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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呵…我贏了,神通。全\本\小\說\網”江洵盯著監控的屏幕,噗哧一笑。

  戴捷的行為模式完全和那些野生動物一樣,為了保護自己而兇猛,為了維護自尊而強勢,為了生存下去而冷血無情…

  這樣的野獸一旦被抓,不接受馴服只有死路一條,不過他相信她還不想死,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想做,所以,他賭她一定會吃。

  “啊!這個沒骨氣的女人,害我輸了!”神通賭輸了,氣得哇啦啦大叫。

  “她就是『貔貅』?真沒想到這家伙會是個女人!”方闊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屏幕里的戴捷。沒想到去掉那可笑的眼罩,她居然還不難看。

  “也出乎我意料。”丁略悶聲道。他和戴捷接觸最早,但他卻從沒懷疑過她的性別,看來他的警覺度變差了。

  “啐!我最討厭不男不女的女人了,明明是女人又要假裝男人,丑死了!”武絕倫坐在椅子上大肆批評。

  “丑?不會啊!她的輪廓還滿有個性的…”林天縱反駁道。

  五行麒麟其它四人一聽說江洵抓到了貔貅,都特地跑來觀賞奇珍異獸,地下一樓的計算機室頓時又熱鬧起來。

  “江洵,這下子你任務完成,可以把她交給滕霽了。”丁略道。

  “交給滕霽?”江洵呆了一下,眉心不由自主地攢起。

  “是啊,這樣你就沒事了。”武絕倫接著道。

  “沒錯沒錯,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滕霽去發落,我們呢,就在一旁涼快,看滕霽怎么對付滬幫…”方闊跟著慫恿。

  “不要。”江洵搖頭拒絕。

  “為什么不要?”大家齊問。

  “這只貔貅太有趣了,我還想和她好好玩玩,這樣就把她交出去太沒意思了。”江洵道出他的理由。

  “有趣?她哪里有趣了?她很危險。”方闊叫道,一個統領著三十個精英漢子的女人,簡直就像女王蜂一樣,誰知道什么時候會被螫一口?

  “就是危險才有趣啊!”江洵說著又看向屏幕。

  “主人,這個女人不是那么容易擺平的。”神通提醒道。

  “這表示她不笨,太笨的對手會讓我倒盡胃口。”江洵笑道。

  “但太聰明的對手會很麻煩。”神通又道。

  “會嗎?我倒覺得很有挑戰性。”江洵對愈困難的事物總是愈感興趣。

  “你似乎對她很感興趣…”丁略看著江洵,沒忽略他盯著戴捷的目光熱切得不太尋常。

  “你想說什么?”江洵敏銳地看他一眼。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丁略將目光移向戴捷。

  江洵是那種非常不協調的人,腦神經過度發達,有著看透一切的聰穎見識,偏偏在心智上又有著近乎孩子氣的頑性和執拗,他一直認為像他這樣的人很可能得七老八十才懂得什么叫愛情。

  但,或許他猜錯了。

  愛情來的時機根本無從推測,只要遇上了對的人,不管時間、地點,它就會自動出現。

  不過他擔心的是,戴捷是“對”的人嗎?

  江洵難得地沉默了。

  也難怪丁略會起疑,畢竟他從未在意過任何一個女人,女人對他而言遠不及計算機有魅力,他也從不認為女人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從小到大他不談戀愛,也沒交過女友,他一直活在他的計算機世界里,寧可玩整天的計算機,也懶得抽空去陪母親幫他介紹的女孩。

  但戴捷卻完全吸引了他的心思,雖然對付她純粹是因為任務,然而他卻首度和一個女人交手得如此開心,這是否表示他對戴捷有了好感?

  這種心情該如何去解讀?

