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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恢復(fù)


陸珩聽到破空聲的時候還在想,  傅霆州已經(jīng)發(fā)瘋到這個程度了嗎?在京城里襲擊錦衣衛(wèi)都指揮同知的府邸,傅霆州自己可以不怕死,那家人呢?

        陸珩下意識握刀,  但右手落空后他才意識到,這是他的婚禮,他唯一解下繡春刀的一天。因為這片刻的耽誤,箭矢已經(jīng)逼近了,一切發(fā)生在瞬息,  陸珩根本沒時間多想,他用力將王言卿抱到身前,  靠著風(fēng)聲本能判斷方位。

        身后傳來噗嗤一聲,  陸珩只是皺了皺眉,  很快恢復(fù)冷靜,再次變成那個心狠手辣、料事如神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他一把將王言卿推向傅霆州的方向,  同時轉(zhuǎn)身,利落地折斷箭尾,飛快吩咐道:“找掩體隱蔽,  封鎖街道,  包抄東南方向。”

        隨著陸珩中箭,門外許多偽裝成過路百姓的人拔出武器,  撲上來見人就砍,  他們沉默陰沉,  邪門的和瘋子一樣。陸珩這才知道,  原來不是沖著他來的,  而是沖著將他們一鍋端來的。

        那事情就簡單多了。陸珩放開手腳,  下手不再顧忌,  吩咐屬下往死里整。

        長官大婚,  郭韜、陳禹暄等人都來了,組織人手倒并不難,唯獨武器上不方便。畢竟來參加陸珩的婚禮,他們也不敢?guī)е哆M(jìn)門。

        院子里一通混亂,而王言卿被推得踉蹌了一下,險險站穩(wěn)。她用力掀開蓋頭,看到果真是婚禮上出現(xiàn)了變故,而陸珩身后赫然有血跡。

        她剛才沒聽錯,陸珩確實受傷了。她蓋著蓋頭時,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到身前,隨后四周傳來驚呼聲和腳步聲。混亂中她神奇般聽到了身后人的心跳,緊接著傳來利器入體的聲音。

        發(fā)生未知危險的那一瞬間,他第一反應(yīng)依然是保護(hù)她,而不是自己躲避。以陸珩的身手,如果沒有耽誤,避開箭矢應(yīng)當(dāng)不難。

        只能說幸而沒射中要害,箭矢只扎中了陸珩肩膀。他已經(jīng)將箭桿折斷,只留一枚箭頭在體內(nèi)。他忙著控制現(xiàn)場,都不顧自己的傷口。隨著他動作,箭頭越扎越深,鮮血不斷從他后背流下來,滲入大紅婚服內(nèi)。

        王言卿第一次覺得紅色這么刺眼。

        王言卿愣怔間,傅霆州已經(jīng)趕到王言卿身邊,直接拉著她的胳膊,帶她離開空地。傅霆州見王言卿依然愣愣地望著陸珩的方向,不由皺眉,問:“卿卿,你沒傷到吧?”

        王言卿回過神,搖搖頭,斂著眼睛撥開了傅霆州的手。傅霆州眼神一黯,正要說話,旁邊竄出來一個舉刀砍人的矮小男子。傅霆州側(cè)身躲過,一腳踢在對方胸口,他將自己身上的短刀解下,飛快塞到王言卿手中:“你待在這里別動。”

        變故發(fā)生在一瞬間,陸府平時警戒森嚴(yán),唯獨今日陸珩大婚,賓客眾多,各位貴客又分別帶著奴仆,管理比平常雜亂得多,這才被這幫刺客沖了個正著。

        喜娘隊伍是陸珩從外面請來的,哪見過這種場面,她們尖聲亂叫,抱頭鼠竄,讓本就嘈雜的局面越發(fā)亂成一鍋粥。

        傅霆州和突然冒出來的刺客纏斗起來,他今日本來防備著陸珩,在身上藏了武器,沒想到在這種時刻派上用場。但對方是長刀,而他身上都是短兵器,最順手的一把短刀已經(jīng)塞給王言卿,對上刺客不免受制許多。

        王言卿握著短刀,再一次看向陸珩那邊。陸珩正在組織人手合圍,他行動時并不避諱,肩膀上的傷口汩汩往外涌血。王言卿壓根沒在意傅霆州讓她待在原地的話,她想去那邊幫忙,但被身上沉重的禮服阻礙。王言卿提起大衫,沒走幾步,忽然察覺有一個侍從模樣的人在向她逼近。

