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胃腸炎依賴的人
有錢人家的凈房, 是不會有臭味的。
恭桶里會盛放天然香木的碎屑,細(xì)細(xì)的沫堆在下面,穢物落入其中, 不止沒有異味, 還不會濺起來,除了奢侈, 確好用。
程丹若沒聞到問道, 卻被他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她想去扶他,但謝玄英躲開她,自顧自坐下,還道:“柏木和你說了, 沒什么大事。”
他端起茶盞:“有些不舒服,歇歇好了。”
程丹若拿出引枕,示意他手放上來。
謝玄英不敢在這事上違逆妻, 只好伸手讓她脈。
脈濡緩。
“舌頭。”
苔白膩。
風(fēng)寒外束啊。程丹若思忖問:“去過幾次了?”
他不想回答。
她:“……謝玄英?”
“覺得好點了。”他收回手。
她:“行吧。”是到外面去問柏木。
小廝在這時候體現(xiàn)出了要『性』, 一五一十地說了。
程丹若回來,猶猶豫豫地立在凈房門口:“能不能進(jìn)去看一眼。”
謝玄英堅決回絕:“不行。”
她扶額。
這是一個不配合的病人,但考慮到此前,雙方已經(jīng)達(dá)成過保留隱私的共識, 不好自己打破,只好繼續(xù)指使小廝。
“柏木,你去看。”她說。
柏木跑腿, 告知她結(jié)。
程丹若在“急『性』腸胃炎”和“食物中毒”里徘徊,又讓他坐好,按他腹部:“哪里痛?這里?臍周有沒有絞痛感?”
他點頭。
“今天中午吃的東西多嗎?”
謝玄英總算回答了:“沒吃幾口。”
“寒濕泄瀉。”她一邊說中醫(yī)的診斷結(jié),一邊在心里說,急『性』胃腸炎, “吃藿香正氣散吧。”
常見的『藥』物沒有成品,但她帶了『藥』材,現(xiàn)煮。
柏木飛奔告退,找喜鵲拿『藥』去了。
程丹若又『摸』『摸』他的額頭:“有些發(fā)熱了,頭疼嗎?”
他點點頭。
“去后面休息吧。”她拉起他的手,“叫林媽媽給你倒恭桶,好不好?”
謝玄英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站了起來,跟她去東花廳歇下。
丫鬟們知道他生了病,多少緊張,但也沒有緊張。
程丹若鎮(zhèn)定了。
她讓人鋪好床,讓他躺下,洗手取針,直接撩衣服下針:“別動哦。”
『穴』取天樞、上巨虛、陰陵泉、合谷,再加中脘、氣海。
謝玄英皺起眉頭。
“腹痛?”
他點點頭,好似已經(jīng)沒有說話的力氣。
又加神闕。
這是親眷的好處了,程丹若再也不需要顧忌男女大防,該刺幾針幾針。
不過,她顧慮到他的隱私,紗帳放了下來,擋一擋。
一面看針,一面吩咐丫鬟們:“瑪瑙,調(diào)一碗鹽糖水,梅韻,去紙熨一下。”
對反復(fù)上廁所的人來說,柔軟的草紙非常要。但街上賣的紙,不是買回來柔軟平整的,需要丫鬟噴水熨過,燙平紙上細(xì)微的『毛』流,這樣擦起來才舒服。
個大丫鬟應(yīng)下,麻利地忙碌起來。
程丹若等了一刻鐘左右,拔掉針,喂他喝了一碗鹽糖水。
“三郎?”
“嗯?”鼻音很濃。
她『摸』『摸』他的額頭:“你有點發(fā)熱了,躺著休息吧,一會兒『藥』好了再喊你。”
“嗯。”謝玄英合攏眼皮,慢慢放松,『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過了會兒,他被叫醒,皺眉喝掉了藿香正氣散,又去上了個廁所。
這時,天已經(jīng)暗沉沉的了。
程丹若讓他睡下,給他蓋好被:“今晚會有些折騰,但你身體底好,很快會好的。”
他點頭,卻說:“讓丫頭給值夜吧,你安心睡。”
她蹙眉,覺得自己的專業(yè)『性』受到了挑戰(zhàn):“自己是大夫,還要別人替照顧丈夫?”
