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 打根基 前幾年的的布局
程丹若對祝灥的學習問題, 秉持“關注”但不“關切”的態度。
她偶爾為代表田太后,過問一下皇帝的進度——結果當然十分慘淡, 一直到冬天到來, 祝灥依舊保持著相當多的曠課次數。
和無數小朋友一樣,他無師自通的逃學技能:裝病、耍賴、逃避、擺爛……反正就是不肯學。
老師們和他斗智斗勇,打得有來有往。
在此過程中, 內閣對她的態度明顯松緩了很多。
他們都很清楚,假如不是程丹若頂住了壓力, 小皇帝往后宮一躲,太監和太后一力包庇, 老師們連小皇帝的面也見不到。
皇帝隔差五逃學,證明他得上學。
顯而易見,程丹若在此事上一力支持了外朝。
但他們都不知道,她對田太后也是“支持”的。
“大郎還小, 坐不住很正常,我們不必急于一時,又不必他考個狀元回家。”程丹若推心置腹,“所以, 學多學少不要緊, 關鍵是得上學。”
她輕巧地敲打田太后, “愿意學卻學不好,是先生之過,不愿意學, 就是天子之過了——大郎可不能讓內閣失望。”
田太后當時沒懂,程丹若走后,王詠絮就為她補上了這一課。
“娘娘可知伊霍故事?”
伊尹霍光,廢立天子。
田太后明白了。
程丹若的意思是, 學不好,換老師,不肯學,換天子。
田太后自此知曉利害,無論祝灥今天怎么鬧騰,也不松口說不用學。累了就明天學,病了就病好以后學,今天學不完,明天繼續,反正不能休學。
祝灥看出了母親的底線,只能靠自己逃課了。
晃眼一個月,祝灥的功課進度:剛剛學會認十來個字,課文一篇沒背會。
程丹若什么都沒說。
她對幼兒園小朋友沒什么要求,學渣就學渣,只希望翰林老師們能教會他最基本的道理。
——不要求他懂人人平等,至少尊師重道。
——不要求他勤儉節約,至少不要揮金如土。
——不要求他做到圣明天子,至少知道善惡是非。
啥都干不成,也好過瞎折騰。
但事與愿違,她發現,祝灥是個很有主意的孩子。他逃課都是自己逃,自己想主意,然后指使太監們照做,很少會問他們怎么辦。
他還摸透了老師們的脾氣。
禮部侍郎最難纏,喜歡教育人,老翰林講課最細致,但是好騙,余有田上課比較有趣,好說話,作業做不完也不會挨罵,只會讓他當堂寫。
搞懂了這個,他就不把后兩者當回事兒,逃課最多,且不做作業,上午的課只會在課堂上搗亂。
聰明、機靈、有想法,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程丹若斟酌過后,決定先靜觀其變。
她不是育兒師,對幼兒教育一竅不通,拿親戚家的小孩舉例,小時候能背誦古詩英文的聰明孩子,上學后的考試成績卻未必出色。
有的小孩幼時聰明,長大平庸,有的小孩起步晚,但后來追上,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她現在插手為時尚早,還會浪費大量精力,不如少管,讓朝臣努力。
儒臣對天子的感情是不一樣的,越是忠誠,越是關切。祝灥逃了老翰林幾堂歷史課,什么都沒學進去,老人家嘴角都起燎泡了。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對付”小皇帝去。
楊嶠的首輔之位穩穩當當,程丹若卻未必啊。
前年,她的目標是坐穩位置。
這光靠江南肯定不行。
豪強世家底蘊厚,人才多,但痼疾也深,一旦度過當下的虛弱期,指不定就反過來桎梏她了。
還是廣撒網。
是以,這個深秋,謝玄英以加強西北邊防為由,將屈毅提拔成參將,派往延綏鎮守。
屈毅早就考中了武進士,之后一直留在京營刷資歷。
現在資歷有了,后臺也有了,順理成章地被派到九邊。只要他能立下功勞,升職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楊首輔對此毫無辦法。
謝玄英在兵部,靖海侯在都督府,父子倆聯手安插點自己人,他不可能這點面子都不給。
同樣被調動的還有張鶴。
金家父女已經在貴州待了好幾年,算是立穩了根腳。再把張鶴和瑪瑙夫妻放在貴州就太浪費了。
謝玄英趁著昌平侯對東南的把控力減弱,將張鶴調去了廣東。
程丹若則去信一封,讓瑪瑙多留意西洋人,她需要一隊能去美洲淘金的商人,并開出價碼,只要能為她帶來期冀之物,今后絲綢和瓷器都能便宜買。
按照她的想法,目前海上霸主懸而未決,正適合在歐洲尋找合作伙伴,一邊能為她去美洲尋東西,一邊能出賣對手的科學成果。
船啊炮啊書啊什么的,賣敵人家的有什么負擔呢。
至此,他們在西北、西南和南方,都算有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可這還不夠。
程丹若示意屈毅,在去延鎮前拜訪一下聶總兵。他們之前同在山西為官,并無齟齬,如今謝玄英在兵部又入閣,想來聶總兵識趣的話,應該愿意和他們走得再近一點兒。
總而言之,廣開人脈。
不止是武將,文官也如此。
謝玄英的同年榜眼龍子化在外為官已久,資歷不淺。
他最近寫信過來,說又物色到一些西洋物,送給他們看看是否得用,若有用,盡管說一聲,他派家里人再去搜尋。
東西不多但金貴,懷表、香水和若干花卉的種子。
程丹若:有番茄嗎?
