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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樂新年


臘月的生活忙碌又充實。

        程丹若照舊為衙門的吏員安排年貨,  遵循名單寫帖子,并額外為他們提供了五斤毛線,算作員工福利,  回家讓人織成衣裳,這個冬天就不怕凍了。

        吏員們自是感恩戴德,紛紛回禮。

        這家送了一籃棗子,那家送點腌菜,還有人今年養的雞鴨吃得正肥,專程送來熏好的雞鴨。

        程丹若收到一大堆土儀,自家吃也吃不完,  緊急打包,  送去京城給晏家。

        晏鴻之接著年禮,大為驚喜,  立馬下帖子邀請二三好友賞雪小酌。

        他的朋友分別是禮部尚書王厚文、詹事府少詹事余有田、國子監司業艾世年,  不是他當年的故友舊交,就是后來認識的文壇好友。

        除了王尚書,都是清水衙門,  官職也不高,一向只談風月八卦,不提政事(才怪了)。

        今天,晏鴻之就準備了熏鴨脯,得意地說:“嘗嘗,  是我兒從大同寄過來的。”

        王尚書嘗了口,沒吭聲。

        余少詹事是個實誠人,  吃完就說:“口味平平,侄女的手藝有待精進啊。”

        晏鴻之卻道:“這可不是她親手做的,是當地百姓送的,  還有什么雞鴨鵝蛋,腌菜糖蒜,她說送的人家太多,自己吃不了,送來給我和她義母嘗嘗。”

        艾司業滿臉愕然:“百姓送的?”

        “可不是。”晏鴻之說,“三郎的官是做得好,可不及她得民心啊。”

        王尚書就知道有貓膩,此時方說:“毛衣功在千秋,也難怪。”他有點憤憤,“明明是我看上的孫媳,你偏要從中作梗。”

        晏鴻之語重心長:“你家小六也沒看上啊。三郎看得準。”

        王尚書多少有點感慨:“姻緣之事,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王六已經中了進士,二甲三十六,以他的年紀,說句少年英才不過分。他爹娘早就物色好了媳婦,是年祭酒家的大姑娘。

        這位也曾是柳氏相看過的兒媳,樣貌秀麗溫婉,才學過人,據說在家時就負責給弟弟啟蒙。

        和王絮娘擅長詩文不同,這位年姑娘通經史,為人低調,鮮少出風頭,是典型的書香門第的姑娘,清貴典雅。

        王六本不情愿,可先前在寺中遇見,聽見她和弟弟講解佛偈,忽然就樂意了。

        余少詹事見王尚書語氣遺憾,不由問:“怎么,子真家的姑娘就這么好?”

        晏鴻之露出淡淡的微笑。

        “各家有各家的好。”都定了親,王尚書傻了才會說他家壞話,“年家姑娘也懂事孝順——我這不是想和子真當回親家么。”

        這也是真心話,年家姑娘知書達理,王尚書不是不喜歡她,然而,朝廷風云變幻莫測,小五尚郡主,小六年輕,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是下一個許繼之。

        風雨欲來,年家姑娘能陪著小六隨波沉浮,卻不能幫他掌舵。

        “不說了。”王尚書又嘗了口鴨脯,覺得下酒不錯,“吃酒、吃酒。”

        晏鴻之剛舉起酒杯。

        墨點:“老爺!”

        他一哆嗦。

        “太太說了,您不能再喝酒了。”墨點苦口婆心,“您忘了嗎?姑娘把藥包都寄過來了,您再喝酒,就得每天喝藥調理了。”

        晏鴻之一聽,腳趾就隱約劇痛,趕緊放下酒杯:“我不喝,不喝還不行嗎?”

