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正旦賀
“多謝弟妹。”程丹若露出一副我心動很眼饞的表情, 佯作忍痛拒絕,“我氣力不足,他坐不穩就不好了。”
魏氏表態是為了示好三房, 無論心里怎么想,她很清楚, 以自家丈夫的本事,今后少不了三哥三嫂提攜, 甚至兒子都有可能要他們幫襯一二。
因此,雖說程丹若拒絕了, 可她還是逗著兒子叫三嬸。
程丹若也不能太冷淡, 跟著逗了逗孩子,結果毫不意外被拽住了墜胸的流蘇。
小孩看著小,手勁兒卻大,沒幾下便扯斷松了線。
“你這孩子。”魏氏拍拍兒子蓮藕似的胳膊, 不怎么嚴厲地說,“快松手。”
康哥兒扁扁嘴,“哇”一聲哭了。
程丹若:???
她忙勸阻:“沒關系, 別罵孩子。”說著,摘下墜胸遞給康哥兒, “拿去玩。”
“三嫂,這怎么好意思?”魏氏連忙推辭。
她是真不敢收, 程丹若狄髻上的頭面還是七年前柳氏送的,方才吃飯前,柳氏還問起這事。這墜胸上鑲嵌的雖說是紅珊瑚和綠松石, 卻也不是便宜的東西, 怎么好意思。
謝二太太卻笑道:“老四媳婦, 你嫂子給孩子的東西, 還是收下吧。她可是一品夫人,能差這點好東西?”
柳氏正欲開口,聽見這話便咽了回去。
明兒正旦,三品以上的命婦須入宮朝賀,這既是責任,也是榮耀。老二得了指揮同知的武職,從三品,榮二奶奶自然有的去,程氏更不必說,獨老四媳婦留在家中,沒這臉面。
她怕魏氏心里不舒坦。
而魏氏聽見謝二太太的話,雖知她不懷好意,可再拒絕,就顯得看不起程丹若似的。
她也是侍郎家出來的姑娘,不肯顯得小家子氣,笑著收了:“那我就替康哥兒謝謝三嫂了。”
經此一事,年夜飯終于太平吃完。
這會兒才八點鐘。
謝玄英過來,同柳氏說:“父親要同我們說說話。”
柳氏會意,點頭表示知道了。
謝玄英便朝程丹若使了個眼色,兩人到東次間說話。
只見次間地磚上鋪著一張偌大的羊毛地毯,靖海侯坐在正面炕上,倚著大紅云龍紋的靠背引枕,下手是一排交椅。
屋里沒有別的人,但謝玄英沒坐炕上,和程丹若一塊兒在椅子上坐了。
靖海侯捧著茶,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才道:“明天一早要進宮,雖說朝賀無新事,可老三媳婦你是第一次入宮,凡事要多留神。”
程丹若道:“是,兒媳定謹言慎行。”
“如今不比從前了。”靖海侯意味深長地感慨。
程丹若禮貌地微笑,沒有接話。
靖海侯道:“你歲數輕,多聽多看看沒壞處。”
“兒媳明白。”程丹若翻譯這話,明天留意下宮里的動向,多掌握些信息。
靖海侯滿意地點點頭,打量她一眼,略微沉吟,招手叫了翡翠過來。
“去前院找青山,讓他從書房的紅匣子里挑兩個好的來。”他吩咐。
翡翠應下,不一會兒,小心捧了個荷包回來。
靖海侯遞給謝玄英,也不多說:“年節事情多,你們夫妻多年未回京,少不得打起精神,好好走動走動。”
程丹若暗暗嘆了口氣,大家長發話了,從明天起,她也得出去應酬。
“父……”謝玄英想說她病還沒好,卻被她一個眼風剜住,頓時改口,“父親說得是。”
程丹若接住話頭:“兒媳知道了。”
他們的眉眼官司自然瞞不住靖海侯,他坐上頭,瞧得一清二楚,心里卻分毫不奇怪——程氏若沒點手段,哪能走到今天?而女人想要做出點功績,頭一個要拿捏的就是自家男人。
至于他這個兒子,別的都好,就是太重感情,程氏陪他從北到南赴任,他自是念著她的好。
遂裝聾作啞,只低頭喝茶。
少時,道,“出去陪陪你們母親。”
“是。”謝玄英和他也沒什么父子閑話,立即起身告退,順手將荷包塞進了她袖中。
程丹若垂手,在寬袖中捏了捏,小東西,但有點分量。
珍珠嗎?
