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基本沒細看。她覺得這種東西的可信度還不如剛才老三和梁居安的帖子。

        群里亂七八糟地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實際并沒有什么人管那個所謂的截圖，偶爾有人笑笑說這也太假了，沒意思。

        倒是虞微原來七班有個同學來，旁敲側擊地問她是不是真的。

        虞微只能回，想多了。

        虞微還有沒說出來的半句，有這個時間關心這個，還不如多做幾套題。

        虞微想是這樣想的，看著那零星的消息又覺得有點刺眼，膈應。

        煩躁。

        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她發了會兒呆，在群里套了個匿名馬甲懟了幾個人，又抬手把手機鎖屏倒扣在桌上。

        ——

        虞微下課拿著水杯去找水喝，高二這層的水桶空了，她就去一樓門外找水。打完水，她往外瞥一眼，看到花壇邊上的水池里飄著一樣東西。

        虞微上前走了幾步，看清了那是一本綠色封皮的書，她見過好多次。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就是梁居安和她剛認識的時候在做的那本書。

        虞微彎下腰把書從水池里撈上來。

        書像朵花一樣倒扣在水池里，虞微輕輕翻動它，發現已經泡透了。

        虞微看了看周圍，旁邊的人在排隊打水，偶爾有人好奇地看看她，好奇這個人怎么在水池里撿書來看。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那邊排隊的人，蹲下去，把書放在花壇邊上。

        翻開書的封面，虞微看到了一團簽名。

        雖然有點模糊，但確實是梁居安的字。

        虞微吸了口氣，把書表面的水用袖子擦掉，抱著書往回走。

        她經過三班的時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她一直記得梁居安在三班的位置——這個人現在居然坐第一排。虞微想著，這個世界上應該只有齊國富能讓梁居安坐后門旁邊。

        她正好想起來梁居安跟她說過的，坐在后門邊上是為了鬧中取靜。當時虞微只當他是在扯，現在想來可能是真的。

        ——虞微看著他的桌子，桌上一堆書安安靜靜地放在那里。桌上堆了一大堆卷子。

        虞微仔細一數，才想起來她上次見這個人大概是一個月以前。

        看上去簡直就像這個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被那堆卷子埋了起來。

        虞微想了想，走了進去。

        下課時間，三班也沒什么人注意她。虞微去把梁居安桌子上的卷子收到一起，一張一張折好，收了一大疊。

        她手里還有一本書一個水杯。

        虞微把水杯“砰”地一聲放在他桌上，然后抬起頭看了看周圍，周圍沒人理她。虞微又拿出自己的餐巾紙，把梁居安的書墊在桌上，封皮上的水擦干凈。

        她回教室，往書的每一頁里夾紙巾，用掉了一包餐巾紙，壓在牛津大辭典下面壓了半節課。晚上把書裝塑料袋里放冰箱，據說這樣泡皺了的書就可以復原。

        虞微估計自己把書撈出來的時候書已經在水里泡一會兒了，不能完全救回來。

        等她把書取出來，看著飽經風霜的書發呆了兩秒，又把書塞進抽屜里。

        所以呢？現在這是在干什么？

        等做完作業，虞微把書拿出來翻了翻，想抄點梁居安的字。她以前也這么干過，初三的時候覺得自己字不夠好看影響卷面，就經常偷偷抄寫年級里字好看的范文，跟變態粉絲一樣。

        結果虞微發現梁居安寫在書上的步驟她都看不懂，甚至不知道寫的字和符號究竟誰是誰。

        ——

        書的事情虞微沒有告訴老三，因為老三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很多。

        本來月考之后的大事有二：國慶假期，運動會。虞微對國慶假期主要規劃是學習和發呆。老三問她有什么安排，虞微就是這么回答的，然后她看著老三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說？

        老三想了想，說梁居安媽媽的情況有點不好，齊國富告訴他的。

        虞微愣了愣。

        老三說，感覺阿姨實際上就，隨時的事情，你懂嗎。

        虞微說她差不多懂了。

        老三說，齊國富挺擔心梁居安的，都不敢和他說。

        虞微表示那她就也不說。

        她沒理由趕在這兩個基本上算是梁居安家人的人前面摻和梁居安。

        結果老三作為體委還不得不著手準備運動會。一班男多女少，女生基本上每個人都身負多個項目，虞微本來對這種學校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必須要參加的話就整點自己會的。虞微報了一個接力跑，一個跳高。

        老三問她什么類型的跳高。背越式。

        老三有點驚訝：“你還會這種？”

        虞微：“自己練的。”

        老三更驚訝了：“還自己練？”

        虞微：“對……啊。”

        張燦在旁邊路過：“虞皇后，你還有什么驚喜是皇弟不知道的。”

        老三：“我覺得其實是梁娟兒更像皇后。”

        虞微：？

        老三擺擺手：“皇……姐不用在意，我們在胡扯。”

        老三最近都很少開玩笑了，虞微在這一點上很感謝張燦，雖然他老是上課看手機還被老師發現。

        所謂的背越式跳高這其實是虞微初三暑假無聊的時候自己琢磨的。體育有課本，只不過沒人看。虞微發現上面寫了各種神奇的運動，踢毽子的技巧都有。有一節就教背越式跳高，虞微看了看就學會了，高一的時候體育課去學校跳高的桿子上試了一下，據她的同桌說看著特別帥，虞微自我感覺不錯。