        王、余、艾三人發出大聲的嘲笑,空氣中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

        臘月中,程丹若收到了洪夫人寄來的年禮。

        比起靖海侯府的大手筆,晏家的東西并不多。晏鴻之準備了些書和筆墨,洪夫人送來一套江南的面脂、口脂,都是家常實用的東西。

        當然,少不了家信。

        晏鴻之提起前些日子的聚會,王六的婚事之外,余少詹事是在詹事府工作,這是為太子服務的部門,如今負責為幾位候選人教書。

        他說,皇帝依舊每月檢查諸位藩王的功課,比起其他對手,豐郡王好學聰明,謙遜有禮,說鶴立雞群一點都不夸張。

        有御史上疏,請求早立皇嗣,將其余藩王打發出京,因為這不合祖宗規矩。

        這份奏折送上去,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然后,艾司業提供了王五的動態。他和王尚書說,王五自從進入國子監后,讀書倒也算認真,有了不少朋友。

        王尚書一點都沒表態。

        “義父的朋友……”程丹若斟詞酌句,“都挺有特色。”

        謝玄英道:“世兄在戶部為官,老師難免上心,免得卷入紛爭。”

        “這么看,許尚書致仕,確實是個聰明的做法。”程丹若道,“我看著信,都覺得心驚肉跳。”

        謝玄英蹙眉思索:“我覺得,陛下似乎……”

        “嗯?”

        “說不好,陛下的做法有點奇怪。”謝玄英難以描述心中的怪異,“總之,過繼一事,你我絕不能牽扯入內。”

        程丹若點點頭,道:“我只盼陛下身體康健,越久越好。”

        他們還太弱了,少不了帝王的恩寵和扶持。假如皇帝有個萬一,新君上位,誰知道是什么樣的景象。

        “明年是任上的最后一年。”程丹若拍拍他的胸膛,“我們好好做,爭取早日升官。”

        謝玄英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

        年節的氣氛越來越濃,門口貼好對聯,門楣上掛了金銀泊紙,全都剪成人物或吉利的圖案,窗戶上貼各色紙畫,什么美人花草,樣樣不同。

        程丹若寫了一堆的“酉”字,倒貼在器物上,據說可以招財避災。

        她親自剪柏樹枝,穿插過柿餅,扎進底下襯托的橘子,是為百事大吉。這個被慎重地擺在三堂的供桌最中央。

        左邊的位置,是一個放大柿子的白瓷盤,周圍撒了一圈花生,右邊是一個大橘子和一個大凍梨。

        謝玄英瞧了半天,只瞧出一個百事大吉,問她:“旁邊兩個是什么?”

        程丹若說:“好事(柿)發生(花生),大吉(橘)大利(梨)”

        謝玄英擰眉,抬手把凍梨拿走,換成了栗子。

        “怎么能用梨呢?”他教訓,“梨不祥。”

        程丹若:“……”迷信。

        她擦擦凍梨,已經軟塌塌的,直接剝皮吃掉。

        除夕當日,衙門外頭架起了一個鐵盆,底下是二十四條松柴,故又叫“松盆”。這東西也沒有別的用處,燒得火熱后跨過,就能除晦氣。

        這是吏書的建議,他說今年遇到蝗神,大家心里都不太舒服,為了祈求明年風調雨順,今年最好祭祀一下。

        程丹若已經意識到,在民智未開的古代,多搞祭祀和合理的迷信活動,有利民眾身心。

        但祭祀費錢,大冬天讓謝玄英在外面吹幾個時辰的冷風,她也覺得沒必要,于是就想了跨火盆的法子。

        而且,專門把火盆放在大門外,照壁內的地方。

        這有個專門的名稱,叫“宣化坊”,是父母官教化百姓之地,有時候張榜通知事項,也專門貼在宣化坊的墻邊。

        擺在這里,意思也很明顯,與民同樂。

        為安全著想,松盆上罩著鐵絲,而且用竹木搭了一個矮橋,免得火星燎人,還能防風雪熄滅火堆。

        竹橋西面進,東面出,終點掛了一面銅鑼,跨過去就敲一下,驚走小人惡鬼。

        很簡單的設施,老百姓卻很感興趣,一大早就有人在跨火盆敲鑼。

        咚——咚——咚。

        清脆的鑼鼓聲響徹天際,今年秋天蝗災帶來的陰霾,好像也因此消失了。

        謝玄英十分佩服妻子安穩民心的本事:“你是怎么想到的?”

