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6. 養病中 新話本新勞改
程丹若帶傷回家,意料之中的人仰馬翻。
謝玄英今天不在宮里值班,傍晚下值才得知此事,匆匆趕回家里,卻發現她已經窩在了涼棚下,背部的傷口全部清理過,且敷好了藥粉。
她懷抱竹夫人,倚靠在羅漢床頭,正在吃刨冰。
他屏退丫鬟:“怎么回事?”
程丹若說了來龍去脈,搶在他責備前開口:“我也不想遭這罪,可只有這樣才能堵住別人的嘴,也好叫大郎知道利害。”
謝玄英知道她說得有理,但不妨礙他不爽。
“行了。”他一點不想聽,仔仔細細檢查她的傷勢,“傷到筋骨沒有?”
“都是皮肉傷。”程丹若道,“只是看著嚇人,就是為了嚇他。”
謝玄英冷笑:“看來是我不禁嚇?”
她:“……”
“親娘不管,叫你受這罪。”如果田太后不是太后,祝灥不是皇帝,謝玄英這會兒肯定要數落他們一頓,但君臣名分之下,他只能隱晦地抱怨,“你也是,平時不管不顧,這會兒倒是盡職盡責了,為何不叫首輔教去?”
程丹若知曉他不是真的這么想,故不解釋,閉嘴等他發泄。
果不其然,謝玄英又說了一長串無異議的廢話,最后下結論:“這兩天你不許出門,好好在家養傷。”
“是是是,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里養病。”程丹若趁機塞他一口刨冰,“消消火氣。”
刨冰是細碎的冰塊,拌著酸奶、水果和蜂蜜,甜滋滋,清清涼,在夏季吃來再好沒有了。
他吃了兩口,奪過她的勺,一口氣吃完了剩下的。
這回,輪到程丹若心驚肉跳了:“停,空腹不能吃這么多涼的,當心胃難受。”
謝玄英白她:“總該叫你嘗嘗我的滋味。”
她無語:“你嚇我我嚇你,好一對怨侶。”
謝玄英假裝沒聽見,說她:“你也三十幾歲的人了,別人這年紀都快做祖母,你就不能好好愛護自個兒?”
程丹若繃不住:“三十幾歲怎么了?我年輕著呢,改嫁都來得及。”
他扭頭:“你再說一遍?”
“三十歲沒什么不好的,比十幾歲的時候快活多了。”她故意跳過最后那句,理直氣壯道,“你有什么意見?”
謝玄英知道她不敢說,悻悻道:“別再讓我聽見這種話。”
又繞回來,“安哥兒下個月就娶親了,快的話明年你就要做叔祖母。”
程丹若:“……”
“你這傷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他叮囑,“好生待家里歇著,別想著不待在宮里就忙別的,見人又得換一身衣裳,折騰的是你自己,知道沒有?”
她頓了下,才道:“知道了。”
“聽話。”謝玄英摟過她的肩膀,輕觸唇角,“等你好些了,咱們就去蓮花池洗馬。”
六月是洗寵物的季節,皇宮洗大象,百姓家洗馬。程丹若事務繁忙,一直沒什么機會參與這種活動,這回負傷,倒是能好好休息兩日。
她想想,點頭應下:“好,許久沒有外出踏青,正好賞花喝酒。”
謝玄英瞥她:“受傷不能飲酒。”
程丹若:“你好煩。”
“煩死你。”他更沒好氣。
霞光映燦西廂,上了年紀的麥子趴在脊獸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
程丹若破天荒休了病假。
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早飯,擼貓玩狗,坐在涼棚里吃看看話本。
《白素貞》已經連載完了,白素貞與許仙有情人終成眷屬,小青游歷紅塵,有了諸多感悟,決定回青城山繼續修行。
法海多次阻撓這對愛侶失敗,發出了“人妖殊途,情無二界”的感嘆,最終放過白素貞,自己在金山寺開壇授法。
故事結尾,許仕林出身,高中狀元,光耀門楣,一家三口又去西湖踏青,贊美江山之大,山水之秀麗。
總得來說,是個皆大歡喜的好結局,古代讀者們十分滿意,沒有人要給姜元文寄刀片。
姜元文因《白素貞》聲名大噪,最近摩拳擦掌開始寫第二個故事。
這也是程丹若給的命題作文,名為《女狀元》,借的自然是《再生緣》的靈感。
只不過,白素貞在民間有故事基礎,孟麗君沒有,她只套用了人物關系。女主角為救未婚夫,女扮男裝考中狀元,沒想到回家后未婚夫已經死了。
她悲痛欲絕之下,立誓完成父親和未婚夫的志向,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她拜未婚夫的父母為義父義母,奉養兩位老人,同時被吏部任命為縣令,到了某縣城為父母官,在當地推廣紅薯,興修水利,整治貪腐。
三年后,她考核優秀,升遷為按察副使,專職查案。
每個案件就是一個小故事,什么無頭案、碎尸案、密室案,一個個離奇無比,但她最終通過自己的智慧破解了案件,擒住真兇,令真相大白。
期間,女主遇見了男主。
男主原本是官宦之家,遭奸人陷害,滿門被殺,他被奶娘扮成女孩,藏在親戚家才逃過一劫。
之后為了查證真相,報仇雪恨,改名換姓,平時就是個俠義的富家子弟,熱愛唱戲,時常扮成旦角上臺。
他偶然發現了女主的性別,便暗中觀察,在女主遇險時相救,并表明身份,想她替自己查明當年案件的原委。
女主秉性正直,同意幫他查案。于是,男主喬裝打扮,變成婢女跟隨。
