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皇太子 冊立東宮
皇帝初次征召, 晏鴻之以年老為由,推辭了帝王的好意。
這是慣用的戲碼,沒幾日,皇帝就再次表達了征召的意愿, 內容更肉麻, 不止夸贊了晏鴻之, 還夸耀了晏家祖宗。
晏鴻之表示動容, 卻還要再辭一次, 謙遜說年輕俊杰無數,自己不算什么。
皇帝:可我真的需要你啊!
晏鴻之:帝王盛情, 再推辭就不恭敬了, 愧受了。
三次流程走完, 走馬上任。
時間趕得緊, 在臘月到來前就敲定了, 還得了皇帝年終的賞賜。
詹事府就位了,缺的只剩太子。
皇帝在過年期間干了幾件事。
他以齊王世子御前失儀, 大不敬為由,將其貶為輔國將軍,這是宗室爵位里比較低的一檔了,一般是郡王的孫子。
皇帝一口氣把侄兒貶到這檔, 等同于離開了核心宗室圈,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宗室子弟。
餓是餓不死的,但與權力中樞無緣了。
尹太后很心疼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孫子,送了不少金銀給他, 皇帝沒攔著,說既然母親這么疼愛這孩子,不如就選個人伺候吧。
尹太后深覺有理, 挑了一個漂亮的宮女給孫子。
皇帝下旨,將這宮女子指給輔國將軍為妻,直接變成四品恭人。
尹太后愕然,卻無可奈何。
趕走了齊王世子,皇帝開始為兩個兒子鋪路了。
他批準了禮部尚書薛聰的奏請,立皇長子為太子,同時,立皇次子為齊王。
大臣們瞬間理解了他的操作。
皇帝身上兼祧武宗和老齊王兩宗,所以,打算用兒子打個補丁——皇長子繼承武宗一脈,皇次子為齊王一脈。
當然,這是不能明說的。
只是委婉地暗示了下。
有兒子就是任性,大臣們沒有什么意見,心領神會了這個意思。
冊封太子的儀式趕在臘月十八。
理論上說,快過年了整這么大的事不禮貌,但禮部加班加點也毫無怨言。
因為,大家都聽說了小道消息,皇帝生病了。
這就別抱怨加班了,趕緊立下儲君,以防不測。
就這樣,在萬眾一心的推動下,皇長子祝灥迎來了他的冊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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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灥,男,出生于泰平二十八年的八月,按照古人的算法已經三歲,實打實兩歲兩個月。
他會說話、會走路、會認人,優點是比較健康,四肢俱全,缺點是熊。
就好比此時,宮女奶娘替他換冕服,他死活不肯穿,哭鬧不止。田恭妃又是拍又是勸,還拿了糕點哄,他就是不肯聽話。
“我不要、不要!”皇長子嚎啕不止。
田恭妃苦笑,卻無力再哄,疲憊地坐在貴妃榻上出神。
“娘娘病還沒好,快歇一歇。”榮兒忙給她端蜜水。
田恭妃抿了口蜂蜜水,卻還是提不起精神。
她已經病了段時間,自從得知何家滿門覆沒后,陰影便纏上了她的內心。雖然無數次詛咒過何娘子去死,可夷族的血腥還是驚住了她。
何家全沒了。
連鄉下的親戚們都沒有逃過。
她并不喜歡那些人,他們或多或少地欺辱過她,可所有親眷一朝慘死,還是遠遠超出了一個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圍。
漸漸的,夜里難以入睡,青天白晝,卻聽見了月娘的聲音。
“你滿意了。”表妹幽幽地說,“我死了,再也沒有人會和你比較。”
“娘對你有那么壞嗎?”表妹在夜里輕輕嘆息,“我們家那樣難,也給你一口飯吃,一件衣穿,你就這么恨我們?”
田恭妃無法回答。
“娘娘。”榮兒喚回她的神智,“今兒是殿下的好日子,您再堅持一會兒。”
田恭妃勉強點了點頭,摟住打滾撒嬌的兒子:“大郎聽話,不許胡鬧了。”
皇長子見母親臉色蒼白,表情嚴厲,一時懼了,委屈巴巴地看著她。但田恭妃沒有慣他,令奶娘替他換好衣服。
不多時,程丹若進來了。
田恭妃有恙,寒冬臘月的,誰也不敢叫她出去吹風,只好由她這個萬能打工人代勞,帶皇長子去奉天門。
“麻煩姐姐了。”田恭妃殷殷囑托,“大郎,要聽姨母的話。”
皇長子覷眼程丹若,把頭擱在奶娘肩上。
程丹若卻道:“娘娘身體若撐得住,還是親自去為好。”
田恭妃猶豫了下,說她不想見證兒子被立為儲君,肯定是假話。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時刻,哪怕只是目送他遠去,也是好的。
但她實在有些害怕。
怕見到帝王失望的眼神,怕自己露怯失儀,反倒給兒子添麻煩。
“還是罷了。”田恭妃搖搖頭。
不去固然可惜,卻不會妨礙孩子,假如出了差池,她才要后悔一輩子。說到底,大郎能被立為東宮,是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而不是田恭妃的兒子。
她無足輕重,沒有存在的意義。
“比起表姐,寧國夫人才是陛下想要的皇長子之母吧。”月娘在耳畔嘆息,“她什么都能做好,比起千金小姐也不差什么。宮里的人提起她從無壞話。假如生下大郎是她就好了,一定有很多人這么想。”
田恭妃抿住了唇角。
程丹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田恭妃的樣子有些奇怪,可惜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她點點頭:“吉時快要到了,我先帶殿下過去。中午還有賀宴,你總不能不出席。”
田恭妃輕輕點了點頭。
程丹若出了門,奶娘抱著皇長子走在后面。
宮道的積雪早就被宦官掃得干干凈凈,天氣多云,風卻很大,“呼呼”地拍在臉上冷極了。
皇長子的臉頰沒一會兒就紅了,他扁扁嘴巴:“冷!”說著就想掙扎下地,往回跑。
奶娘抱住了他,哄道:“好殿下,這會兒可不能任性,還記不記得教你的事?”