        他相貌平庸,面無表情,黑眼珠比尋常人大,看似唯唯諾諾,但鼻子兩側(cè)有微不可見的溝紋,兩邊嘴角輕微向下。王言卿馬上辨認(rèn)出來這不是普通人,他心懷惡意,應(yīng)當(dāng)想要襲擊她。

        王言卿毫不猶豫,提前拔刀朝對方襲去,對方見行動暴露,也拋去偽裝,露出兇狠危險之態(tài)。王言卿學(xué)過武藝,對付普通男人還行,一旦遇上這種練家子,力量劣勢很快就暴露出來。更麻煩的是,不止一個兇徒盯著她,還有其他人圍過來。

        王言卿用短刀抵住攻擊,虎口被對方的力道震得發(fā)痛,而側(cè)方有另一個人向她撲來,看起來想挾持她做人質(zhì)。王言卿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她不能給陸珩添麻煩,她咬咬牙,猛地抽回短刀。

        前面的刺客因為慣性俯沖,王言卿趁這個機(jī)會往旁邊閃去,躲開了兩面夾擊。但王言卿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她被裙擺絆住,沒來得及調(diào)整位置,砰的一聲摔向后方。

        發(fā)冠最先撞到地上,替她緩沖了一部分力道,隨后她的后腦勺撞到石頭,當(dāng)即眼前一黑,徹底昏迷過去。

        剛才圍攻她的兩個刺客想追過來,但一個被人從后面攻擊,另一個正要上前抓她,忽然身側(cè)襲來一道黑影。刺客下意識躲避,這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截樹枝。

        而這時陸珩也趕到了,刺客握著刀,發(fā)狠朝陸珩砍去。陸珩閃身握住他持刀的手,兩人僵持片刻,陸珩猛地攻擊刺客腕關(guān)節(jié),刺客吃痛,刀不受控地脫手而出。陸珩一腳將刀踢遠(yuǎn),反擰著他的關(guān)節(jié)逼他跪倒,同時胳膊肘重重?fù)粝虼炭吞栄ǎ乓幌麓炭途褪ス袅Γ戠裼肿妨艘幌拢瑥氐琢痰勾巳恕?

        陸珩解決了刺客后,來不及多看,趕緊走向王言卿。他小心抬起王言卿的頭,這件沉重的發(fā)冠立了大功,她后腦勺并沒有出血,應(yīng)當(dāng)只是昏迷了過去。陸珩長松一口氣,而這時傅霆州也解決了另一個人,他走過來欲要查看王言卿情況,陸珩將人抱緊,抬眸冷冷道:“滾。”

        傅霆州手一頓,面色同樣冷酷:“在你府里讓她遭受這種危險,你有什么臉面繼續(xù)娶她?”

        “那也好過你。”陸珩冷冰冰盯著傅霆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我剛才離開,無非覺得你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應(yīng)該有能力保護(hù)好她。結(jié)果你連幾個嘍啰都處理不了,她要是有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郭韜從另一邊跑過來,急忙道:“大人,刺客都控制住了,要不要留活口……”

        郭韜話沒說完,看到陸珩懷里抱著人,剛才還端莊美麗的新娘子眨眼間昏迷不醒。郭韜剩下的話自動消音,不敢再挑戰(zhàn)陸珩的耐性。

        陸珩不顧自己肩膀上的傷,打橫抱起王言卿,往后院走去。她頭上戴著華麗冰冷的發(fā)冠,此刻無力地垂下去,露出一截纖白脖頸。

        陸珩大婚,來者最低都是三品官,其中不乏許多將軍、公侯。最初的混亂過去后,賓客們很快就恢復(fù)秩序,文官由人護(hù)送著離開,武將大多上過戰(zhàn)場、立過軍功,年輕如傅霆州的三下五除二撂倒刺客,年長一些的也能自保。隨后陸珩很快控制場面,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中除了陸珩和王言卿,竟然無人受傷。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發(fā)生了這種事情,婚禮只能暫停,賓客紛紛離府。郭韜在外院善后,一開始他們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反應(yīng)過來后,錦衣衛(wèi)立刻奪回主動權(quán)。郭韜做慣了這種事,即便陸珩不在他也能處理。