兩人一邊調查案件,一邊互生好感,卻都不肯說。
女主有心為未婚夫守節,男主認為自己大仇未報,不肯拖累對方。
以上就是目前的連載進度。
茶館里每次講這書,都有人在吵架,爭論男女主角該不該在一起。
有人提倡守貞,認為女主不該再和男主在一起,結果被人罵“老道學”,表示女主已經為未婚夫報仇,照顧他的父母,仁至義盡。非要守貞不是儒家思想,有違中庸之道,太極端。
有人贊同他們在一起,但要求雙方恢復性別,男主考功名,女主回到后宅相夫教子。這是主流聲音,也是大部分認為的美滿結局。
姜元文原是這般擬定的,程丹若看完后,立馬否了。
她不方便見人,就寫了一張條子。
“換裙釵,描粉黛,縱然是鶼鰈情深,終究意難平。死沙場,革裹尸,一身忠骨埋青山,初心不能改。”
謝玄英回來查崗,正巧發現,不大滿意:“何必叫他們死?既然陰陽顛倒,不如假鳳虛凰,也是恩愛到老。”
程丹若攤手:“我也不想,但世事如此,死了才不會計較她是女人,才能稱她一聲忠良。”
謝玄英一時語塞。
“故事里的人還是好的,至少人們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自嘲,“我就不一定能善終了,等大郎親政,我能平安退回家里,就算他有良心。”
謝玄英蹙起眉梢,責怪道:“說什么晦氣的話。”
“實話總難聽。”程丹若笑笑,“行了,不說這個。”
謝玄英卻不肯敷衍過去,正色道:“這兩日,宮內外都對你贊譽有加,可見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是君王,也不能指鹿為馬。”
她挑眉:“說我什么?”
“夸你直辭正諫,女中文貞。”他道,“陛下年幼,等長大了通曉道理,自然明白你是為他好。”
程丹若對此十分懷疑。
但沒反駁,只道:“今后的事誰也說不準。”
如有一日,祝灥真的突然懂事了,知曉對錯是非了,自然最好。可目前來看,以后平庸的概率很大,謹慎起見,就該早做打算。
“希望陛下吸取教訓。”謝玄英比較樂觀,寬慰道,“太后娘娘那邊,挨了元輔一頓斥責,據說這兩日宮門都沒出,也是知曉不妥了。”
程丹若沒戳破他的幻想。
祝灥才七歲,誰都不會過早判定小皇帝的將來。
她只是笑笑,輕巧地轉移話題:“也許吧。對了,文大奶奶說,我托她辦的事已經有了消息,工匠已經做出一臺羊毛織布機,能產絨布。我打算讓她上京一趟,親自拿來我瞧瞧。”
隨之毛衣編織手法的普及,購買成衣的人變少了,各商家以生產毛線為主,薄利多銷。
畢竟毛線便宜,婦人買回家幾天就能織出成衣,花紋大小隨心所欲,不會浪費毛線,不能穿了還能拆。
羊毛布則不同,多以羊毛、棉花和絲線混紡而成,柔軟不如絲綢,保暖不如純羊絨毛衣,裁剪還會多布頭,很不劃算,價格還昂貴,故而市場較小。
程丹若有心讓毛紡織爭口氣,便委托各家商行研制新的紡紗機和織布機。
只要效率夠高,就能降下成本,羊毛布只要足夠便宜,就一定有市場。
她五年前就這么做了,足足經歷五年之久,才算有了好消息。
沒辦法,牛痘疫苗還算在專業邊緣,織布機改良就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記得一個飛梭。但飛梭怎么運作,為何提升了效率,她一竅不通。
哪怕今天收到訊息,說有了新的織布機,能不能符合她的預期也未可知。
但她必須表現出足夠多的重視,這樣才能鼓勵其他人繼續投錢改進。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邀請文大奶奶上門做客。
“如果運氣好,我就打算在工部運作一下。”程丹若和丈夫打招呼,“你覺得能不能做成?”
謝玄英思索道:“工部應該不難。”
六部中,吏部最核心,禮部最清貴,工部最有錢。
她為尚寶三年有余,稍微動一動,楊黨不會不給面子。且毛紡織本就是她搞出來的,“物歸原主”也情有可原。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程丹若撥過發辮,看了眼后背,感覺有點癢,“我還有一個打算。”
謝玄英見她不舒服,示意她伏自己腿上,解開她后背的紐扣,細細吹氣。
“好點沒有?”他問,“什么打算?”
“好一點。”背后傳來微微清涼,大大緩解了傷口結痂的癢意,“你說,廢除樂戶如何?”
在古代禁娼很難,大多時候不過一紙空文,直到新社會才真正得到禁止,但廢除樂戶卻并非做不到。
說白了,樂戶多是罪犯妻女,在教坊司賣身賣藝,人數不多,與現存的統治階級沒有利益之爭。
官妓之外,還有龐大的私妓團體。
但不能因為還有私妓,就不去救官妓,能救一個是一個。
“今后罪犯妻女,罰入紡織局為苦役。”她征求土著意見,“你以為如何?”
謝玄英:“刑舂?”
程丹若:“?”
“就是罰女囚舂米。”他道,“不過舂米辛苦,紡織應該好一些,我贊成,事生產總比享樂好。”
她有了一點信心:“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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