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前夜
大街是張家口的寸土寸金之地,是最最繁華的地段,央的二十丈左右的街區更是寸金中的寸金,這里的房租要比南大街邊上的房租貴上五六倍。/Www。Qb⑤。C0m
南大街中央的中央是一座三層高樓,這座三層高樓是整個張家口最氣派最堂皇的建筑,門額上的橫匾是鐵畫銀鉤的三個鎦金大字:順昌行。
順昌行是范家的買賣,在介休商團中,范永斗范老太爺的范家是老大。
在張家口,介休商團的勢力最大,因為他們把持了和遼東建奴的生意,而這塊生意是利潤最豐厚的,比和蒙古人交易的利潤普遍要高上一倍不止。
做生意,范家三代是有分工的,第一代的范老太爺坐鎮介休,第二代的范三拔坐鎮沈陽,第三代的范賓穿梭兩地,押運貨物。
大多數人家,是鼠狼下豆怵子,一代不如一代,但范家不是,范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范賓雖然年輕,但論做生意的眼光和氣魄,那比爺爺和父親都要高出許多。
做大生意是離不開國家事的,去年一聽到皇太極率軍突入長城,范賓就開始興奮,預感到賺大錢機會又要來了。及至知道八旗大軍到了北京城下,范毓賓就開始做準備,準備客人可能要購買的貨物。
三月份,父親三拔捎信來了,說是八旗大軍這次搶了無數的金銀財寶,聽說光是入國庫的白銀就有數十萬兩之多。
韃子就是韃子,有了錢就藏不住,花干凈了才靜心。
這一次的生意,光是食熟鐵就能賺翻了,但實際上,這還不是大頭頭還是在那些入關回來的八旗兵身上。
韃子不識貨。把他們搶來地珠寶騙。運回關內。一轉手那就是數十倍。甚至是數百倍地利潤。
介休地商團雖然很抱團。那是對外而言。在他們自己內部般還是各家做各家地生意。至于掙多掙少。就要各憑本事。
白米運過去是五兩銀子一石相對于關內雖也是暴利。但運量終究有限。而且風險也大。相對于其他地貨物食貿易地利潤是少地?刹蛔鲞@個買賣是不行地。范家有眼光。有胸襟。在介休地商團中家運過去地糧食是最多地。所以。在遼東。范家最受皇太極器重。自然也最吃得開。
這一次。范毓賓依然如是。他準備了一萬石糧食和一萬斤云鐵。云鐵產自交城打制兵器最好地原料。但云鐵是受官府管制地容易弄。
近兩日貨物就要啟運了。坐在順昌行地密室里毓賓閉著眼睛。頭仰靠在太師椅地椅背上一次梳理著每一個環節?纯词遣皇沁有什么漏洞在。
當、當、當。忽然。密室門上傳來了三下輕輕地叩擊聲。
“進來。”睜開眼,范賓坐直身子后,輕聲道。
范毓賓身上沒有一絲闊少的驕狂懶散之氣,在人前,他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貴公子的模樣。
敲門的人是李三同,范家的席軍事,也是范毓賓最得力的助手。
范賓對李三同很是尊重,李三同進來時,范毓賓已經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待李三同走到近前,范賓道:“坐!
坐下后,李三同立刻低聲道:“三少爺,剛才張胖子來了,他聽陳家老三說陳海庭昨晚給他三個兒子捎來個話,讓他們這幾天盡量不要出門!