  江洵抬頭看著屏幕分割畫面,里頭的戴捷早已吃完午餐,而且還找到了隱藏在鏡子上方的監視器,正透過監視器冷眼瞪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充滿了挑釁和不馴。

  倏地,一股奇異的火苗在他胸口燃起,這種感覺,竟比寫完一新的程序還要令他興奮。

  “我還不知道我對她是什么感覺,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不討厭她。”他笑著回避丁略的問題。

  “不討厭等于喜歡,喜歡再多一點就變成愛了。”林天縱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那是連續劇和的公式,天縱,和現實不符。”方闊下眉批。

  “怎么會不符?你自己和滕霏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武絕倫譏道。

  “喂喂!明明在談江洵的事,你干嘛扯上我?”方闊瞪著武絕倫,不滿地大聲抗議。

  “我只是舉例,要江洵小心點,天曉得這會不會又是滕霽的設計。”武絕倫提醒道。

  “滕霽的設計?”眾人都心頭一驚。

  “想想,阿闊和丁略不都是中了他的詭計才遇上你們的對象嗎?那小子搞不好又在布局了。”武絕倫又道。

  “所以呢?你的結論是滕霽故意要我對付戴捷,然后希望我們擦出什么火花?”江洵笑問。

  “這不無可能,好歹要得到滬幫的勢力戴捷是唯一阻礙,只要降服了她,就能順便收編那些黑衫軍,擺平滬幫的大老…”丁略點點頭。滕霽那小子總是暗藏一肚子詭計,而且專門設計自己人,他深受其害,會這么揣測也不無道理。

  “事情可沒那么容易。”江洵阻止了他們的豐富聯想。

  “怎么說?”丁略問。

  “神通。”江洵喊了一聲。

  “是。”神通馬上秀出一張男人的照片。

  “這人又是誰?”武絕倫皺眉。

  “他叫李成篤,是黑衫軍的總教頭,也是戴捷最信賴的部屬。”江洵解釋道。

  “他有什么問題嗎?”方闊不解。

  “我在準備對付戴捷時就已注意到一件相當耐人尋味的事,當年戴捷成立黑衫軍時,這些成員幾乎一半以上全都是李成篤引薦的,這讓我對這個一直躲在戴捷背后的男人感到相當好奇。”江洵接著道。

  其它四人都盯著畫面上那張毫無表情的粗獷臉孔,這張臉雖然平凡無奇,不過他們都感受到他那故作漠然背后所散發的兇殘之氣。

  “神通,介紹一下他的來歷。”江洵指示道。

  “李成篤現年三十五歲,這個名字的確是他的本名,不過他在黑道還有個響當當的名號,叫『黑犬』,在成為黑衫軍之前,他曾是東北黑道最厲害的殺手集團首領,手下有一批受過專業訓練的高手,東北一帶的人都叫他們『黑犬部隊』。”神通說明。

  “殺手集團…黑犬部隊…”丁略等人都微微凜然,這個名稱似乎曾有耳聞。

  “李成篤在東北似乎鬧了點事,遭到黑道全面追殺,一路逃到上海,無意間被戴捷所救,之后,他就藏身在滬幫,成為黑衫軍的一員。”江洵又道。

  “這種人應該不是那種甘于被指使的人,更何況又是被一個女人指使。”丁略懷疑李成篤混入滬幫的目的。

  “沒錯,所以有必要看住這個人。”江洵一得知這個訊媳就不禁替戴捷捏了一把冷汗。

  那個女人知道自己身邊養了一群惡犬嗎?

  “你認為戴捷知道李成篤的身分嗎?”丁略問道。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不知道的話事情可能單純一點,但如果李成篤知道了戴捷是個女人卻還是默不吭聲,那么戴捷就該小心了。”江洵考慮自己該不該給戴捷一點警告。

  丁略發現江洵語氣之間對戴捷似乎頗為關切。

  “我想戴捷并沒有你想象的聰明,否則不會引狼入室還不自知。”武絕倫嘲諷地道。

  “或者該說,李成篤太過狡猾,所以戴捷才沒有起疑。”方闊道。

  “所以說,我認為滕霽要對付的并非戴捷,他只是想利用戴捷揪出她背后的這群黑犬部隊。”江洵下了結論。

  真正危險的,是一直藏身在戴捷背后的李成篤。

  “是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滕霽會這么在意戴捷。”丁略恍然滕霽口口聲聲說戴捷是危險人物的原因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方闊問道。

  “制造一點混亂。”江洵頑皮一笑。

  “什么混亂?”武絕倫奇道。

  “放出消息,說貔貅已落入我們祥和會館手中,而且和我們談好條件,只要我們給她那八顆珍珠,她愿意把滬幫交出來。”江洵眼底閃著狡猾的光芒。

  “你要讓外界認為她用滬幫來換那八顆珍珠?”丁略一怔。

  “沒錯。”