謝玄英斷閉嘴。
程丹若給病號蓋好被,自己則靠在床頭,繼續(xù)打『毛』衣。
謝玄英猛地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織出一片均勻緊的布料了,上手去『摸』:“有點硬。”
“因為『毛』不好。”她拍掉他的手,“睡覺。”
“這樣也可以當(dāng)被了。”謝玄英頭痛,肢酸痛,但他堅持扯開話題,“百姓又多了一件御寒之物。”
“不止此,江南女可織布養(yǎng)家,北邊要少一些,『毛』衣能給她們機(jī)會,且在家能做,和刺繡沒什么……”
程丹若習(xí)慣『性』地往下說,說到一半感覺不對,及時打住,“你能不能睡覺?病人不能勞神。”
謝玄英道:“這事你一個人辦不了,打算官府『插』手,還是找商號?”
她思索片時,卻是風(fēng)馬牛不及的話:“你的腸胃好像不好,以前是不是受過罪?”
他愣住了。
“上次在嘉祥也是這樣。”她道,“平時看不大出來,一吃差些的,容易胃腸不適。”
平時進(jìn)食,他吃得比較節(jié)制,不吃生冷,不暴飲暴食,非是宴席,幾乎不大喝酒。她原以為是古人的習(xí)慣,現(xiàn)在想想,他其挺視養(yǎng)胃。
可二十歲的年輕人,誰不仗著年輕力壯胡吃海喝?
她能一邊吃辣鍋,一邊來頓冰激凌,回頭再啃一頓烤串。
謝玄英含混道:“在宮里吃喝,總有顧不到的。”
程丹若沉默地點點頭,說:“以后出去,要多留意了。”今天不是談這個的好時間,她及時打住,“快睡吧。”
謝玄英翻身側(cè)臥著,額頭正好抵住她的大腿。
程丹若掖好被,調(diào)整姿勢,擋住旁邊案幾上的燭光。
繼續(xù)織『毛』衣。
這天,她反復(fù)回憶結(jié)的織法,但真的記不清了。當(dāng)初學(xué)織『毛』衣,純粹是一個巧合。
那時,女生宿舍舉辦活動,每個寢室出一件手工作品,第一名可以獲得一臺小冰箱。
大夏天的,來瓶冰可樂不知多爽,她們寢室也興致勃勃地參與了。
一個做簪,一個做羊『毛』氈,一個鉤娃娃。
程丹若左思右想,最后選擇織『毛』衣,心想這最用,不僅能練習(xí)打結(jié),織出來的圍巾『毛』衣還可以自己穿,不浪費(fèi)。
但和大部分人一樣,織『毛』衣看著簡單,其沒那么容易,她花了幾個月才織出一條圍巾,還是最簡單的平針。
活動結(jié)束后,她再也沒有撿起來。
這天,她白天光線好的時候數(shù)針,拆了打,打了拆,還是哪里不對,反倒是夜里神游盲打,居然奇跡般復(fù)原了一段。
今天整個白晝,她參照著復(fù)原,終成功搞出了一截。
接下來,是不斷織的過程。
『毛』衣比針線不費(fèi)眼,她勾動針線,視線不知不覺滑落到身邊的人身上。
他眉『毛』微皺,身體弓起,恐怕肚還在痛。因為肌膚貼,能顯感覺到大腿的皮膚發(fā)燙,體溫偏高。
這個月,著不容易。
既要忙著熟悉知府的工作,又要緊鑼密鼓地安排互市。雖說有和官吏打交道的經(jīng)驗,但程丹若知道,上頭人想的,和下頭的人并不一樣。
胥吏們的官很小,精是真的精,大心力耗下去,又碰上暑濕,生病正常了。
程丹若放下『毛』衣針,看了他一眼。
“唔。”他在淺眠中發(fā)出不舒服的鼻音。
她無聲嘆了口氣,伸手按住他的小腹,圍繞著肚臍輕輕『揉』按。微的外力徐徐壓下來,多少緩解了絞痛感。
一刻鐘后,他平穩(wěn)地睡去了。
程丹若起身洗漱,而后吩咐瑪瑙煮一壺茶,備些點心,以及打一桶井水。
瑪瑙問:“可要們值夜?”
