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卑鄙
到了知州城，黃文虎帶著她們?nèi)チ怂J(rèn)識的木材鋪子，這家木材鋪子的老板姓韓，是個北方的糙漢子，個子高大不說，說話辦事兒也爽利，見是黃文虎帶的顧客，馬上就按照低于市價兩成的價格報給何月娘。
“是黃哥帶著來的，我不能不給黃哥面子，現(xiàn)如今，木材就是這個價格，您瞧著成咱們就定，不成您就各家再轉(zhuǎn)轉(zhuǎn)？”
韓老板嗓門也高，一口的北方粗狂調(diào)調(diào)。
何月娘看看黃文虎，黃文虎對著她點點頭。
來韓老板鋪子之前，他們也逛了幾家木材鋪子，價格普遍比這里高，有一家甚至高出了四成。
由此可見，韓老板的確是給足了黃文虎面子的。
雙方簽訂了木材購買合同，韓老板也痛快地答應(yīng)了送貨上門，免運(yùn)費。
這當(dāng)然也是看黃文虎的面子，不然木材生意這塊兒是不給送貨的，尤其是這個價格還便宜了不少。
交了定金，定好了送貨的日子，幾個人就從韓老板的鋪子里出來。
黃文虎悄悄跟何月娘說，韓老板之所以肯這樣給他面子，是因為有一回一個看似有錢鄉(xiāng)紳的男人，帶著一幫家奴院工去韓老板的鋪子里訂購了一批木材，交了定金后，那鄉(xiāng)紳就離開了。
之后韓老板就開始從北方調(diào)貨過來，因為這鄉(xiāng)紳財大氣粗，壓根沒有砍價，他需要的木材數(shù)量又大，所以韓老板暗戳戳地算過了，這一筆買賣下來，他能賺近千兩！
這可是往常兩三個月的賺頭，自然是歡喜了。
貨調(diào)回來后，他就安排人給送貨。
那鄉(xiāng)紳說了，送貨的運(yùn)費他出。
韓老板在鋪子里一直等到了傍晚，送貨的伙計才回來了，而且貨也都一起給拉回來了，伙計氣呼呼地說，老板，咱們上當(dāng)了，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那個叫某某某的鄉(xiāng)紳，我們只好又把貨給拉回來了。
沒有？
韓老板也是疑惑不解。
怎么說也不應(yīng)該啊？地址是那個鄉(xiāng)紳親手寫下來的，定金也是他給的真金白銀，難道說，這是那個人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可這樣的玩笑對他有什么好處？
韓老板琢磨一大陣子也沒琢磨出個道道兒來，只好跟伙計說，既然沒有，那就算了，卸車入庫吧！
伙計們應(yīng)聲去了，但稍后又驚慌不跑回來了，“老板，不好啦，咱們的貨被人調(diào)換了，這些都是假木材啊！”
什么？假木材？
韓老板后脊梁頓時冒冷風(fēng)了，這一筆買賣所需的本錢就是幾千兩，他可是下了血本的，真的丟了這批貨，他這個鋪子也就該關(guān)門了。
他跑出去檢查后，果然發(fā)現(xiàn)木材都是假的，那伙計仔細(xì)回憶起來，這天到了那地址后發(fā)生的事情，他們?nèi)チ酥螅婚_始問及鄉(xiāng)紳，那些人并沒有說，此地?zé)o那個人，他們只是很熱情地把送貨的所有伙計都請到了屋子里，好茶好點心地伺候，要他們等著。
但等了快一個時辰，那人再回來，卻說打聽過了，沒鄉(xiāng)紳這個人，讓伙計把貨都拉回來。
韓老板一聽就明白了，伙計這是中了旁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了，那些歹人趁著伙計吃點心喝茶這一個時辰，用事先做好的假木材替換了他們的真木材！
韓老板馬上報了官。
官差也按照地址去查了，但去了一看，那里根本就是個廢棄的宅子，一個人都沒有。
這結(jié)果也在韓老板的預(yù)料之中，那些人既然陰謀得逞，怎么可能還會在原地等著公差去抓他們！
韓老板急得都要上吊了。
這時候，黃文虎帶一個蓋房子的主家去韓老板鋪子里訂購木材，見韓老板愁眉不展的，就問了一句，韓老板把事情的經(jīng)過都跟他說了，說完他垂頭喪氣說，老黃啊，這回我算是栽了，買賣干不下去了，我打算賣鋪子還債！