  “這樣一來不就擺明她背叛黑衫軍…”武絕倫道。

  “很有意思吧?這消息一曝光,不出三天,李成篤一定會展開行動,到時,我們再見縫插針就行了。”江洵篤定地道。

  “看來,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了,但我還是要問問,需要我們幫忙嗎?”丁略欣賞地看他一眼,故意問道。

  他知道,李成篤也許是個狠角色,不過遇上了江洵,要耍狠可能沒什么機會了。倒是,戴捷這個女人很可能會是江洵最大的難題。

  “不必了,我一個人就能搞定。”江洵搖搖頭。

  “這樣我們不是太無聊了?”武絕倫抗議。

  “對付滬幫這些殘眾是滕霽對我出的考題,我如果找人幫忙不就等于作弊?”江洵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他并非要滕霽刮目相看,而是要讓滕霽明白,他之所以成為水麒麟依靠的并非因為他滕少爺的加持,而是他本身的能力。

  他可不只會玩計算機而已。

  “好吧!那就看你的了。”丁略拍拍他的肩膀,暗暗好笑。

  江洵終于也和滕霽杠上了,但好戲還在后頭,他和戴捷的后續發展更讓人期待呢!

  李成篤坐在基地內客廳的一張寬大椅子上,支著手聆聽手下黑衫軍的報告,臉上原本剛硬的線條一寸寸地轉變得更為森冷嚴酷。

  “這么說,戴捷這個傀儡已經不能用了…”他喃喃地道,口氣輕,卻顯得毫無感情。

  本來想利用她去和祥和會館攪和,好讓他有時間專心處理滬幫的事,沒想到她竟會和祥和會館連成一氣,還真是令他始料未及。

  “她居然會為了珍珠而放棄整個滬幫,這就表示她已經和祥和會館妥協了。”其中一名黑衫軍道。

  “這會不會是祥和會館離間的詭計?”另一名黑衫軍懷疑。

  “不管是不是詭計,反正我們已經用不著那個丫頭了。”李成篤瞇起眼睛。

  “的確,當年借著戴捷的力量,我們成了所謂的黑衫軍,為的就是在這里重起爐灶,如今,滬幫已成了咱們黑犬部隊的囊中物,根本不用再被一個女人頤指氣使。”那名黑衫軍大聲地道。

  “沒錯,滬幫自亂陣腳,如今大勢已去,正好由我們接收。”又有人吆喝。

  “是啊,咱們忍氣吞聲了這些年,也該是收成的時候了。”李成篤哼笑一聲,繼而臉上又流露出一種令人悚然的惋惜,接著道:“真可惜,戴捷這丫頭太有趣了,跟在她身邊看著她假扮男人,又自以為是老大的那種德行,就像在看小娃娃玩大槍一樣好玩,真舍不得就這么放了她。”

  “她不知道,真正的老大是您『黑犬』哪!”有個黑衫軍譏諷地笑了。

  “她更不知道,當年那場械斗,就是為了引她上鉤所演出的戲碼,她還以為她救了你,是你的大恩人呢!”黑衫軍之中又有人爆出嘲笑。

  “呵呵呵,她以為她夠狠夠硬,其實還太嫩。”李成篤冷笑道。

  “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娘們,她還真以為她使喚得動咱們黑犬部隊?別笑死人了。”又有人吐槽。

  “這也不能怪她,是你們演技太好了,才會讓她對你們的忠誠信以為真。”李成篤訕笑地看著眼前擠滿小房間內的黑衫軍。

  要是戴捷知道她建立的黑衫軍全是他的黑犬部隊,這種打擊她承受得了嗎?呵呵,可憐的丫頭。

  李成篤在心里同情地暗笑。

  “演技最好的是老大您吧?您一直跟在她身邊,就像個忠心耿耿的副手,看得我們都替您覺得委屈。”

  “是啊!您太厲害了!”

  “就是啊!”

  黑犬部隊的成員們齊聲鼓噪。

  “要取得她的信任,才能達成我們的目標,只要滬幫落入我們手里,這點小小的委屈不算什么。”李成篤老謀深算地笑了。

  東北失勢之后,他曾經流亡一段時日,直到來到上海,他才將目標鎖定這個上海第一大幫,他相信,只有掌控了滬幫,他們黑犬部隊才能再次在道上耀武揚威,揚名立萬。

  經過一番調查分析,他發現三圣獸之中的貔貅急于建立自己的勢力,正是可利用的人選,才會和手下們合演一出戲碼來接近她。

  結果,就如同他的計劃,他成功地潛入了滬幫,借著滬幫的庇蔭,不但能躲避東北黑道的追殺,還能一一將手下們引進滬幫,休養生息,一旦時機成熟,便可一舉吃下滬幫的權勢,轉換為黑犬部隊的骨血。

  這一切,都得感謝戴捷那丫頭啊!