李三同的肚子里道道多,盡管年紀大了,但依舊很自負,可這會兒臉色卻有點驚慌。
不要說李三同驚慌,就是范毓賓聽到這個,也是心里一沉,感覺非常不好。
自從六年前,天啟三年三月,在代州城外與陳家的那個商隊相遇后,范毓賓心里就開始不得勁。
一開始,他們也沒怎么再意,歸化做的都是蒙古人的生意,對他們的生意影響不大,之所以派人監視,主要是為了給女真人收集情報,但沒曾想,派出去八個人,就回來一對。
這下范毓賓可就上心了,但再派出人去,回來的更少。
李三同給范三拔范毓賓父子出了個主意,讓他們見到皇太極后,把這事兒說一說。果不其然,一聽說是上萬峰駱駝的商隊,皇太極立刻就重視起來。
站在女真人的立場,是絕不希望蒙古人和漢人友好相處的,而這么大的商隊深入蒙古高原,如果只是一兩次還沒什么,這要是經常性的,那影響必將是非常深遠的。
在皇太極的安排下,蒙古科爾沁部的貝勒寨桑,也就是皇太極的大舅哥,安排人去搶劫商隊。
后來聽說搶劫的結果很不好,這無是很丟人的事兒,皇太極也沒有跟他們再提這事兒,他們自然也不敢問,甚至打聽都不敢打聽。
皇太極只是告訴他們要繼續留意有關這個商隊的事兒。
雖然搶劫沒成功,但范家父子也沒怎么在意,他們知道蒙古人對商隊的渴望,派人保護商隊也在情理之中。
其后,在官在私,雙方又斗了幾個回合,他們更暗中挑動那些利益受損很大的商家,但無一例外,全部以失敗而告終。最后,陳家那方面更派來人對他們嚴詞警告,如果再挑事,就不客氣了。
任何一個圈子都有各自的規矩,對遼東和蒙古的生意或強或弱,幾乎涉及到山西所有的大小商家,誰想要魚死網破,壞了大家伙的生意,那必定就會成為公敵。
所以,先不要說誰輸誰贏,一旦出事,影響到大家伙的利益,那個起先挑事、負主要責任的一方必定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這是規則,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范家雖然勢大,但也還遠沒有到可以挑戰規則的地步。跟著,他們又得知了那次搶劫更詳細一點的情況。
據說那次搶劫的頭兒是賽桑的三兒子索諾木,索諾木不僅聯絡各地的馬匪,還聯絡到了漠北蒙古的車臣漢部。但結果卻很慘幾乎全軍覆沒,索諾木也死在了亂軍之中,而且說是沒有蒙古人的保護,商隊完全是憑自己的力量做到的。
當初他們聽到的消息五花八門,什么都有,這樣的也有,但他們根本不信可這次的消息是從參加搶劫的人那兒得來的。
范家父子還是不太相信,但和自己利害相關的事兒,他們的原則一向是寧可信其有。凡此種種讓范家父子老實起來,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各各的財井水不犯河水。
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但范毓賓對陳家卻更留心了。雖然不敢再做什么,但能知道多點還是要多知道點。留意陳家在張家口的生意,就是這種留心之一。
以前一直沒什么收獲自從陳家的這位三少爺陳京德來了張家口之后,機會明顯地多了,他們現這個陳三少爺是一只有縫,而且縫很大的雞蛋。
功夫
心人,今天,張胖子送來了讓范毓賓和李三同都心息。
實際上實這也沒什么,但不知怎么地李三同和范毓賓這一老一少都覺得心驚肉跳,不論怎么開解自己要鉆牛角尖,但他們的心就是安定不下來。
良久李三同道:“三少爺,不管有事沒事,還是出去避一避!
默然半晌,范毓賓輕輕點了點頭,小心無大錯。
見范毓賓點頭,李三同又道:“三少爺,走暗道!
