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現(xiàn)在怎樣了？”

        趙剛的聲音哆嗦，整個軀體也在微微發(fā)抖，看得出來，他的內(nèi)心正在經(jīng)歷一場艱難的掙扎。

        “她倒是被救了，只是，她堅持說，她已經(jīng)沒有活路了，因為你……你要棄了她！”

        來人頗有點為難說出這話來，這怎么說也是旁人的家事，這種關乎到人家夫妻兩人的隱私，他一個外人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太好的。

        “好你個趙剛子，你敢拋棄我閨女？我閨女怎么對不起你了，你要做出這種狠毒的事兒來？！今兒個，你不把事情說清楚，老娘就把你押送縣衙，請青天大老爺判你死罪！”

        劉張氏頓時跳腳，跟只被人拔了雞毛的老母雞似的，直撲棱著想要沖過去在趙剛的臉上啄上幾口！

        但趙剛已經(jīng)猜著她的這種舉動了。

        當下錯開步子，避開她的咄咄逼人，反倒是不急反笑，“好啊，我也正好想請縣大老爺給評評理，到底我趙剛欠了你們劉家多少錢，要你們把我跟我娘子當成牛馬一樣的奴役！本來我是想一走了之，不讓我娘子為難的，可她心細如發(fā)，早就猜出我的心思來！唉，她這又是何苦呢！我走了，她的好娘親，好哥哥還會再給她尋一門值得攀附的富貴親事，到那時候，她就能帶著她的娘家一起吃香喝辣，過上有錢人的自在日子了，總好過跟著我，因為沒錢給劉家，被劉家上下當奴才一樣呼來喝去！”

        說到這里，趙剛甩出一張紙來，“劉張氏，我已寫好休書，從此后，不管你的女兒嫁什么金龜婿，都跟我無關！”

        “好你個趙剛，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休我的女兒？”

        劉張氏暴跳，剛欲近前去跟趙剛撕打。

        卻被她兒子一把扯住，同時低低地說道，“讓他走，再給大姐找一個好主兒，我認識城里開糧食鋪子的梁掌柜，人老是老了點，可架不住有錢啊，只要我姐一嫁過去，立馬就有仨孩子孝順，這且不說，梁老板已經(jīng)六旬，沒幾年好活了，只要他一蹬腿，他梁家的財產(chǎn)還不都是咱們劉家的！”

        “可是你姐姐她未必愿意�。　�

        劉張氏看看趙剛，雖然衣裳半舊，但身量高大，長相也不俗，當初自家閨女一眼就相中了他，還不是因為他長得好！

        如今真要將她嫁給一個老頭子，恐怕是……

        “娘，你聽我的，就是捆綁也要把她捆綁進梁家！你總不會是想讓我下半輩子只剩下一只手吧？

        劉狗子的臉色不好看了。

        “嗯，我哪兒舍得你遭罪��！”

        劉張氏看了一眼，自己疼在心窩窩里長大的兒子，心里最后那點對大閨女淑敏的憐憫也消失不見了。

        “哈哈！娘子，這就是你的親娘跟親哥哥！他們把你當成是搖錢樹了啊！當初你嫁我，我家原本是殷食人家，不料，你娘跟你哥哥數(shù)次攛掇我們把家產(chǎn)變賣，到你家去住，說那樣就能相互照顧，因我沒爹娘，將來生了孩子，你娘也能幫著照顧，我一時信了他們的話，把家產(chǎn)變賣搬去了劉家，萬沒想到，他們打著替我掌柜財務的旗號，把我賣房子賣地的錢都搜刮了去，全給你哥哥賭光了，我們沒錢了，你這親娘親哥哥就成日里把我們當成是累贅，是喪門星，數(shù)次當著外人的面兒說什么是他們可憐我們才收留我們的，娘子，我……我知你心里有我，我也不舍你，可是，我真的沒法子了，我不能再留在劉家任人侮辱，唉，如今，也只能是各顧各了，娘子，若有來生，我會早早等著你，把你娶回家，咱們再好好過日子！”

        說完，他看都不看劉家娘倆，疾步就往外走。

        “姓趙的，你不能走，這幾年你在劉家吃住，花費了劉家多少銀子，想走可以，給一百兩銀子，否則老子打斷你的腿，看你能不能爬出劉家大門！”

        劉狗子邊罵邊追了出去。

        “兒子，還有他睡了你姐這幾年的錢！一百兩銀子怎么夠？不能讓他走，讓他留在劉家，給咱們當牛做馬！”

        劉張氏氣急敗壞地又叫又罵地跟在兒子的后頭也跑出了陳家。

        一院子人連帶著陳家一家子人，都被眼前的突變給驚呆了。

        “哼，這就是你的好娘親，好大哥！我告訴你，劉氏以后你再提分家，你就給我滾！我們陳家這輩子，不，下輩子也不會分家的！”