  “要不是戴捷被祥和會館困住,應該反過來讓她好好伺候您。”

  李成篤揚了揚眉,“她是只小豹子,夠兇夠嗆,我雖然滿喜歡她的,不過,太惹她搞不好還會被她咬傷…”

  “難道您要就這樣放了她?”有人問。

  “放了她?不,她知道那些人質被關的地點,若是她泄漏了什么,祥和會館說不定會來攪局,為了避免麻煩,最好的方法就是早點殺了她!”李成篤眼中閃著殺機。

  “她人在祥和會館,要如何下手?”

  “祥和會館再堅固還是有漏洞吧?以你們的身手,要闖進去殺個人應該不難。”李成篤對這些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手下很有信心。

  “好,那我明天晚上就找五個人去…”有人自告奮勇。

  “多派幾個人去,順便去探探,所謂的五行麒麟到底有多強。”李成篤不敢小覷祥和會館,但這幾年有關五行麒麟的傳聞早就聽得他耳朵長繭了,那五、六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能在上海呼風喚雨,還真教人咽不下這口氣。

  上回在滬幫總壇錯失交手機會,這次,他會讓他們那五個小表見識見識黑犬部隊的真正實力。

  “不能親自和那丫頭道別,你們記得替我轉達我的感謝之意,還有,別讓她走得太痛苦。”想起戴捷,他又補充一句,只不過口氣陰狠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知道了。”手下們跟了他這么久,馬上就聽出他的意思。

  “對了,為了讓那些大老印象深刻,我們得制造一個炫麗的出場方式。”李成篤得意地道。

  “老大想怎么做?”

  “后天,召集所有滬幫的余眾,以及所有大老回滬幫總壇開會,我要那些大老當場背書,支持由我擔任滬幫的新任幫主。”李成篤等待這一天等得已經夠久了。

  “那些大老肯答應嗎?”

  “我們有人質啊!十位大老應該不會不顧他們親人的安危吧?”李成篤冷笑。

  “您想得實在太周到了!”有人奉承道。

  “有了滬幫的財力,我們的生化研究就能順利進行,到時,我們黑犬部隊就會成為一支最勇猛的武力了。”他狂笑地道。

  “沒錯!”手下們齊聲應和。

  “讓大家久等了,我們黑犬部隊終于要入主滬幫,再度在上海灘重生,好好期待勝利的到來吧!”李成篤張開雙手向他的手下們大聲宣告。

  “黑犬!黑犬!黑犬!”眾人興奮地高呼,氣勢驚人。

  李成篤又露出那種從不曾在人前展現的詭異微笑,他佯裝一只忠狗已經夠久了,現在起,他要恢復他本來的面貌,讓所有人,包括祥和會館都臣服在“黑犬”腳下。

  祥和會館二樓的歐式套房有五間,每間的布置都極為復古典雅,但可別以為這種頗有歷史的舊洋房毫無門禁,整個會館早已被江洵改造過,一般人還無法隨意進出,就拿戴捷住的那間套房來說,光是房門和窗戶就設有特殊機關,一旦啟動,除非從外面打開,否則永遠出不來。

  戴捷被關在這個套房內一個星期了,七天來她的力氣雖然恢復,但她發現整個房間比個牢籠還要堅固,想逃出去的機率幾乎是零。

  包令她氣悶的,是江洵不但天天來煩她,而且居然還拿了一堆他設計的游戲軟件來叫她測試好不好玩…

  她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從一開始他就是那副調調,像個頑童一樣,也不管別人愿不愿意,就這么半強迫地逼著別人和他一起玩,然后藉此打亂別人所有的節奏。