“不必,會守的。”她道。
瑪瑙知曉她的『性』,并未多言,只是回到屋里,和梅韻商量好,人在屋里輪流睡覺,留一人醒著以備傳喚。
程丹若洗漱完,再次拿起了『毛』衣針。
覺得困,抿口茶。
等到晚上十點多,她『摸』了『摸』謝玄英的額頭,感覺更燙了。
然燒起來了。
程丹若輕手輕腳地下床,拿條布巾沾濕井水,擰干。一條敷在他的額頭上,另一條則依次給他擦拭后頸、腋窩、腹股溝和腘窩。
擦完一遍,帕是熱熱的。
期間,謝玄英朦朧醒來過一次。他看到燭火映襯下的她,只穿抹胸和小衣,『露』出的膚『色』泛著溫柔的光,疑似畫中真真。
他心里踏又不安,去拉她的手:“丹娘。”
程丹若手里拿著茶碗,被他拽住拿不起銀勺:“放開,喝點水。”
他好像沒聽清,半闔著眼皮,唇角緊抿,像是倔強(qiáng)的孩。
她想想,將他的手塞懷里。
老了。
她舀了勺溫水,遞到他唇邊:“喝。”
他大概以為是『藥』,側(cè)臉躲開勺,但很快,自己轉(zhuǎn)過頭,勉為其難喝了。
“再喝口。”
他聽話得咽了,眉頭微微舒展。
程丹若暗暗松口氣。
人生病的時候,意志最為脆弱,最渴望家人的陪伴。大學(xué)時,她曾經(jīng)送高燒的舍友去醫(yī)院,出租車上人燒『迷』糊了,還要給母親打電話,讓媽媽來陪她。
陳老更了不得,深更半夜非要見兒:“要死了,讓禮兒來見。”
程丹若死活哄不好,但陳老爺一來,她肯喝『藥』了。哪怕他『藥』潑出去一半,差點嗆到老,也比她的小心細(xì)致好一萬倍。
謝玄英要林媽媽還好,若要柳氏,她一點辦法沒有。
“睡吧。”她隔著被拍拍。
“丹娘……”他叫她。
程丹若對病人有更多的耐心和溫柔:“怎么了?還要喝水嗎?”
“別走。”他拉她的胳膊,“過來。”
程丹若怔住了。
片刻后,她挪開蠟燭,安靜地躺到了他身邊。
他摟住她的腰,很快睡熟。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程丹若自淺眠中蘇醒,感覺到身邊仍然發(fā)燙,又起來,再次復(fù)之前的舉動,換冷帕,擦身,喂些溫水。
繼續(xù)睡覺。
個時辰后,起來試體溫,感覺沒有再次升高,略微松口氣,又踏地睡了一個時辰。
天『色』漸亮。
程丹若直接起床了。
她用昨晚剩下的井水洗了臉,人頓時清醒,又給他換了次額上的帕。
謝玄英睡得很熟,一無所覺。
她洗漱完,叫來外頭張望的梅韻,準(zhǔn)備吃早飯。
今天的早點是羊肉粥,白糖餡餅,水角兒(一種蒸餃),以及幾張雞蛋餅,一碗牛『乳』。
程丹若隨意吃了些,叫人囑咐廚房,今天要一直溫著粥湯,再囑咐丫鬟熬『藥』。
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謝玄英的生物鐘叫醒了他。他又起來上了個廁所,程丹若試試他的額溫,還是有些燙。
“喝完粥再睡。”她遞過去一碗白糖粥。
他一口喝了,卻要穿衣服:“已經(jīng)好了,還有些事沒辦。”
程丹若:“你說什么?”
他動作一頓,莫名從她平淡的口氣中,聽出一絲危險。
是假裝自然地坐下:“說,讓人公文拿進(jìn)來,在這看,今天不出去了。”
“瑪瑙,你去前面?zhèn)骶湓挕!背痰と艨匆膊豢此灶欁缘溃昂蛶煚攤冋f,急事讓他們斟酌著辦,不急的擬個條陳,一會兒送進(jìn)來,十萬火急的事,直接找。”
瑪瑙最聰?shù)牡胤皆冢勒l是老板,也不管謝玄英的臉『色』,一口應(yīng)下,小跑著走了。
程丹若抬抬下巴,對他說:“躺著,梅韻,『藥』端過來。”
梅韻干脆地應(yīng)了聲,去茶爐房端『藥』。
謝玄英認(rèn)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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