她不動聲色,小心藏好。
之后的一個多時辰,就是說閑話,聽小孩哭鬧又睡著,喝茶吃餃子。
熬到子時,拜年散場。
回到霜露院,已經將近凌晨1點,鄰里間鞭炮聲此起彼伏。
程丹若打了個哈欠,脫掉外衫,也不上床,直接窩在暖閣上,靠著大枕頭,蓋上被子,準備瞇一會兒。
謝玄英和她一樣,躺到她身邊,拆開了她擱旁邊的小荷包。
“什么東西?”程丹若問。
“石頭。”謝玄英把里頭的東西倒在手心,數數數目,“青紅黃各三顆,一顆貓兒眼。”
程丹若:“……”
就是藍寶石、紅寶石和黃色剛玉各三顆,還有一顆貓睛石。
“你爹真是狠人。”她服了。
靖海侯冷酷、無情、封建,但他是真漲工資。
謝玄英也很滿意,給程丹若比給他更叫他高興:“叫人加急去做,元宵怎么都要戴上才好。”
“明天再說吧。”程丹若拍拍他的手臂,“睡一會兒,三點要起。”
“嗯。”謝玄英闔眼,又是一年。
兩人小睡了兩三個鐘頭,很快被丫鬟叫醒梳妝。
謝玄英猶可,程丹若今天入宮朝賀,必須穿命婦冠服,全副武裝。
這一套有多恐怖呢?
貼身穿中衣、襯裙、膝襪,皆是白色,然后是豎領對襟長衫、十二幅寬裙襕馬面裙,平時這樣已經可以出門了,今天卻遠遠不夠。
在這套衣衫外,再套一件大紅織金蟒袍,金光燦燦,蟒紋栩栩如生。但這并不是命婦最重要的冠服,重頭戲是再往后加的一件真紅對襟直領大袖衫。
這件大袖衫的規格與品級密切相關,材質也有規定,程丹若這件前身長四尺一寸二分,后身長五尺一寸,穿上后只能看見馬面裙的金色裙襕。
大袖衫之外,霞帔也是彰顯品級的關鍵。
兩條霞帔,左右各一,云霞翟紋,下頭是钑花金墜子,怕搭在肩上容易掉,在肩膀處用紐扣固定。
穿戴成這樣,基本上行動就只能慢吞吞的,絕對不能快。
可頭上還沒穿戴呢。
先讓梳頭娘子梳好發髻,同時傅粉、描眉、畫唇,戴上金燈籠耳墜。期間上了個廁所,卻不敢喝茶,早點吃的也是干點心,白煮蛋和粗糧點心,圖的就是頂餓管飽。
墊了肚子,確保不再有大動作,再上冠。
一品誥命的冠用金事件,珠翟五個,珠牡丹開頭二個,珠半開三個,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葉十八片,等等、等等。
總之,所謂等級,便是在服飾穿戴上做出區分。
二品以下四個珠翟,比一品少一個,分量還輕點,然則,就為了這點區別,人們都要打破頭。
程丹若穿完這一套已經六點鐘了。
妝造無論何時都這么費勁兒。
她緩口氣,感覺脖子已經斷了,可自竹香往下,所有丫鬟都兩眼放光。
假如不算公侯伯這樣的世襲爵位,或是入宮侍奉皇帝的妃嬪,一品誥命夫人就是全天底下的女人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程丹若默默坐著,吸氣,呼氣,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天慢慢亮了。
前頭傳話,讓程丹若準備出門。
她拿上象牙芴板,上面寫了兩行小抄,緩步出門。
上馬車,艱難。
好不容易把自己弄進車廂,柳氏進來了,還得挪挪位置。
柳氏道:“一會兒跟著我,不必緊張。”
“是。”程丹若決定省點力氣,今天少說話。
靖海侯府離皇城很近,沒一會兒就到了。命婦沒有坐車入宮的資格,在宮門口下車,步行入內。
大年初一的故宮,天陰沉沉的,眼看著要飄雪,有多冷可想而知。命婦冠服頭戴翟冠,連圍脖都不能戴。
好在羊絨衣已經有了。
程丹若穿了件打底,細軟的羊絨衣輕薄透氣,鎖住身體的溫度,膝襪里有套著羊絨襪子,比布襪子保暖得多。
她攙住柳氏:“母親仔細腳下。”
“我無事。”柳氏的身子骨比她還強點,反倒擔憂她,“手怎么這般冷?”
