？”

　　給那幾個人定流氓罪容易，可事情鬧大了，肯定會傳回鎮上，白水胭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在乎李月娥的名聲。

　　李月娥性子剛烈，若是因為這事，被鎮上的人指指點點，她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而且，白水胭實在是拿不準周牧野會不會在乎這種事。

　　她不能忽略男人的劣根性，自然不能在兩個人的婚姻里埋雷，所以，昨天跟李月娥商量之后，就換了口供。

　　“算，怎么不算，嘴里說話不干不凈的，也是耍流氓。”

　　陳捷并沒有兩個姑娘沒被人調戲就變了態度，反而更心疼更生氣，把人安撫一陣，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讓她緩一緩，自己拿著口供出去了。

　　跟老民警把口供一對，兩個人的供詞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兩個人對對方的評價，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實在是讓人動容。

　　兩個姑娘糟糕透頂的原生家庭，讓郭鐵成幾個人的行為顯得尤其可惡。

　　難辦的就是那幾個人傷的比白水胭和李月娥要嚴重，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之間的界限，本來就不是那么分明。

　　老民警只能去找所長研究這個事。

　　  被關了一宿，郭鐵成四肢僵硬，渾身酸痛，旁邊的幾個人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個被尿憋的臉通紅。身體左右扭動，唯恐真的尿了褲子。

　　偏偏被關在這里之后，就沒人管沒人問了。

　　幾個人叫了好半天，只得來一聲隔著門的訓斥。

　　早已經沒有了昨天的囂張，只有越來越多的煩躁和無奈，以及畏懼。

　　“也不知道那兩個女的會和警察說什么，不會真的給咱們定個流氓罪吧？”

　　“流氓罪，我還不想死，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操，老子要是真的被槍斃了，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們！”

　　幾個人說著說著，忽然將槍口對準了郭鐵成：“都怪你，咱們自己收自己的破爛，你非要找她們麻煩干什么？”

　　郭鐵成道：“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嗎？你們三個不是也說被兩個娘們搶了買賣太丟人嗎？”

　　“要不是你來攛掇我們，那我們能去找那兩個小娘們的麻煩嗎？”

　　“操，咋的？要打架是不是？”郭鐵成一激動，抻到肩膀的傷，頓時疼得齜牙咧嘴，瞅著幾個人更加來氣：“當時在人家面前，吆五喝六的那么威風，現在都推到我身上了，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就是欠收拾！”

　　他本來就是幾個人里最混不吝的那一個，要是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幾個人早就消停了，可這會兒都被關在這，大家正鬧心呢，哪里還會怕他，當即罵了回去。

　　就在幾個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了。

　　老民警走了進來：“你們的事情，有結果了。”

　　郭鐵成探著頭正要開口，忽然間，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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