        陸珩安心在內(nèi)院陪伴王言卿。屬下和同僚都對此表示理解,等避開眾人耳目后,陸珩暗暗松了口氣。

        陸珩自己都覺得他瘋了,他竟然有些感謝這伙刺客及時出現(xiàn),要不然,他真的無法預(yù)料拜堂時會發(fā)生什么。如今拜堂雖然取消,但婚禮默認(rèn)成了,接下來無論陸珩做什么,眾人都會覺得事出有因。

        侍女見陸珩一動不動坐在床前,盯著夫人入睡的臉。侍女壯著膽子上前,小心翼翼打斷道:“大人,郎中已經(jīng)來了。奴婢守著夫人,您先去處理下肩膀上的傷吧。”

        陸珩沒有行動,而是說:“先讓郎中給她診脈。”

        侍女看著陸珩身后一大塊血漬,為難道:“是。大人,您肩膀上的傷須盡快包扎,不然等夫人醒來也會擔(dān)心的。”

        陸珩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她會擔(dān)心?但愿吧。

        但陸珩還是讓開位置,讓郎中給王言卿把脈,等郎中收手后才去廂房處理傷勢。陸珩中箭后又是指揮又是動武,箭頭嵌入得越發(fā)深,郎中小心將箭頭取出來,然后趕緊用烈酒沖洗傷口,等一壇酒倒空了才撒上金瘡藥。

        郎中做這些事時,陸珩就靜靜坐著,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郎中艱難地將陸珩的傷口包扎好,他累出一頭大汗,當(dāng)事人反倒紋絲不動,面色冷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郎中受傷了呢。

        郎中包扎好傷口,雖然陸珩對此并不陌生,但郎中還是照例囑咐道:“大人,傷口靠近肩胛骨,創(chuàng)口極深,這些天忌劇烈運動,忌大喜大怒,飲食也要以清淡滋補為主。”

        陸珩習(xí)以為常點頭,問:“她的傷怎么樣,嚴(yán)重嗎?”

        說起這個,郎中臉色也嚴(yán)肅起來:“夫人撞到了后腦,雖然沒有出血淤腫,但沒清醒前,不好說有什么癥狀。”

        陸珩嘆氣,問道:“她什么時候會醒來?”

        “草民開了藥,應(yīng)當(dāng)今天晚上會醒。”

        陸珩又問了些事,示意郎中下去拿賞錢。堂堂錦衣衛(wèi)都指揮同知在婚禮時被人襲擊,簡直是奇恥大辱,陸珩按理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總是心不在焉,屬下看了以為陸珩被傷勢影響,都不敢讓他繼續(xù)操心,趕緊請陸珩回去休息。

        陸珩見自己實在進(jìn)不了狀態(tài),便也放棄了,先行回府休息。精力不濟(jì)時沒必要硬逼自己耗時間,休養(yǎng)好才能事半功倍。何況,他如今的心思確實不在公務(wù)上。

        他需要搞清楚王言卿今日發(fā)生了什么。

        陸珩接王言卿出轎的時候就密令侍衛(wèi)捉拿轎底之人了,他進(jìn)入暗室,翡翠被反綁在地上,口中塞著布團(tuán),瞧見他進(jìn)來十分害怕,卻又強(qiáng)撐著。陸珩讓人將她嘴里的布團(tuán)取走,他拉了張椅子坐下,還算和善地問:“是傅霆州派你來的?”

        翡翠擰著脖子,抿緊了嘴一言不發(fā)。陸珩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問她,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陸珩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翡翠不肯回答,陸珩自行接下去,淡然道:“看你的年紀(jì),應(yīng)當(dāng)是翡翠了。”

        翡翠大吃一驚,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陸珩依然還是那副平靜隨和的模樣,不緊不慢說道:“你叫翡翠,正德十三年被鎮(zhèn)遠(yuǎn)侯府買入府中,嘉靖元年分配到王言卿身邊伺候。你伺候了她十年,算是鎮(zhèn)遠(yuǎn)侯府里僅有的對她好的人。”

        翡翠輕嗤了一聲,不服氣道:“還有老侯爺和侯爺,侯爺對姑娘最好了。”

        “你真的覺得那是對她好嗎?”陸珩問,“讓她忍受傅家夫人小姐的輕慢,讓她做妾,甚至讓她去討好他未來的正妻。你心中的她,就只配受這種待遇?”