        虞微問，那梁居安做什么？

        老三直接說，他拍照。我有相機。他用過。

        然后虞微想起來這個人現在甚至不屬于一班。

        老三和虞微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

        ……老三幫虞微報上去了，結果年級里把數據一統計，發現報這個項目的人只有兩三個，虞微還沒上場，直接保送前三名。

        老三把運動項目安排好了，他懶得管許彬，許彬也像一個傳統好學生一樣，上課聽講，下課不講任何話，對外界的變化貌似毫不關心。

        老三直接說了，他不要在眼前晃悠才好。虞微想，老三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

        所以呢，梁娟兒自己的狀態怎么樣？老三數著日子，看梁居安考試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臨近，這么問虞微。

        虞微：“問我啊。”

        老三：“他跟你說過吧。”

        虞微眨了眨眼睛。

        老三：“肯定說過。”

        虞微投降：“好像不太好。”

        老三點點頭。

        虞微：“他說他有點累。”

        虞微在想，所以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梁居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不知道情況，老三還沒有告訴過她梁居安媽的情況。虞微想，是因為這個累嗎？虞微并不打算詳細問老三，因為梁居安和她說過，等他回來就細說。

        虞微想，既然梁居安可以自己說，她就打算從梁居安嘴里聽到。

        她這樣想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還是很想見到這個人的。

        為什么這樣？

        虞微走在放學的人群里，看周圍同學一出校門就掏出手機打電話。打電話是為了做什么？她沒有什么需要打電話的對象，除了偶爾打給梁居安以外就沒有了。

        她自己和父母的上一次通話是在三個月前的時候。

        虞微想，人和人之間的關聯是從何而來的？

        自己想把別人忽略掉，或者別人想把自己忽略掉，都是輕而易舉地事情，即使這個人理應跟自己很親近。

        她在有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離開家很長時間了，好像自己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一直在某條河上漂流，突然有一天決定要到河岸上生活，那就去岸上生活，岸上并沒有什么人認識她，這也不是什么問題，反正她也不是非常關心。

        ——現實生活已經夠累了。

        虞微回到邱雨欣家，接著做化學題。

        虞微在開學以后隱隱約約有點吃力。她對選理這件事的看法是后怕，就像是一個人走夜路。

        虞微想，當時我好像是想向什么人證明我自己，結果他們已經把我忘記了。

        虞微把梁居安的書堆在桌上，把上學期照著梁居安的作業寫過的化學卷子找出來，從卷子上找他講過的話。

        所以他遇到這種題會怎么說呢。

        虞微拿起手機，直接把聊天框打開了。她又想給梁居安發消息，拿起手機對著日期發呆。

        原來他明天就要考試了。

        虞微愣了愣，給梁居安發了一條消息，祝他考試順利。

        虞微看著自己一片寂靜的手機，對著列表發呆。

        她現在突然有些領悟了，自己跟梁居安的關系其實是很奇怪的。

        表面上，他迷迷糊糊，丟三落四，全靠著周圍人看著才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虞微想，真的是這樣嗎？究竟是誰更需要誰。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更需要這個人，也不僅僅是能找這個人問題這樣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他物理和數學更好，雖然他物理和數學確實更好。

        虞微盯著眼前的窗戶，想，這人說過什么？

        虞微甚至有點懷疑，梁居安真的像他看起來那樣嗎？他真的什么也不害怕，什么也不擔心嗎？真的能做到嗎，能不能開個班。

        外面小孩兒在玩不知道什么東西，一下一下撞擊著桌角發出砰砰的響聲，邱雨欣還沒回來，虞微突然想問她，你為什么會喜歡那個姓許的？人真的會在某些時候需要另一個人嗎？一個人習慣了走夜路的時候真的會需要另一個人嗎？

        虞微又想，所以你放著作業不寫想這些東西干什么？你這不是純純有病？

        虞微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強迫自己清醒一點。作業還沒寫完呢。

        虞微吸了吸鼻子，接著磕化學。

        ——

        兩天后的虞微在醫院大廳里轉悠。她提著自己的藥找門，這大廳四通八達的，讓人感覺自己一不小心又能繞到樓上的科室去。

        快點走吧，虞微想。要是跑得快點，還能趕在下午上課之前回去。

        虞微往外走，因為感冒而有點混沌的腦子費勁地思考回去的路線。

        周圍的人影像是慢動作一樣一團一團地拖著軌跡地移動，虞微隔著一堆一堆的人找大門，終于找到了。

        她走了兩步，又站住了一會兒，狠狠打了個噴嚏。

        然后她轉身回去，找上樓的樓梯。

        剛才大廳旁邊的那個三樓好像是這個方向上去的。

        虞微摸索著往上走，爬了一層樓，結果跟閃出來的一個人差點就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

        虞微抓著樓梯扶手，抬頭看了一眼來人，來人問她，“你怎么了？”

        虞微問梁居安：“你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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