皇長子偷偷看向程丹若。
她平靜地往前走。
奉天門有些遠,但今天不便坐轎,只能讓兩個宮人在前面擋風,奶娘又給他裹了件觀音兜,仔仔細細掖好。
好不容易到了奉天門,皇帝已經升奉天殿,門口是禮部的官吏在等候,還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司禮監太監候命。
程丹若接過皇長子,交給太監抱著,囑咐道:“殿下記得,一會兒不能說話,不能哭鬧,很快就好了。”
皇長子怕她,但更怕這群完全不認識的人,拽住她的衣領:“奶娘一起。”
“奶娘不能進去,我們在這里等你。”程丹若道,“你父皇在里面等你呢,別害怕。”
聽說父親在,皇長子稍微放松了一點點,懵懵懂懂地被抱走了。
冊立皇太子的儀式很簡答。
皇帝在殿內,太監抱著皇長子在殿外,太監喊:“有制。”
太監抱皇長子跪下。
太監宣布:“冊長子祝灥為皇太子。”
太監抱著皇長子俯伏,隨著樂聲多次叩拜。再進殿,繼續跪繼續拜,因為孩子歲數小,所有流程都由太監抱著他完成,他只要不哭不鬧,就算完成了。
其他的工作,都由禮部官員完成,不需要他出面。
程丹若就等在門外,一邊吹冷風一邊聽樂聲,估算到哪一步了。
小半個時辰后,流程走完,皇長子懵懵地被抱出來,窩進奶娘懷里就哭了。
程丹若往他嘴里塞了塊糖,堵住小屁孩的哭聲,讓奶娘趕緊帶他回去。
這天眼見要下雪,著涼可不是好玩的。
至于她,還有工作沒有完成。
她要回到文華殿,迎冊寶,并代皇太子謝恩。
這活本來是保姆和皇后、貴妃的任務,但中宮無人,貴妃被罰思過,田恭妃自己又病著,她只好一個人兼任了所有的活。
禮部官員奉出金冊,她跪在寒風里叩拜謝恩,心里又開始罵皇帝全家。
拜了八拜,方才算完成任務。
她返回永安宮,將金冊交給田恭妃,大家恭敬地將其請進寶盒。
做完這一切,后宮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原本太子要謁太廟,現在自然不行,皇帝也該詣太廟告皇祖或祭祀南郊,但今天也讓禮部尚書代勞了。
是的,禮部今天上午在宮里主持儀式,中午帶著詔書在午門宣讀,下午則趕去南郊,替皇帝通知上帝,夏朝有了新的繼承人。
對比一下禮部,程丹若的工作也不算多。
冊立太子是大喜事,中午有宴席。
席間,兄弟應該向皇太子道喜,但皇次子還小,就由奶娘代勞。
眾妃嬪則要賀田恭妃。
大家心里都有些微妙,既然冊封了皇長子,就該封恭妃了,可皇帝一直沒有下達旨意,對恭妃的不喜可見一斑。
但誰都不會輕慢這個不受寵的女人,母以子貴,現今在后宮,貴妃都沒有田恭妃分量重。
花團錦簇地吃了席面,下午,程丹若得以返回承華宮。
她按照每日流程,過了遍喂奶換尿布,隨后便窩在偏殿擬箋表。
命婦也是要寫作業的。
寒風在窗外呼嘯而過,殿里的火盆燒得熱熱的,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力。她時不時烤烤火,暖和一下僵硬的手指。
外朝的樂聲還在繼續,隱約飄散到后宮。
從今后,這個國家就有繼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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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下皇長子的第二天,皇帝病倒了。
病情來勢洶洶,無可抵擋。
太醫們齊聚一堂,討論著皇帝的病情,萬分慎重地開出每一個方子。
盛院使的壓力是最大的。不止太后一日三次詢問,景陽宮的貴妃、永安宮的田恭妃也是日日遣人詢問,要他立即治好皇帝,不可懈怠。
可皇帝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朱砂安神丸是個引子,汞中毒使他的身體變得孱弱,地動中露宿野外,著涼受驚又染風寒,進一步摧垮了他的身體。
隨后的兩年,皇帝不僅沒有好好保養,反而日日操勞,殫精竭慮,他頑強地撐到長子三歲,已是強弩之末。
身體不是一下子垮掉的,是在過去的三年里,慢慢被腐蝕掉的。
太醫們如今能做的,只不過是延長他最后的時間,盡量挨過年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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