黃文虎不忍心看韓老板這樣慘，就給了他一個提示。
就是這個提示，讓韓老板跟官府的人聯(lián)手順藤摸瓜，抓住了那些掉包木材的人，挽回了損失。
所以，打那時起，韓老板就將黃文虎當(dāng)成是大哥，只要是他帶著客人來，他必然給出比旁人低得多的價格。
黃文虎知他想要報恩，所以一般也不再帶人到韓老板鋪子里來，這回是感念何月娘是個不易的后娘，這才帶她來了。
“黃大叔，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的落腳點的？”
陳二娃不解地問。
“唉！”
黃文虎重重嘆息一聲，面色變得凝重，“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出了孽障！我父親死的早，娘把我們兄弟倆拉扯大，我被送去學(xué)工匠，我弟小，打小身子骨弱，我娘不舍得他受苦，就一直留在身邊養(yǎng)，結(jié)果就把他養(yǎng)成好吃懶做的性子。
二十歲時，他去了城里跟一幫混混不學(xué)好，等我學(xué)成回來，他就已經(jīng)長期不回家，在外頭瞎混了！我到處找他，找到后發(fā)現(xiàn)他跟一幫江湖騙子，專門做騙人的勾當(dāng)，買空賣空。
我把他弄回家，不到一日，他就又跑了，后來我又去找他，他們那幫人已經(jīng)走了，我到處打聽，后來打聽到他們在一座山里結(jié)伙，照舊是做著坑人的營生，我報官了，但官府的人說了，沒有證據(jù)他們也不能隨便抓人！
其實，官差就是懶得多管閑事，正好韓老板的鋪子出事，韓老板的伙計跟我詳細(xì)描述那個留他們進(jìn)屋喝茶吃點心的人的貌相，我一聽就是我家兄弟，我恨他不學(xué)好，可也恨自己沒法子讓他改邪歸正，想了又想，就給韓老板指了條路，他們果然把那些人一網(wǎng)打盡，我弟弟作為次主謀，被判入獄十年，現(xiàn)在還在牢里關(guān)著呢！唉！”
娘仨聽黃文虎的話后，也是無奈地嘆息。
老話說，慣子如殺子，一點不假啊！
勸慰了黃文虎幾句，他們又去看了其他一些建房用到的材料，有些材料在縣里就能買到，價格雖比知州城貴一點，但加上運(yùn)費也就沒什么了，諸如磚瓦之類的，黃文虎還是建議何月娘回去在縣城定。
晌午，他們在迎賓樓吃了點飯。
黃文虎也是好酒的，但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干活的時候絕不喝酒。
這會兒也沒啥事兒了，何月娘就給他買了一壺酒，大娃駕車，二娃就陪著黃文虎喝了點。
他們是在大廳里吃喝的，坐在靠門口的位置。
何月娘閑著沒事兒，邊吃邊往街上看，忽然就看到一幫人，個個勁裝打扮，騎馬從迎賓樓門口快速奔過去。
他們后頭緊跟著兩輛馬車，駕車的人也一樣勁裝打扮。
他們穿街而過，行動整齊劃一，明顯是受過訓(xùn)練的，雖然是江湖人士打扮，但何月娘覺得他們絕不是江湖人，江湖人性子散漫，做事不會像這些人一樣規(guī)矩。
而且，帶頭的那個人怎么看著那么熟悉？
何月娘奔出門去，只看到那人端坐馬上，背影挺拔，狀如青松。
王武！
她馬上去把大娃二娃他們叫出來，幾個人上了馬車，追隨著那些人就往西城趕去。
追到半途，是一個四面通達(dá)的街心，那些人在這里蹤跡全無，不知道他們到底往那個方向去了。
“娘，怎么辦？咱們大概是追不上了。”
駕車的大娃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去迎賓樓吃飯了，在街上包子攤吃包子喝粥，更容易被王副將瞧見。
“算了，追不上就不追了。”
何月娘放棄了，王武他們是訓(xùn)練有素的將士，大娃駕車技術(shù)再好，也跟這些人的行動力無法比擬。
他們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往南城門趕，出了南城門就是回家的官道。
走著走著，陳大娃忽然喊起來，“娘，娘，我瞧見他們了，咿？怎么馬車?yán)锵聛淼亩际桥税。?