暗道口就在這密室里。
密室地上鋪的都是一塊塊巨大的藏青色方磚,范毓賓起身走到南墻跟下,在四塊方磚上快速地交錯點了十三下,隨之,就在北墻跟下,四塊青磚沉了下去,露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下是一一層的石階,范毓賓先下去,李三同隨后。
洞口下面是一個和密室幾乎同大小的屋子,李三同下去后,卻現范賓沒動,好像在猶豫著什么。
李三同沒問,他在一靜地等著。片刻之后,范毓賓向北墻走去。到了近前,范賓抬手向墻上按了下去。
這個地下的屋子沒有修飾過,四面壁就是硬土層,范毓賓按住的地方和四周的墻壁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范毓賓按住的墻壁慢慢了下去,露出了一個碗口粗細的小洞。范賓沒有松手,繼續往下按,最后幾乎整只手臂都探了進去。而后,范毓賓深入洞口的那只手似乎又做了些什么,這時,對面的南墻上才露出一個七尺高、三尺寬的洞口。
李三同明白,這個地道雖然很少人知道,但張家口幾乎每個大商家,或大或小,都有這樣的暗道,如果有人存心要對付他們,那知道這個地道就不是沒有可能的。而范賓新打開的這個密道口,顯然只有范家父子才知道,所以從這個密道走應該是安全的。
外面的地道有三個出口,都在德順大街,靠近東城門,如果有人在那兒監視,他們就完了。
走進密道,李三同現這個密道要比外面的至少又深了兩丈。這條密道的工程可真不小,為了防水,有些地段是用青磚抹灰加固的。
地道很長,李三同估摸出口應該是設在城外。
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李三同累的是氣喘吁吁,心中對那位范老太爺大是佩服。范家崛起也沒有多少年,這個地道是什么時候建的?現在李三同不僅可以肯定出口設在城外,而且還是離城很遠的地方。
出口在曠野荒郊,鬼影子也不見一個,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荒草。
出了洞口,他們在荒草中又走了大約有辦里路,然后又進了一個暗道。李三同心中嘆息,這位范老太爺真是太小心了。也是,難怪范老太爺小心,做這種勾當,不犯事則已,一旦犯了,那就是禍滅九族的大罪。
這次的地道更長,但好在沒有危險了,即使現在有人追來,最多也只能找到第一條密道。途中,他們休息了兩起約一個時辰后,他們終于走到了密道的終點。
到了這兒,李三同可以肯定,這條密道不是范家建造的,或說,不是范家第一個建造的。
工程量太大了,僅以范家一家的力量這么短的時間里,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建造出這么一條暗道。
密室的墻壁上有一個銅環,范毓賓拿起銅環輕拽了三下。不一會兒,墻壁上露出了一個洞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走了進來。
老頭毫不起眼李三同也認識,同時他也知道了他們現在這是在那兒。
老頭叫李德富,離城二十里開了一家德福老店,就李德富老兩口子倆經營計都沒雇一個。
李德富進來后,范毓賓立刻問道:“德福叔,有沒有什么反常的情況?”
李德富也沒有多說什么,立刻答道:“三少爺,其他的沒什么,就是生人多了些們都是騎馬的大漢,身上似乎帶有軍旅之氣!
范毓賓看了李三同一眼是小心無大錯,但張家口究竟能生什么事呢?小心歸小心他們實在是奇怪,到底能出什么事呢?
“現在能走嗎?”范毓賓又問道。
稍微想了想李德富道:“晚上可以!
“好,那就晚上走。”范賓吩咐道。
李三同心里佩服,這位三少爺真是果決,如果要他來做決定,在這么安全的地方,他一定得暫時留下來,看看張家口到底能生什么事。
大同總兵梁家的心情很好,這兩年一直都很好。
九邊總兵,大都不是危險,就是窮的丁當響,但他這個大同總兵除外,非但沒有一點危險,還肥的流油,銀子每天那是嘩嘩地往家里邊流。
梁家也不想升官了,把這個大同總兵當到死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在這樣的肥缺,有這樣的想法一般都會被人認為是癡心妄想,因為既然是肥缺,盯著的人必然要比夏天糞坑里的蒼蠅還多。何況還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說,別說是天子換了,就是朝中的大佬換了新人,占著肥缺的人就是再能打點,一次不換,兩次不換,三次四次你還不挪窩嗎?