當然,這個是添頭,龍子化的姿態擺得前所未有之低,不再是同年之間的互相幫襯,而是明顯的投效了。
而謝玄英也缺幫手。
晏鴻之年紀大了,余有田、外放的晏大、同門林新都是親友團,雖然能夠互通有無,可他們并不是謝玄英的人。
謝玄英不想讓老師一把年紀再操勞,必須自己籠絡人馬。
龍子化的表態來得恰到好處。
謝玄英打算把他弄回京城。
同樣可操作的,還有被發配到貴州的左鈺。
程丹若撈他撈得很早,夏天就已經完成,借的名頭就是“大赦天下”。
古代判刑分立即執行和緩刑,比如斬立決和斬監候,后者就是等到秋天再殺。是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必須在秋天前完成。
刑部擬定了名單,除卻十惡者不赦,其他或多或少都能減免。
但第一次的名單上,主要是豐王被清洗時,被波及的江南士族。楊首輔給打了回去,說這都是先帝親自定的罪,所謂“年無改于父道”,怎么能剛登基就推翻親爹的定論呢?
閻韌峰十分頭疼。他是江南人,求到他家里的人不知幾許,有許多是祖上便結下的交情,抑或是請出了他無法拒絕的人脈。
于是,謝玄英找到了他,和他聯絡了下感情,最后把發配到貴州的艾世年和左鈺加上了。
閻韌峰第一次遞名單。
這回,官職高的幾個還是流放,只是從遠改近,比如原本發配瓊州的,改成了發配到云貴,官職低的就從流放改成徒,在老家服苦役,挖石頭、修壕溝、清理河道。
楊首輔還是不滿意。
閻韌峰只好刪掉了一些江南黨的赦免。
楊首輔批了,遞到光明殿。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察覺到不對,程丹若干活的速度一向很快,除非與后宮有關,否則都是當天送去當天批,效率極高,可這回兩天過去,愣是沒有動靜。
楊首輔立即遣人責問:怎么回事,你怎么干活的,耽誤得起嗎?
程丹若誠懇回復:沒看見,是不是你們記錯了,沒送過來?
楊首輔:“……”
這不是什么新花招,司禮監用,內閣也用,通政司都會用,大家心知肚明,就是壓住了。
閻韌峰遞了第回名單,又把刪掉的人加了回去。
楊首輔劃掉兩個,再打回去。
閻尚書覺得可以成交,多兩個少兩個,于他本人沒有影響,能撈出幾個就足以交代,遂同意,遞上第四回。
內閣批復。
程丹若敲章。
過了。
預計左鈺和艾世年會在秋天收到赦免通知,腳程快一點的話,還能回京城過年。
兵權和人到位了,錢也不能缺席。
別誤會,這不是說程丹若打算撈錢,于現今的她而言,錢沒有任何意義了。
家中的日常開銷,靠皇莊和牧場的收益就能持平,金銀珠寶不需要,還有很多皇帝、太后賜的首飾沒戴過,布料更是不缺,織造局每年白送,還有長保暖的一千兩分紅。
她和謝玄英都不是追求享受的人,人一天也就吃頓飯,睡一張床,現在連送禮都省下了,錢完全夠花。
錢不是銀子,是經濟。
發展西北商貿,促使與胡人的長久交易,以此改變蒙古的經濟結構,讓他們逐步失去侵略的能力。
以上是她對內閣的說法。
內閣的態度卻很保守,主少國疑,他們傾向于暫時關閉互市,修筑城防,減少和蒙古的往來。
程丹若竭力表示,互市絕對不能關。
“互市開了許多年,牧民所養的羊群數量遠超從前,今年一關,他們無法賣出羊毛,等于養的羊無法回本,沒有支撐冬天的花銷,直接破產。破產以后,這些牧民難道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斃等死嗎?
“他們要么劫掠填補虧空,要么賤賣羊群,可整個蒙古的羊群遠比從前多,供大于求,貴族豈是善人?地主會在米賤時維持米價,還是趁機吞并地產,將良民便為佃農?
“貴族得了奴隸,怎么養活他們,還是讓他們繼續放牧草原?必是借此事煽動人心,揮軍南下。
“百姓小富即安,牧民得了錢財便能存活,怎么會想與大夏開戰?只有野心家蠢蠢欲動,期望壯大實力。關互市于百姓無益,反倒是便宜了咱們的敵人。”
她鮮少對內閣提意見,但若是開了口,內閣就得掂量掂量。
如果真的關了互市,惹來金戈,誰負責?
大家都不想負責。
她又道:“我會寫信給云金桑布,她一向主張與我朝和平互市,不起干戈,想來不難說服她節制韃靼,以免過往努力功虧一簣。”
楊首輔沉吟。他差點忘了,云金桑布在韃靼地位非同一般,而程丹若恰好對她有救命之恩,今后隨著身份的變幻,盟友關系也許會有更深刻的變化。
遂退讓半步,同意不關互市,但要加重商稅,拿這筆錢充作軍費加強邊防。
程丹若哭笑不得。
她原本還想減免互市商稅,鼓勵貿易,結果反而加稅了。然則,內閣已讓步,她也沒法一下說服眾人,勉強同意。
唉,發展商業,道阻且長。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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