  他明明知道她對他懷有敵意,可是卻總是一副可以和她成為朋友的熱情模樣,這種人比那些擺明了陰險的人還要惡劣,好歹那些人還比較容易防備,而他的企圖就讓人摸不著頭緒了。

  說真的,有時候她還會有種錯覺,他對待她的方式簡直就像是在對待一只擒捕到的動物,有意無意地接近她,有意無意地想馴服她…

  哼!他如果打的是這種主意,那他就白忙了,她早就紡,她絕不和任何人建立任何關系,就算是黑衫軍,對她來說也只是可利用的一群人而已,更何況江洵還是祥和會館的人,他想叫她低頭,門都沒有。

  煩躁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不時地看著時鐘,已經深夜一點,她依然無法合眼。

  其實,她嘴里說得堅定,但大腦卻經常違背她的想法,這七天,她老是想起和江洵在地下室經歷的那些虛擬游戲,老實說,雖然是被設計強迫,但她卻無法否認她確實玩得很過癮,尤其和江洵一起連手打敗怪獸的場景,總會一再地從她腦海中浮起。

  輩同作戰時的默契,打得淋漓盡致的痛快,還有江洵的機智、爽朗,以及他的聲音、表情、笑容…

  停!她在想什么啊?任何和江洵有關的事都不該儲存在她腦子里!都要全數清除!她怎么可以讓那個臭小子影響她?

  驚慌地自我怒斥一聲,她氣悶地坐起,強迫自己好好面對此時的境況。

  被困在這里,一直有股不安的陰影籠罩著她的心頭,她有點擔心在她被抓的這段期間滬幫那些大老會對黑衫軍不利,沒有了她,李成篤應付得來嗎?

  發現她遲遲未歸,李成篤會來救她嗎?

  不,她寧可他別來,沒有眼罩,加上這一身由江洵提供的女短衫及長褲,別說李成篤不認得她現在這個樣子,她也不愿意自己的性別被李成篤或任何黑衫軍知道,她要他們永遠以為貔貅是個男人,是個強者。

  但不靠外援,她要出去的希望勢必更加渺茫。

  可惡…

  正心煩意亂,突然,整座會館陷入一片漆黑。

  她驚異地抬起頭,眉心微蹙。

  怎么回事?停電了?

  緊接著,一個奇異的危機感爬上她的背脊,她頓了一下,仔細傾聽,有個不尋常的沙沙聲響伴隨著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外頭傳來。

  長年的訓練使她對殺氣特別敏銳,練氣功時師父就教過她,一個人的善惡可以從散發出來的氣分辨,她事后想想,自己會一再地誤入江洵的陷阱,最大的原因就是江洵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到要致她于死的氣,所以她才會疏于防范。

  但此刻,她清楚地感應到一種不懷好意的氣息正迅速向她逼近,而且她幾乎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江洵。

  門外,有人以輕如鴻毛的腳步走來,接著,密碼鎖被觸動,她全身漲滿戒備,小心地退到角落。

  一停電,計算機密碼鎖一定失常,要從外頭侵入就簡單多了。

  丙然,門很快地被撬開,三道人影閃進房內,他們都戴著夜視鏡,因此毫無困難地就辨認出她的位置,并馬上出手攻擊她。

  她大驚,以“移形換位”躲開,但對方毫不容情,出招又狠又毒,招招都想取她性命,她氣不過,正面與他們對打,一陣拳腳交鋒,她心頭忽然一凜。

  這些人的氣息為什么如此熟悉?那感覺就像是她身邊的人…

  她驚疑不定,一個旋身踹開兩人,雙手扣住帶頭那人的手臂,往后一折,扯下對方的夜視鏡,就著鏡里微小的光線,一眼就認出這個偷襲者赫然就是黑衫軍的成員阿仁!

  “阿仁?”她震愕得無以復加,黑衫軍竟敢對她出手?

  “真厲害,這么暗你還認得出來。”阿仁冷笑一聲。

  “你…你們想干什么?”她又驚又怒。阿仁是黑衫軍的一員,他們竟敢對她出手?

  “還用問嗎?當然是送你這只貔貅娘們上西天!”阿仁說著一個倒掛,手中已多了一把小刀,直刺她的胸口。

  這種冷酷又無禮的語氣,以及直接拆穿她性別的言詞,還有那致命的殺機,都讓她震驚失措,臉色整個刷白。

  這是怎么回事?他們…知道了?知道她是女的?而且…還要殺她?為什么?

  一堆問號,像狂濤一樣向她席卷而來,她的大腦幾乎停止運作,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的身體幾乎動彈不得。

  這些她最忠誠的黑衫軍手下…不是來救她,而是想殺她?

