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家內外
第422章 家內外
二更天,謝玄英自己走回了霜露院。
程丹若正在拿產鉗掏橘子,見著他回來,趕忙丟開:“喝醉了沒有?”
“沒有。”他說。
“好吧。”肯定醉了。
程丹若扶他上暖閣,竹枝和竹香一個幫忙脫鞋換衣服,一個遞醒酒湯。她用的是橘皮醒酒湯,捏住他的下巴,直接灌。
謝玄英都迷糊了,喝一半吐一半。
換掉臟衣服,熱毛巾糊臉,湊合地打理干凈,就讓他直接躺在暖閣上,側臥提防半夜嘔吐堵塞氣管。
然后就不用操心了。
謝玄英屬于那種酒量不是很好,但分解得快不上頭的人,乙醛脫氫酶不少,故而不臉紅不鬧事,安安靜靜躺一段時間,多上幾次廁所就行。
醉酒的人也會靠呼吸排出酒精,因此難免有酒味。
程丹若換了個位置,將實驗失敗的橘子裹進干凈的紗布,放進碗里杵打,人工榨汁。
她自己喝了口,有點酸,加了兩勺蜂蜜,調好溫著。
果不其然,到三更天,他自己醒了,扶著額頭去上廁所。程丹若不放心,跟了上去,不出意料發現他掀錯了恭桶。
謝家的恭桶都是大小號分開,但她嫁過來后,就改成男女分開,保證衛生。
“錯了,這是你的。”她掀開裹著錦緞的馬桶蓋。
“嗯?哦。”他解開小衣,忽然想起什么,扭頭看向她。
程丹若:“……”
她是沒看過,還是沒用過?七年了,結婚七年還不肯當面大小解,這人的神仙包袱也太重了吧。
她搖搖頭,出去把裝有橘子汁的銀杯放到炭盆上,等他出來就塞給他喝。
醉酒的人本就口渴,他一飲而盡,勉力回想:“我好像有事和你說。”
“睡覺吧,明天再說。”她收拾床鋪,“你現在能記得什么?”
謝玄英確實什么都不記得了,只好漱口睡覺。
剛躺下,又覺得渴,起身喝溫水,再睡。
反復大半夜才徹底醒酒。
第二天晨起,頗有些兵荒馬亂。
他抓緊時間和程丹若說昨天的種種,主要說明最近的差事,以及約了同僚出去踏青游玩。
“正要和你說這個呢。”程丹若說道,“家里收了一堆的賀禮和帖子,母親和我說,都是得辦宴回請的,可擺在家里不好看,我想,不如就在三月擺到京郊的莊子里,踏青放風箏,也有趣點。”
謝玄英立即道:“好,聽你的。”
“我先列好名單,你回來安排坐席。”她分派任務,又道,“昨天我和姜光燦商量了,前院梢間改耳房,不用動梁柱,應該很快就能好,東西院的書房原就是五間,不必再改,干脆先修三個前院,以后他住西院,你在前院,東院外書房就拿來住,同咱們在大同縣衙一樣。”
“好。”謝玄英道,“我們的人情往來,不好總勞動家里。”
程丹若也是這意思。
侯府人多嘴雜,還有二房四房盯梢,麻煩得很,早點修好也能有自己的地盤。
“上午我去趟新家。”她說,“下午去燕子胡同,你別回來吃飯了。”
謝玄英道:“知道了。”他想一想,道,“今天我約朋友吃飯。”
“好。”
兩人就在洗漱穿衣的功夫,飛快對完了日程安排。
謝玄英急匆匆上班去,早點沒工夫吃,到了衙門里,給姚大一錢銀子,叫他去買早點。
姚大昨日被他敲打,哪里還敢造次,老老實實地買了幾樣早點,余下的錢都還回去。
謝玄英把找回來的錢扔進陶罐,準備以后拿來賞人。
昨天的二十兩銀子,足夠衙門上下的“見面禮”,平時再大手大腳,他們可要以為他好糊弄,隔三差五在他身上撈銀子了。
自立門戶事事艱,錢還是能省則省。
程丹若那邊也忙碌了起來。
她起床后,先去正院給柳氏請安,順帶匯報出去的事。柳氏沒有阻攔,聽說她下午去燕子胡同,便叫她吃過飯再回來。
打卡完畢,套車出門。
程丹若一上車,就叫人先去安陸侯府通知一聲,說今日有空,安陸侯夫人得閑了就一道看看園子。
這事她昨天就打發喜鵲說過,安陸侯夫人提早騰了空兒,聽說她來了,掐著時間出門,正好在門口會合。
春日萬物生發,氣溫雖有些涼意,可生機勃勃,哪怕是敗落的園子也有一股萌發的活氣。
安陸侯夫人坐著滑竿,四下轉悠一遍,順道感慨舊事。
“這處水閣風景極好,夏日涼風正好吹來,濕氣卻被花圃住了。這望月樓才建了沒兩年吧,當年丁家設賞菊宴,從假山到湖邊,全是菊花,什么樣都有,我家二娘做了首菊花詩,一晃眼,她都嫁人好幾年了。”
程丹若安靜地傾聽,順著接話:“那邊的芍藥圃看著也好,沒人打理,還長得這樣旺。”
“可不是,都結花苞了。”安陸侯夫人細細瞧了,又讓人轉到假山旁邊,“這是太湖石,你瞧,從這兒看是獅子戲球,難得的好東西,值不少銀子呢。”
程丹若微笑。
兩人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安陸侯夫人才道:“我回去和老太太商量商量,等有了信,馬上同你說。”
“這是自然,畢竟是大事。”程丹若客氣地送走了她。
日頭漸高,她便叫人套車去酒樓,坐到臨街的雅間吃飯。
偶爾在外面吃飯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她不緊不慢地吃了飯,又買了些點心帶去燕子胡同。
晏鴻之和洪夫人見著她,都很高興,紛紛問吃過飯沒有。
程丹若道:“已經吃過了。說來難為情,今天上門,是想問大嫂取取經,這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我都不大認識,想請她同我說說。”
晏鴻之沒有做官,洪夫人的社交便以相好的朋友之家為多,官場上的社交往來都交給晏大奶奶。
晏大爺任戶部郎中多年,晏大奶奶對京城的文官社交圈層自然熟悉。
“妹妹放心,你既然開了這個口,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晏大奶奶一口應下。
洪夫人看了她眼,道:“隱娘也十三了,丹娘,你既然在外走動,不妨多留心一二。”
程丹若對晏隱娘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個小蘿卜頭的時候,沒想到居然已經要談婚論嫁:“我還沒給人做過媒,不知大嫂是個什么想法?”