但他不必,而且不僅不必,這事兒最妙的地兒是還不用他自己怎么打點,也就是說不用他自己花銀子。
打點這些的是山西的那些商人。
對這些山西商人,這些年,梁家算是有了深刻的認知。很多人都以為商人有什么,不就是有點銀子嗎?在他們這些當大官的人面前,什么商人還不是服服帖帖的。
以前他也是這么認為的,但現在不是了。梁家知道,任何單獨的一兩個商人確實是這樣,不管給他送多少銀子,他都還是大爺,但若是一個商人的群體,那就是兩回事了。在這樣的商人群體面前,梁家知道自己就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蝦米,人家讓他什么時候完蛋就什么時候完蛋。同樣,反過來,只要不出這些商人控制不了的意外,比如大同外的長城關隘讓蒙古人攻進來了,那這些商人就能讓他把這個總兵長長久久,一直做下去。
其實不單是他,梁家知道,很多關鍵位置上的人都是這樣。完全可以這樣說,山西的官兒都是山西商人定的,或更確切地說,山西的官兒是由那些經營違法生意的山西商人定的。
要絕對這么說,那自然是有點夸張,但要說是山西有有影響的官兒百分之八十是山西商人定的,那就一定又有點保守。
歸化興起之后,山西商人更了不得了,讓他完蛋更是分分秒秒的事兒。以前光是張家口那會兒,這些商人想要動他,還要費點勁兒,但現在,只要那些商人策動蒙古兵攻進長城
他立馬就得滾蛋。到了那會兒,山西商人想要他怎么地,想要他死,他就絕對活不了。
除了打點官位不用自己花銀子之外,還有一件事也非常奇妙,那就是他梁家也可以賣官了。
這個賣官當然不是指麾下的將官活動官位,那是個別的,不算賣官,但這個不一樣。
高級軍官的職銜當然賣不得,因為他沒有這個權限賣的都是中下級軍官。向他買官的自然還是那些山西商人,至于這事兒對他自己有什么影響,梁家根本不予考慮,他只管賣,而且大賣特賣。
這么賣官會不會架不架空他,梁家毫不在意,只要大印在自己懷里抱著些商人又不是造反,那給他的銀子就不能少了。
這是規矩,而規是不能壞的。如果在他這兒壞了規矩響絕不僅僅是他梁家自己,而是會影響到很多人。
規矩是多年形成的,大家有了默契事情就好做,如果壞了規矩,那受影響最大的還是那些山西商人自己。
祖墳冒青煙!梁總兵的脾氣好極了,每天都樂呵呵的。
前些日子弄到了三個江南小妞,是水嫩嫩的身子。那身段,那小蠻腰,好像一陣風刮過來就能給吹斷一樣。梁家歡的不得了,以至于久已不見的滔滔雄風又回來了不少。
快七月末了,天氣越越悶越來越熱,廳堂門窗大敝堂風忽悠忽悠的,舒服極了。廳堂中央擺放著一把寬大的竹椅上梁家半躺著,三個江南小妞兩個給他捶腿揉腳個立在身后,給他摸頭捏肩膀。
這時,一個中軍官輕手輕腳走到廳外,先是對三個小妞賊眉鼠眼了一小會兒,然后輕聲稟道:“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誰啊?”梁家正舒服著呢,皮都沒撩一下,只是胖嘴咧了咧。
“是一個伙計,說是范家的,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見大人!敝熊姽倩氐。
范家的人,梁家是什么時候都見的,其實不只是范家,只要是那些商家,梁家見,因為商家既然上他的門,那就沒有空手來的時候。
“帶他進來。”既然只是個伙計,那就沒必要更衣了,梁家依舊躺在竹椅上,享受著美人嫩嫩的小手揉捏的滋味。
梁家還美著呢,忽聽撲通一聲,然后門外有人就哭喊聲:“大人,不好了,救命。
梁家嚇了一跳,他猛地坐起身來,驚問道:“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這個時候,梁家才看清跪在門檻前的這個伙計;镉嬘卸鄽q,雖然慌里慌張,但看上去很精明。
“大人,不好了,張家口到處都在殺人呢!”
一聽這個,梁家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就大了,張家口是他的轄區,要是張家口出事,那他也就完了,最好最好的結果是致仕回家。
“蒙古人打進來了?”梁家聲音顫抖著問道。
“不是。”
不是?梁家的心一下子又放回了肚子里,只要不是蒙古人,那就不嚴重
但不是蒙古人,那還能是誰呢?
土匪?笑話,有能在張家口大肆殺人的土匪嗎?在張家口,別說官軍了,就是各個商家私自豢養的打手也不是土匪能對付得了的。
“說,到底怎么回事?”嚇出了一身白毛汗,梁家生氣了。
“大人,張家口整個都被圍了起來,好多人沖擊來抓人殺人。”伙計倒也利索,這個時候還能說的清清楚楚。
梁家更生氣了,除了蒙古人,在他這一畝三分地,怎還會有人能把張家口圍了起來?梁家剛要脾氣,但轉念一想又不對,這個伙計吃了豹子膽,敢到他這兒來撒這樣的彌天大謊?