  短短的幾秒,像幾世紀一樣長,眼見阿仁的刀就要刺上她的胸口,她還是無法從駭然的僵硬中醒來。

  “小心!”黑暗中爆出一聲警告。

  她渾身一震,還沒來得及清醒,整個人就被抱住,滾向一旁。

  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擁著她,在跌撞中,她聞到江洵那清爽獨特的男性氣息,剎那間,一種無法言喻的酸楚涌上她的喉嚨。

  她的手下想殺她,她的敵人卻救了她…

  這到底該死的是怎么一回事?

  “你啊!小心一點,這可不是游戲,太散漫是會死人的。”江洵吐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責。

  早算準了李成篤會行動,他特地將會館內的電源與他的不斷電系統隔離,并撤了守衛,好方便讓黑衫軍侵入。

  至于黑衫軍侵入后想做些什么,他也早就猜到了。

  他們絕對不是來救戴捷的,李成篤打算過河拆橋,殺了戴捷,然后親自掌控滬幫。

  只是他沒想到戴捷居然會像個傻瓜一樣忘了要閃躲,直把躲在一旁監視的他急得跳腳,才會沖動地沖出來救她。

  江洵略帶揶揄的口氣把戴捷的神智整個拉了回來,她打起精神,掙扎站起。

  “有幫手來了,兩個人都殺了!”阿仁對其他人大喊。

  “是。”

  他們的對話讓戴捷暴怒不已,她朗聲喝問:“你們為什么要殺我?”

  “很簡單,因為老大說他已經用不著你了。”阿仁啐笑一聲。

  “老大?誰是老大?”她擰起眉心。

  “當然是李成篤啊!他才是我們的老大,至于你,你這娘們根本不夠格命令我們,這些年我們忍得夠久了,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幫我們奪下滬幫。”阿仁輕蔑地道。

  她呆住了!

  李成篤?居然是李成篤?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

  “老大還交代,他其實很喜歡你,所以叮囑我別讓你死得太痛苦。”阿仁把李成篤的話帶到。

  她臉色一變,覺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

  李成篤并非背叛她,而是欺騙了她,她防了所有人,卻防不了身邊最親近的小人…

  “別又發呆了,冷靜點,這一點都不像你。”江洵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后腦。

  她一怔,被這看似無意義的動作,以及那字字敲進她心坎的話稍稍安撫了心中的恨與痛,用力吸口氣,她連忙將自己從錯愕與驚怒中抽離。

  “想要我的命,別作夢了!”她對著阿仁冷哼。

  “上!”阿仁怒喊,三人同時展開攻擊。

  江洵原想幫忙,但他才揍了其中一人,戴捷就不悅地喝道:“江洵,你別插手!”

  他聳聳肩,樂得輕松,雙手環胸看她對付自己人。

  但三對一阿仁他們還是討不到好處,戴捷發了狠,下手又毒又重,阿仁完全不是對手,不出幾分鐘,他們三人就被打得倒地哀鳴,阿仁大驚,連忙拿出手機要聯絡埋伏在外頭的同伙前來支持,不料才接通,就聽見江洵發噱的回答。

  “喂喂?你打的是這支手機嗎?它的主人已經倒下很久啰。”江洵笑嘻嘻地晃著從另一批人身上搜來的手機。

  阿仁臉色慘綠,怎么也沒想到外頭的人早被撂倒,今晚奇襲,八人全軍覆沒,更令他恐懼的是,單是一個水麒麟和戴捷就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要是祥和會館傾巢而出,豈不更加驚人?

  “我殺了你!”戴捷氣恨地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刀,一把刺向他。

  “住手!”江洵攔住她。

  “走開!”她氣炸了。

  “先別殺他,留他一命可以知道很多事。”江洵提醒。

  她愣了一下,沒錯,她還有一堆疑問想問個清楚,不過,不痛打他一頓她的氣難消,因此,她將刀子一收,舉腳踹向阿仁的側臉,當場將他踢昏。

  江洵隨即對著手腕的特殊手表輕喊一聲:“神通,打開電源。”