進宮朝賀不好帶丫鬟,也就沒法攜帶手爐,但大家也不是沒法子。柳氏將袖中的香熏球塞給她,這里頭裝了香炭,不會灑出來,能提供一段時間的熱量。
程丹若推了:“我手腳一貫是涼的,母親別擔心。”
說話間,別的命婦也下車入宮,柳氏不好多說,只叮囑她緊跟著自己。
眾人穿過清掃干凈的廣場,很快到達坤月宮。這是與乾陽宮同在中軸線的大型宮殿,為皇后居所,謝皇后故去后,此處便專用于朝賀禮拜。
到了門口,尚儀局的兩個司贊就帶著下轄的女官上前,引導命婦站位。
除了服飾車馬,站位也是等級制度的一大體現。
打頭的是兩位藩王妃,許意娘到得很早,也已按品大妝,滿身錦繡立在前頭。她正值妙齡,又生有嫡子,正是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程丹若見著她,心中便安定一半。
王妃之下是勛貴,公侯伯夫人按照品階排位,安國夫人站第一個,承恩公夫人又次之。
柳氏朝她們看了一眼。
程丹若正奇怪,耳畔忽然傳來典贊的輕語:“從前都是承恩公夫人為左。”
噢?有意思。
安國夫人是柴貴妃的母親,承恩公是已故的母后皇太后的弟弟。承恩公夫人站在左面,乃是尊位,代表了柴貴妃家對皇太后家的禮讓。
今天換過來……是誰的意思呢?
程丹若心念電轉,朝典贊笑了笑,謝她提醒。
國公下便是侯,侯夫人不少,柳氏和昌平侯夫人謙讓了下,最后昌平侯夫人扯扯嘴角,站到了右邊。
這么看,侯府中還是以靖海侯為首。
侯府之后是伯府,自有另一番計較。
等到勛貴們都站定了,之后便是文武臣,左文右武,按品階侍立。
文臣頭一個是楊首輔的太太,楊首輔有太子太師的榮譽頭銜,為從一品,是以其夫人亦是一品誥命。
接下來就是程丹若。
她表演了一番,請曹太太站前面。
曹太太是曹次輔的妻子,曹次輔為兵部尚書,正二品。曹太太婉拒了。
程丹若又請王太太,禮部是六部中最清貴的部門,比戶部的許尚書尊貴點,所以第二個請她。
別看王尚書喜歡謝玄英,又幾度想娶程丹若做孫媳,王太太臉上卻不見熱絡,神色冷淡:“尊卑不分老幼,不必如此。”
“我年輕,實愧不敢當。”程丹若再請許太太。
許太太和許尚書一樣,是個滑不留手的人物,笑著說:“你謙遜恭謹,我們心里都明白,可天家自有天家的規矩,你一昧謙讓,反倒不好了。”
瞧瞧這話,多么體貼善意,直接點明了她的用意,又結束了這場表演。
無論程丹若心里怎么評價許尚書,都得承許太太的人情。
她只好朝幾位閣老太太頷首:“冒犯了。”
便站到了楊太太后頭。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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