聽大娃一說，何月娘撩開簾子一看，果然不遠(yuǎn)處的一個胡同里，那兩輛馬車停在那里，依次有十幾個年輕婦人從馬車?yán)锵聛恚缇陀胁簧偃说仍谀抢铮娭切⿱D人，有人忙跑過去，有喊娘子的，有叫兒媳婦的，一時間，竟如同是認(rèn)親大會一般，看得何月娘不解。
“舅母，舅母，您看，那是我弟妹！”
這時，有一個男人扶著一個老嫗從他們馬車旁急急地經(jīng)過，那男人邊走還邊興奮地喊著，“弟妹，弟妹，你可算回來了啊！”
那其中一個女人聽到這喊聲，馬上就哭著跑過來，老嫗抱住她，“兒媳啊，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小寶呢？小寶怎樣了？”
那年輕婦人問道。
“孩子還好，幸虧你姑母家有一只羊，天天擠了羊奶給孩子喝，孩子這才活下來啊，唉，這都多少日子了，我這老婆子去官府告狀他們不理，說是裴將軍是怎樣了不得的人物，怎么會做出拐走年輕乳母的勾當(dāng)，他們不接我的狀子，還把我趕出來，嗚嗚，我……我是告狀無門，成天哭，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了……”
老嫗說著，又哀哀地哭了起來。
“娘，別哭了，咱們回家！”
那年輕婦人安慰老嫗。
“弟妹，你……你們怎么回來了？是逃回來的嗎？”
男子問。
“不是，是裴大將軍知道了這事兒，就派了副將把我們送回來，裴大將軍還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三十兩銀子，說是一定會嚴(yán)懲那個抓我們的人，給我們報仇，也還二公子一個清白！”
年輕婦人的話讓男子不解，他問，怎么這事兒不是二公子主張的？
“不是啊，二公子根本不知道，他都病得很重了，水米不進(jìn)的，啥湯藥也不好使了！唉，大將軍不幸啊，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年輕婦人說著，就跟那男子一起扶著老嫗離開了。
“娘，那個男人您有印象嗎？就上回咱們在裕祥齋買點心，那個說要買點心探望舅母的……”
陳大娃一下子想起那個男人是誰了。
“嗯，我記得。”
何月娘也想起來了，就是這個男人那日說舅母家中剛生孩子三天的弟妹被裴家人給抓走。
現(xiàn)在，事情明了了，所謂的要剛生孩子的母親乳汁做藥引的，完全是有人故意在敗壞大將軍以及二公子的名聲，那人用心何其險惡！
馬車?yán)锵聛淼膵D人都先后被自家親人接走了。
何月娘下了馬車，準(zhǔn)備過去跟王武見一面。
卻發(fā)現(xiàn)自家馬車的四周分別站著一個兵士。
原來，王武他們早就發(fā)現(xiàn)這邊停著一輛馬車，他們忙著把婦人們交還給各家，所以并沒有過來問詢，但何月娘他們想走，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武如此謹(jǐn)慎，大抵是怕別有用心的人見了這情景，再編出什么瞎話來污蔑二公子吧！
“陳家大嫂子？怎么是你？”
王武轉(zhuǎn)身往這邊走，一眼就瞧見了何月娘，頓時面露驚喜，一招手，把那幾個圍著陳家馬車的兵士撤走了。
“我是進(jìn)城來辦點事兒，在吃飯的時候瞧見你，就一路追來，結(jié)果追丟了，打算往家走呢，又在這里瞧見了你們，見你們在辦正事兒，就沒過去打擾。”
何月娘把他們出現(xiàn)的緣由解釋了，接著問道，“二公子的病怎樣了？
“唉，恐怕就這三兩日了……有人背地里糟踐二公子的名聲，大將軍惱怒異常，命我等快馬加鞭趕回來，把這事兒解決好，這不，我就把她們送回來了，還替著裴家跟她們以及他們的家人道歉了，好在咱們大越國的百姓們都是善良的，壓根不相信這事兒是裴將軍的主意，所以他們都沒怨言……”
王武聽她問二公子的病情，就知她也聽說了關(guān)于二公子藥引的事兒，也沒瞞著，把事情的始末緣由說了。
“抓住造謠中傷二公子的人了？”
何月娘問道。
“哼，這事兒除了他，誰還能這樣卑鄙？二公子一直纏綿病榻，也一直生活在邊疆，根本對他造不成威脅，不是這次二公子病情加重，大將軍也不會命我等把他送回京城養(yǎng)病，誰知道，那混蛋就是這么的無恥，他竟想出這樣下作的法子對付二公子，二公子得知消息后，氣得吐了血，病情更重了……”
王武的臉上顯現(xiàn)出無比悲戚的神情，“大將軍……已經(jīng)為了邊疆戰(zhàn)事耗盡心血，如今裴家竟出了這等無恥之徒，真不知道我把事情真相告知大將軍，他會不會被那混蛋氣死！
王武沒有點出那壞人的名字，只用那人那人來代替，何月娘已經(jīng)猜著了，這一定是裴家內(nèi)部的矛盾，也就是說，毀壞二公子名聲的那人定然是跟他同氣連根的……兄弟？
但她沒問。
這種事兒問了，無非是多一個人知道裴大將軍的家丑，王武是極其忠誠于大將軍的，他今天能對何月娘說這些已經(jīng)是極限了，或者是說，他極其信任何月娘的為人，知道她不是那種背后亂嚼舌根的。
“大嫂子，天不早了，要不我派人把你們護(hù)送回去吧？”
王武理智回歸，察覺自己說多了，馬上轉(zhuǎn)了話題。
“王副將，不用麻煩了，我們好幾個人呢！”
陳大娃憨厚地沖著王武笑。
上回在裕祥齋門口聽見旁人議論裴家，他還生氣地要找王武理論呢，這回知道了事出有因，老實的大娃覺得自己竟能對裴大將軍以及二公子的人品產(chǎn)生懷疑，他不好意思了。
“二公子還在危急中，他的身邊不能沒人，你們還是趕緊趕回去吧！”
何月娘說道。
“嗯，那我們就先走了，大嫂子，你們也趕緊回吧！”
提及了二公子，王武也不敢逗留，召集他的人急速往京城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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