  頓時,整棟會館又亮了起來,他打開燈,戴捷那張森冷小臉上的暴怒、痛苦和羞辱全都無所遁形。

  江洵盯著她,胸口微微騒動,有些憐憫,有些不忍,還有些他無法去厘清的情愫在發酵。

  “你想笑就笑吧!”她冷眼瞪著他,倔強地不愿示弱。

  “我笑不出來。”江洵輕聲道。第一次用認真的語氣面對她。

  這七天,他天天來逗著她玩,見過她翻,見過她無奈,見過她冷淡,但從沒見渦她這種神情。

  像是被族群背棄了的孤狼,滿心是傷,卻又不輕易妥協認輸,沉痛,卻咬緊牙不吭聲。

  她這種模樣,令他胸口微微揪緊。

  她一怔,突然討厭起他這么一本正經,這個時候,她反而希望他嘻皮笑臉地調侃譏諷她,也不要他用那種能看穿她靈魂的目光看著她。

  “我不相信李成篤會背叛我,我無法相信…”她心悸地別開頭,腦中的混亂還沒平復。

  “你從來都沒懷疑過他的真實身分嗎?”他問。

  “他的身分?”她轉頭看他。

  “李成篤其實是東北有名的殺手集團首領『黑犬』,他在東北被黑道追殺,才會逃到上海,率領著他的手下伺機滲入滬幫好重建勢力,虧你對計算機這么在行,怎么會沒發現呢?”他直接說出真相。

  “你…為什么會知道?”她愕然地問,但很快地從他臉上的表情讀出了某種訊息。“是你!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讓他早點露餡而已。”他淡淡地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怒聲追問。

  “我讓他以為你和我們妥協,用滬幫來交換那八顆珍珠。”他不想瞞她。

  她倒抽一口氣,怒火攻心。

  “原來…這都是你設計的,你故意離間我們,所以成篤他才…”她氣得握緊拳頭。

  “他并不是因為我的挑撥才背叛你,早在你遇見他之初他就別有居心了!多年前那場他被追殺的事件,只是要引你上鉤,混進滬幫…”他不高興地打斷她的指控。

  “不可能!”她怒喊著。

  “你還要被你自己的恨意蒙蔽多久?你在自己和周圍的人之間劃一條鴻溝,結果,你還是逃不了人性的丑惡,甚至還看不清誰是敵人,誰又是朋友。”他真的看不下去了,她的偏見讓她更加盲目,害他替她擔心…

  是啊!他竟然在替她擔心,擔心她一個人如何去應付李成篤的黑犬部隊,擔心她養狗不成反被咬一口,擔心她那倔性子會承受不了遭人背叛的打擊…

  “我當然分得清誰是敵是友,即便李成篤曾是什么殺手集團的首領,但他被我救了之后,已經是黑衫軍的一員了,他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而你,才是我的敵人…”

  “你這個笨女人!他幫你只是在替他自己鋪路!”不知道為什么,看戴捷到此刻還替李成篤說話他的好脾氣就全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肚子的火氣。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你們祥和會館處心積慮想從我手中得到滬幫,所以才會用計誘使成篤背叛…”雖然心里已有點動搖,但她還是不愿相信江洵的話,畢竟,他才是敵人哪!

  “左一句李成篤,右一句李成篤,原來你喜歡那種男人,連被他騙了也心甘情愿,那我還真多事哪!拆穿了你情人的把戲,真抱歉。”他吃味地譏諷,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又酸又妒。

  “李成篤和我沒關系,你不要胡說!”她氣怒得朝他臉上揮拳。

  他微閃,哼道:“我看你明明就喜歡那個老男人…”

  “你給我閉嘴!”她厲斥,倏地滑向他,旋出手中的小刀直刺向他的咽喉。

  他上身后仰避開,冷笑,“早知道你一點都不在乎被他利用,我就不用麻煩幫你了。”

  “幫我?你這叫做幫我?”她愈聽愈氣,出招更狠。

  “李成篤是只潛伏在你身邊的惡蟲,與其讓他慢慢蠶食掉整個滬幫,不如早點將他摘除…”他話說到一半倏地一愣。

  印象中,滕霽對付方闊的哥哥方廣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時,他們五行麒麟對他的作法都不諒解,但現在他卻做了和他同樣的事…

  原來,有些作法雖不見容于旁人,但出發點卻是善意的,即使是不得已而利用了某些人…

  或許,他們五人都誤解了滕霽…

  一瞬間的閃神,不過零點一秒的時間,但戴捷手中的小刀已挾著勁風掃向他的胸口,他這才驚覺情勢危險,胸膛猛地向左傾斜,卻來不及自保,眼見尖銳的刀鋒就要這么直接刺進了他的胸膛…