        陳二娃被驚出了一頭虛汗，想想前幾日，他還聽信了劉氏的攛掇，準備跟后娘分家，拿著分得的家財去劉家莊投奔劉張氏呢，如今想來，那就是一個見不到天日的大坑，劉家這個大坑眼睜睜已把他的連襟跟大姨姐給吞沒了。

        想想趙剛剛才那番話以及他臉上那種悲愴的表情，陳二娃不寒而栗。

        “我……我娘最疼我，不會那樣對我的！”

        劉淑珍從大姐夫說出那番話，一顆心就開始顫抖，抖得她后脊梁嗖嗖地冒冷風。

        大姐夫趙剛當初的家世她可是清楚得很。

        趙家爹娘早逝，給趙剛在鎮(zhèn)上留下一個販賣布料的小門臉，小門臉后身是一個小四合院，趙剛跟劉淑敏平日里在前面小鋪子里經(jīng)營布料買賣，晚上就在后院住，日子過得不不說多豪富，但衣食無憂卻是有的。

        也的確是她親娘日日地攛掇大姐回去游說姐夫，把鋪子賣了，回劉家莊住的。

        如今趙剛沒錢了，下場就那么慘？！

        如果她也跟陳二娃去了劉家莊，娘把他們的錢拿走后，他們的結(jié)果會怎樣？

        娘是對她比對姐姐更好一些，可娘心里最疼的還是哥哥！

        細思極恐！

        劉淑珍一屁股跌坐在臺階上，渾身瑟瑟發(fā)抖。

        “娘，謝謝您，不是您堅持不分家，我……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陳二娃撲通就給何月娘跪下了，言辭懇切地說道。

        何月娘也被劉家娘倆的歹毒給驚著了。

        不都說虎毒不食子嗎？

        這個劉張氏她真真是連禽獸都不如啊！

        “劉氏，你還愣著做什么？娘這是救了咱們一家，你還不快來跟娘認錯！”

        陳二娃怒斥劉淑珍。

        劉淑珍哆哆嗦嗦地站起來，腳步踉蹌著走到何月娘跟前，跪倒在陳二娃的旁邊，她低著頭，腦海里不停地重復她娘跟她數(shù)次說過的話，只要你跟二女婿來劉家莊，我就把劉家的財產(chǎn)都給你，你哥哥是個不學好的，娘不放心把家產(chǎn)給他，娘子信你，你來吧，跟二女婿一起來，娘會好好疼你的！

        娘……她難道真的是說謊哄騙自己，目的就是為了錢？

        另一邊又是趙剛那聲聲凄厲的傾訴，不由得她不信。

        “你快說啊！”

        陳二娃真想踹這娘們一腳，這都撞了南墻了，咋她還不愿回頭，真不知道她的娘跟哥哥給她施了什么咒，讓她糊涂至此！

        “娘……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后不會再犯了，您就……就讓我家來吧，我想大樹那是我的親兒�。　�

        劉淑珍聲淚俱下。

        “你就不想二寶？”

        何月娘冷了臉，這貨跟她娘一樣重男輕女，早晚會為了大樹牽累二寶！

        “我……想啊，怎么不想，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劉淑珍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改正。

        “哼！”

        何月娘冷哼一聲，接著說道，“都起來吧，二娃，帶上她去趟劉家莊，出事兒的畢竟是你們的大姐，能幫的還是要幫一點，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陳家只要有我在，任憑是誰想要折騰散了這個家，我都饒不了她！至于分家……”

        這倆字就像是被燒紅的火炭，一下子燙得劉淑珍渾身一個激靈，“不，娘，我們不分家，再也不分了……”

        “你知道就好�！�

        何月娘深深看了她一眼，劉氏的臉上雖有悔意，但眼神之中還是有些不甘心，這種不甘心就是她腦子里的劣根性，實實是不好清除！

        二娃跟劉氏是在傍晚回到了陳家。

        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后來還是二娃說出了在劉家看到的凄慘的一幕。

        趙剛還是不管不顧地走了，許是被劉家人禍害得太慘，任憑劉淑敏在他身后哭得撕心裂肺，他都沒回頭。

        他走后，劉淑珍勸慰了姐姐淑敏一通，但劉淑敏始終是不發(fā)一言，目光呆滯，恍惚魂魄都已經(jīng)隨著趙剛離開了。

        劉狗子看劉淑敏這樣子就罵個不停，說什么離了一個趙剛，你能嫁得更好，嫁個有錢有能耐的男人，總好過跟著趙剛過苦日子！

        他罵著罵著就把心里的小盤算給說出來了，連連夸贊鎮(zhèn)上糧鋪的梁掌柜怎么怎么好，還說，對方答應了，只要劉淑敏嫁過去，立馬就把家里錢柜的鑰匙交給她掌管！

        “到那時候，你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咱娘養(yǎng)你一場也不易，到時候也能跟著你沾沾光，你有啥不樂意的？？”

        劉狗子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劉淑敏卻發(fā)瘋似的從屋里跑出去。

        等他們這些人追到河邊的時候，她已經(jīng)義無反顧地跳進了大河中，連掙扎都不曾，身影就消失在河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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