        翡翠一時語塞,用力撇過臉,不肯再回應(yīng)陸珩的話。這是臭名昭著的錦衣衛(wèi)頭子,最擅長離間人心,姑娘和侯爺已經(jīng)被他煽動得離心了,她斷不能再中計。

        翡翠一副死不配合的架勢,陸珩也不生氣,依然慢慢說道:“昨夜我派人檢查過花轎,不可能遺漏,所以你應(yīng)當(dāng)是今天早晨迎親隊伍集合時混進(jìn)來的。能同時支開八個轎夫,接應(yīng)你的人多半是其中一個。他們都有家人親戚,我一個個查,絕對有人受不住招供。傅霆州敢在我的婚禮上生事,待我稟告圣上,你覺得他會被治什么罪?”

        翡翠越聽臉色越差,忍不住回?fù)舻溃骸澳鞘且驗槟闫垓_姑娘,作惡在先!姑娘她本就孤身一人,她被你害的落崖,失去了記憶,醒來還要被你欺騙。你這樣做,還有良心嗎?”

        陸珩對此無話可說,他最擅長混淆是非,當(dāng)他遇到自己理虧的事情時,從來不解釋,而是反守為攻。陸珩反問道:“那依你今日之見,這場婚禮,可有任何不周全之處?”

        翡翠被問得怔了一下,緊緊咬唇。陸珩繼續(xù)道:“如果她嫁給傅霆州,她可能穿上正紅嫁衣,以正妻之禮嫁人嗎?你說我沒良心,那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傅家人對她是什么態(tài)度。沒成婚前尚是如此,等婚后,她要面對太婆婆、婆婆、小姑、正妻,她余生會開心嗎?”

        翡翠不說話。她厭惡此人巧舌如簧,但她心里其實明白,王言卿要是留在鎮(zhèn)遠(yuǎn)侯府,基本沒可能奪回婚約,日后必然要以妾室身份度日了。陳氏原本就不喜歡王言卿,聽說那位洪小姐也不是和善的性子。永平侯府小妾庶女眾多,洪晚情自小見慣了母親磋磨妾室,等她入府,該如何為難王言卿呢?

        王言卿落崖后,翡翠意外發(fā)現(xiàn)王言卿在收拾包裹。王言卿誰都沒有告訴,哪怕是相伴十年的翡翠。就算沒有墜崖,王言卿也打算離開了吧。

        翡翠其實能理解王言卿的做法,既然沒有生在貴族家,何必上趕著受他們的氣?天大地大,哪里不能活呢?

        但一碼歸一碼,王言卿想離開是一回事,陸珩害人失憶又欺騙隱瞞,是另一回事。翡翠冷冷道:“陸大人,我知道您想說什么,但是,我既然是姑娘的婢女,就該事事以姑娘為先。姑娘想離開也好,想另嫁也罷,我都支持。但是,這必須是她自己本心所愿。”

        陸珩在錦衣衛(wèi)審訊多年,第一次被犯人問得啞口無言。但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陸珩起身,說:“好,既然你也是為了她好,那我們就可以達(dá)成共識。等她醒來后,我希望你真正為了她考慮,不要一昧替傅霆州說話。”

        翡翠冷嗤一聲,不做理會。這時候外面有人過來,靈犀停在門外,默然垂手。陸珩朝外掃了一眼,吩咐道:“給她松綁吧。畢竟是夫人曾經(jīng)的婢女,你們好生招待,不得失禮。”

        “是。”

        陸珩走出暗室的門,靈犀自動跟上。等走遠(yuǎn)后,陸珩才問道:“怎么了?”

        “夫人醒了。”

        王言卿清醒的時間比陸珩預(yù)料的快些。陸珩飛快趕回后院,他進(jìn)門,瞧見王言卿靜靜靠著床柱,盯著窗戶上大紅色的喜字,不知道在想什么。陸珩有一點頭皮發(fā)麻,但還是端著笑意,如往常一般走向王言卿:“卿卿,你怎么樣,頭還疼嗎?”

        陸珩坐到床邊,他說這句話時,腦海里已經(jīng)構(gòu)思出好幾套方案。翡翠的說辭可以鉆空子,他適當(dāng)承認(rèn)一部分,隱瞞一部分,應(yīng)該能將她穩(wěn)住。

        王言卿聽到聲音,眼珠動了動,慢慢看向陸珩。陸珩接觸到她的視線,心里咯噔一聲。

        但陸珩還是笑著,柔聲喚道:“卿卿?”

        王言卿靜靜看著他,終于戳破了這場持續(xù)兩年、盛大夢幻、完全由謊言堆積起來的泡沫:“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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