  戴捷沒想到他會在對打時突然分心,她大吃一驚,幾乎未經思考就馬上縮回手腕,但由于沖勢太猛,她身子便失衡地往他懷里撞去。

  “唔…”他向后退了好幾步,連忙抱住她穩住。

  她的臉頰貼上他的左胸,強有力的心跳聲從耳朵灌了進來,她不禁松了一口氣,若非她收得快,此刻刀子已插刺進他的心臟…

  等一下!她在想什么?她居然因為自己沒傷到他而覺得慶幸安心?

  發現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她臉色乍變,慌張地要推開他,卻發現他的手緊圈住她的腰不放。

  “喂…”抬起頭正要怒斥,但目光一和他那雙異常清亮的眼神相撞,她就如同遭到魔咒,從心臟到四肢全都暫停運作,無法喘息,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呼出的清爽氣息。

  江洵第一次感到血液在體內騒動,向來被理智操縱的腦袋完全失控,他的目光被她的臉蛋,她的眼睛,她的雙唇緊緊吸引著,再也移不開。

  然后,幾乎是情不自禁,他慢慢地低下頭,慢慢地…輕觸那兩片冰冷卻又柔軟的**。

  兩人的唇相迭的那一瞬,她如遭雷殛般強烈地戰栗著,他的溫熱貫穿了她全身,幾乎要將她頑強的靈魂侵蝕融化…

  這個震撼馬上將她從魔咒中喚醒,她猛然一驚,用力推開他,捂住自己的唇,簡直難以置信她竟然接受他的吻!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她抽氣怒斥。

  “吻你啊!”他挑了挑眉,心里卻有點失望,這個吻太早結束了,讓人意猶未盡。

  “可惡!你…”她又羞又氣,整張臉紅得發燙。

  “我哪里可惡?你又沒拒絕。”他古怪一笑,方才胸口的那股無明火全消了。

  “我…”她啞口無言。

  “而且,你也舍不得殺我。”他話里帶點得意,因為他多少感覺得出,眼前這只貔貅已經有被馴服的跡象了。

  “我…”她再一次語塞,因為她根本無法解釋自己反常的行為。

  按理說,江洵整她、耍她、逗她,甚至還困住她,她應該是恨不得捅他一刀的,為什么眼見就能報仇泄恨,她卻又臨時收手?更令她不解的是,他吻她時她一點也沒想到要反抗。

  難道在潛意識里她早已不再與他對立?曾幾何時,她對他的敵意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她的心慌張地狂跳著。

  “我就說你喜歡上我了。”他笑意不斷擴大,得了便宜還賣乖。

  “胡扯!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只是…”她怒聲想反駁,找不到任何理由。

  “只是什么?”他故意問。

  “只是…只是還你一個人情!”她努力擠出這個可笑的理由。

  “哦?只還一個?那剩下的呢?你已欠我好幾個人情了,都要用吻來還嗎?”他笑著調侃。

  “你…我沒空和你閑扯,我要去找李成篤問個清楚。”她惱羞成怒,將刀子插進腰間,轉身就走。

  他笑臉一斂,抓住她低喝:“慢著!別傻了,你以為你一個人對付得了那一大群黑犬部隊?他派手下殺你不成,你卻自投羅網!”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他關笨了,連這種道理也不懂。

  “如果確信他背叛了我,在他殺我之前,我會先動手。”她冷冷地說完再次轉身。

  “等等…”他再度揪住她的手臂。基本上,他是很欣賞她的自信啦,但如果自信過度而害死自己那就太愚蠢了。

  “放手!”她憤怒地甩開他,腳飛快地移向虛掩的房門。

  “戴捷!”他大驚,剛才進來時忘了關門,因此電源啟動之后,門仍是開著的,才會讓她有機會逃離。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戴捷急著去搞清楚李成篤和黑衫軍的企圖,使盡全力奔下一樓,越過庭園,直沖出大門。

  江洵追到門口便停了下來,直盯著那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他知道她會去哪里,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因此更加擔憂。

  “真是的,老是要我去救你,這些人情看你以后怎么還清…”他擰著眉,邊嘀咕著邊走向車庫,駕著車尾隨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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