晏大奶奶最關心的就是獨女的婚事,洪夫人開口,肯定比她開口分量重,心中感激婆母,忙道:“她身子弱,又愛詩詞歌賦,我尋一戶人口簡單的人家最好,不指望她大富大貴,衣食無憂便足夠了。”
程丹若記下:“我一定留意。”
洪夫人面露困意:“時候不早,我該歇午覺了,你們姑嫂二人自個兒說話去。”
“不打擾義母了。”程丹若笑道,“我去大嫂那里坐坐。”
兩人換到東小院說話。
晏大奶奶叫丫鬟喚了隱娘過來,拜見姑姑。
“姑姑安。”晏隱娘十三歲,不是記憶里的小囡囡,出落得亭亭玉立,衣裳首飾不多奢華富貴,卻也清雅別致。
程丹若早有準備,將手上的一串珍珠拿下來,送給她當禮物:“許久沒見你,這個拿去玩。”
小顆的珍珠不貴重,這種家常時刻送人不丟臉,也不會讓人有負擔。
晏隱娘接了:“多謝姑姑。”
晏大奶奶道:“下午別再讀書了,仔細看壞眼睛,陪你祖父下下棋也好。”
“知道了。”晏隱娘笑盈盈道,“我上回贏了祖父半子。”
程丹若:“……”好強。
“你這孩子。”晏大奶奶好笑,卻又舍不得說孩子,“你祖父要午覺,你先去裁衣裳,明兒給我好好縫件褂子出來。”
晏隱娘不大情愿地應下,去后院裁衣服了。
“大姑娘了,卻還像小時候似的。”晏大奶奶感嘆兩句,轉回話題,“瞧我,又說這些兒女經了。”
她沉吟少時,慢慢道:“曹閣老家的宴席,你大哥本事不夠,還未去過,不過廖老太太辦六十大壽,倒是有幸一睹。”
程丹若耐心傾聽。
“廖老太太不好相與,精明得利害,規矩也嚴,底下的媳婦受了她不少磋磨,這兩年歲數大了,聽說平和些,只是換做孫媳婦受氣罷了。”
洪夫人心性恬淡,不愛與媳婦爭氣,晏大奶奶嫁到晏家十多年,就沒受過婆婆的腌臜氣,故而看不慣磋磨媳婦的人家。
“早年自己吃的苦,都要還到孫媳婦頭上。”晏大奶奶說,“廖太太從老太太手上熬過來,也不是簡單的,你要多小心。”
程丹若:“多謝大嫂。”
“各部的郎中、員外郎、主事,我們來往得多些。”晏大奶奶沉吟,“這些人別看官不大,六部的什么事,都是他們去做,就像你大哥,上頭的侍郎尚書,有時候顧著內閣,發話下來,該怎么辦,辦到什么地步,都有講究。”
程丹若點點頭:“我省的。”
“這些人里,人和人也有不一樣的。”晏大奶奶道,“有的是家里恩蔭,掛了個郎中員外郎的銜,卻不大干事,不過傳傳話,自己拿些好處,都是底下人跑腿辦事,他們家的媳婦平日里不同咱們來往,都是高門大戶的應酬。”
頓了頓,又沖她笑,“不過依姑爺的身份,想來也不敢給你難堪。”
程丹若適時露出笑容:“面子上是一回事兒,私底下是另一回事了。”
晏大奶奶見她承情,自然更有勁頭,淺淺抿口茶,道:“正兒八經進士出身的人也分兩種,一種是家大業大,老家薄有資產的,這種人家來往最是省事,不斤斤計較,又沒有太大架子,你幫我我幫你,人情就處出來了。”
程丹若明白,晏家就是這種情況,海寧大族,出過大官,底氣猶在,故而做事不卑不亢,交友廣泛。
“最怕的是寒門弟子。”晏大奶奶嘆口氣,“不是我瞧不起人,只是請她們赴宴最為難,請得次數多了,她們難免要回請一二,可家里住的是租來的院子,又小又騰挪不開,過節過壽讓她們送禮,也是好大一筆錢,不請呢,又怕人家覺得瞧不起她們。”
“這可怎么辦?”
“只能回禮的時候,添一點回去。”晏大奶奶道,“厚道的人家領你的情,今后往來便方便了,如果遇上愛貪便宜的,拿次的禮賺你的好禮兒,可請可不請的時候,不請就是了。”
“我明白了。”
春日的陽光斜斜照進明角窗,落在兩個人身上,暖洋洋的。
程丹若手捧熱茶,仔細傾聽晏大奶奶傳授經驗,時不時附和兩聲,心中感慨:說什么男主外女主內,看看古代女人都忙些什么吧,這不活脫脫行政+公關部門的工作量嗎?
在人情社會維持人情,她們消耗的心力,絕不比現代職場女性少。
可惜無人看見。
古往今來,總如此。:,,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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