定睛瞧了瞧,這個伙計的眼神清澈,決不是個瘋子。沉吟片刻,梁家緩語氣,問道:“你確定不是蒙古人?”
“大人,絕對不是,都是漢人,這個小的敢拿命擔保!被镉嬓攀牡┑┑氐。
“不是蒙古人,那你說是什么人?”再一次確定不是蒙古人,梁家的心安了一大半。
“這個小的也不知。”伙計道。
“那官軍呢?”
“官軍好像都被繳了械。”
梁家的鼻子有點歪,他現在也有點不敢確定這個伙計是不是瘋子了。忍著性子,梁家又問道:“既然你說張家口都被圍了起來,那你是怎么跑出來的?”
“大人,那些人抓完人殺完人后就不圍了,現在只是不讓人去東邊,回大同這邊不管!
這個伙計說話條理分明的事又似乎言之鑿鑿,不像是瘋子,也不像是說假話,但這還是太離譜了點。
“我再問你一遍,那些人抓的殺的都是什么人?”
知道梁家信,伙計又磕一個頭,道:“大人是跑得快的,再過不了一兩個時辰,一定會有其他人陸續來的!
這話說得有道理家有點暈暈乎乎的。忽然,一個人大聲道:“大人,這個伙計說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證!
梁家一驚,見有個軍官正邁過門檻,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這人不認識,梁家問道:“你是誰?”
來人笑道:“大人是您的兵啊!
臉色一沉,梁家呵斥道:“誰允許你進來的?”
來人笑的更歡,道:“大人,不僅張家口的官兵被繳了械,現在大同的官兵同樣也被繳了械。大人,您說還威風個什么勁兒?”
跟做夢似的,梁家分不清那是現實是夢境。正在這時,就聽來人輕喝一聲道:“來人這家伙拉出去砍了!
梁家一驚,從半夢半醒中醒來看到一個大漢跟掐死狗似的掐著那個伙計的脖子走了出去。
“你們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梁家哆哆嗦嗦地問道。
來人依舊是笑瞇瞇的,道:“大人,我們造反了,至于我們是什么人,讓您明白還真有點麻煩。不過,就是我不跟您解釋,您也很快就會明白的!闭f到這兒,笑面虎一揮手,道:“大人,總之,別想別的,老生呆著。來人,保護好梁大人。
”
城樓上,王佑禮一身戎裝,像標槍一般傲然挺立。
這一次隨他入關的并不是一個整師,實際上只有兩個旅,近七千人。大同新近組建的乙種兵旅將調入他的麾下,作為第三旅,組建一個整師的編制。
看著整齊肅穆的一隊隊騎兵入城,王佑禮垂在腿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然后又緩緩舒展開,舒展開后又再握緊……
王佑禮依然激動,非常激動,這一刻雖然沒有全身炸開來的感覺,但現在的感覺更醉人。
種感覺就像一杯甘醇的美酒入喉,在最初的辛辣過>暢的感覺在全身開始逐漸蔓延開來的感覺一樣。
那一隊隊的騎兵就像是他延伸出去的手臂,血脈相連。這條手臂有著無窮的神力,似乎可以把整座大山托起,移動,擲出!
那是怎樣的感覺?無可形容!