        程丹若如實道:“這樣省錢又暖和。”

        他懂了:“你心里有百姓。”

        天色漸暗,街上行人漸漸稀少,大家都回家過年了。

        和去年除夕一樣,程丹若和謝玄英先吃年夜飯,酒足飯飽,就打發丫頭去西花廳玩耍,兩人則鉆進次間,坐在炕上打牌。

        燭火通明,炕邊的矮桌上擺著屠蘇酒、冰糖果子、堅果拼盤。

        堅果必須是有嚼頭的,什么栗子,榛子、銀杏、炒蠶豆,或者雞骨、蟹鰲之類的東西,這叫“畢剝”,和爆竹一個用意,必須吃起來有響頭才好。

        程丹若額外烤了一盤薯片,撒上胡椒粉當零食。

        謝玄英就著她的手嘗了,道:“紅薯和土豆都是良種,吃法多且飽腹,真是一等一的好物。”

        “還有苞米。”程丹若清脆地咬斷薯片,“這也是海外之物,與它們是一個地方,耐旱耐寒,可以榨油。”

        謝玄英:“長什么樣?”

        程丹若道:“改天給你畫。”

        他說:“總叫龍子化替我們尋,不是個辦法,不若明年末,我們尋個機會,調到兩廣去,如何?”

        她道:“能去自然最好,可這些作物反倒不適宜兩廣悶熱的氣候。它們原本是長在海外國度的北方。”

        謝玄英看過她買來的世界地圖,對地球的疆域已有了解:“也是在北地,那里也一樣冷旱嗎?”

        程丹若:“……這就要說到太陽和大地的關系了。”

        “你說吧,我聽。”

        程丹若看看手里的牌,十分狐疑:“你是不是要輸了,故意岔開話題?”

        謝玄英把牌給她看。

        快贏了。

        她抿住嘴角。

        謝玄英扔掉牙牌,佯嘆口氣:“我就是故意岔開的,什么都瞞不過你。”

        “你不是快贏了?”她才不信。

        “可我想你贏。”謝玄英坐到她身邊,擁她入懷,“我舍不得你輸。”

        程丹若繃不住了:“一兩銀子我還是輸得起的。”

        她去摸錢袋子,他收攏臂膀,不讓她動。

        “放開。”她推他的胸。

        謝玄英任由她,始終不肯松手。

        程丹若改捶他肩膀。無果。

        再掐兩把手臂。未成。

        調戲完了,也累了,后仰靠在他懷里:“還打嗎?”

        “想抱你一會兒。”他道,“丹娘,今年是第三年了。”

        程丹若“嗯”了聲。

        “最近我一直在想,人有太多做不到的事。但和你一起守歲,我做到了。”謝玄英闔上眼,以嘴唇感受她的溫度,她頸間的脈搏,“我們這樣到老,好不好?”

        程丹若問:“你不會厭倦嗎?”

        “其實,我不明白為何有人喜新厭舊。”他道,“人又不是物件,物件會過時變舊,人卻無時無刻不在變。你我是同在江上泛舟的人,彼此依靠支撐,若剩我一個人,不免孤寂又畏懼。”

        程丹若低下頭,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腿上,修長白皙,手背淌過青色的河流,靜默無聲。

        她輕輕按住他的靜脈,忽然說:“佳人拾翠春相問。”

        “仙侶同舟晚更移。”他接上后半句,倏地記起舊事,“你可記得,當初大宗伯帶王五去老師家,我們聯詩。”

        程丹若:“……記得。”

        絞盡腦汁想牡丹,想的她懷疑人生。

        然而,謝玄英牢記的卻是另一事:“你朝王五笑了多次,對我視若無睹。”

        程丹若扭頭,懷疑耳朵:“我朝王五笑?對你視若無睹?”

        他吐字清晰:“是。”

        “有嗎?”她滿心迷茫,完全不記得這一茬了。

        謝玄英道:“你不看我。”

        她:“呃。”

        “我一直在幫你,你眼里卻只有別人。”

        程丹若有點相信了,她和王五相親的時候,確實打量過對方:“我就隨便看看。”

        謝玄英:“為何不看我?”

        她只好轉過身,面對面瞧著他:“看你,我現在就看你。”

        再說下去,一會兒吃餛飩,都不用蘸醋了。

        但看他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今夜守歲,燭燈點得格外明亮,燭火暈光朦朧,他斜靠在長條枕上,白色的中衣外頭,只穿一件薄羊絨毛衣,面容柔和得不可思議。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他現在,可真像一個男朋友啊。

        窗外,爆竹聲響,新歲又至。

        泰平二十二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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