抓人的工作用不著他們來做,塞外第一師入城時,大同已經平靜下來。
在張家口負責抓人的是大同新編甲種兵旅,在大同負責抓人的是新編丙種兵旅。王佑禮無權過問這些事,即便有,他也沒興趣問,現在他的心都在京師。
雁門關外,甚至整個山西的后續事務全部由孫傳庭負責。
在大同休息一晚,第二天早,王佑禮帶上大同總兵梁家,大軍起行。
京師在大同正東,大軍一路東行,過合河,走沙>,由石梯嶺繞過九層山,經蔚州、長林鎮、桃花堡,最后屯軍在美裕所。
大軍行進速度極快,即時有覺得妥,等回過神來想要偷著去京城報信,路也已經斷了。
美裕所外就是長城,城里就是京師了。美裕所離京師不過數百里,大軍兩日可達。
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陳啟立也到了命令,大軍由南向比,出上黨,入遼州,過和順,經松子嶺、樂平,最后屯軍長城上的隘口固關。
出了固關,到京師的路一平川,快馬一日可到,大軍兩日可達。
陳啟立這一路不比王佑禮,消息一旦泄露,不僅很容易傳到京城,更容易傳到北直隸、河南、山東等地,但好在陳啟立兵多,一路之上,他下令丙種師旅沿途偵騎密布,組建了一條極其漫長的封鎖線。
陳啟立率大軍抵達隘口固關之時,已經是八月初一了。
此時,整個山西已經全部被控制起來。
除開上黨和雁門關外,集團的其他豪門共集結了兩萬余人。這兩萬余人組建了兩個甲種兵旅兩個乙種兵旅和兩個丙種兵旅。
八月初一,兩個甲種兵旅分別進駐了榆棗關和高洪口這兩個長城隘口;與此同時,兩個丙種兵旅也已完成了對京師方向的封鎖;境內的治安、抓人、官軍的改編等等,都由兩個乙種兵旅來做。
至于訓練營,更是傾巢而出,這個時候早已經空了。
暗部長于刺殺隱蔽,他們游蕩在京師外圍的各個路口成了又一道封鎖網,看見可之人,就地格殺。
訓練營的兩千精銳早就進了京師和京師附近的村鎮親靠友住店當伙計,他們以各種形式潛藏了下來。
外城的西便門附近,有一個水車胡同。水車胡同很不起眼|偏僻,但就在這個很不起眼很偏僻的水車胡同深處,卻又一家客棧開在這里。
德順客棧是家小店,只有十幾間客房。
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開客棧還有生意都是托了皇上的鴻福。這是京城啊,天子腳下,隨隨便便就能混上口飯吃。
今晚陰天,烏云遮蔽了星月的光輝,夜色已深,忽然條暗影如一只貍貓般掠過,最后停在一間客房的門前。
暗影沒有停留沒有敲門。到了門前,暗影徑自推門而入。
天很黑在遠處幽暗燈光的映照下,屋內還是大致看得見的。
窗下是一截短炕上橫躺著一個身軀高大的男子。男子大瞪著雙眼,目光空洞而混濁。
暗影進來,站在炕沿前,但炕上橫躺的男子沒有絲毫反應。
佇立片刻,暗影低聲道:“想不想救袁大人?”
七個字凝成了一個炸雷,在男子耳中炸響。
騰的一下,男子坐直了身軀,原本空洞又混濁的眼內射出了兩道精光。
“你說什么?”男子沙啞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又看了男子一眼,暗影低聲問道:“你身體還行嗎?”
沒有理會暗影的問話,男子執著地問道:“你說你能救大人?”
暗影道:“我不能,但有人能。如果你身體還可以,那就跟我走!
男子又一挺身,與暗影相對而立,但緊跟著又猛然一晃身,差點摔倒。
暗影沒動,待男子站穩身軀后,暗影低聲道:“小心點,跟我來!
暗影和男子飛身而出,立刻就消融在了夜色里。過了一會兒,又有兩條暗影閃出,警惕地掃視著四方,然后也消融在了夜色里。
男子是佘義,袁崇煥的忠仆。當看到立在身前的佘義,陳海平輕輕嘆了口氣。佘義是大骨架,但現在真的就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
“佘先生,這是我家少爺!卑涤肮Ь吹亟榻B道。
仿佛沒有聽到暗影的介紹,佘義直愣愣地問道:“你能救大人?”
盯著佘義的眼睛,陳海平嚴肅地道:“我能!
撲通一聲,佘義的膝蓋砸在了青石板上,但沒等佘義的腰彎下去,陳海平探出雙臂,牢牢地架住了佘義。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忽然,佘義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到這兒已三天了,現在佘義已經基本相信這位陳少爺確實是要救大人。這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這個陳少爺身上有那么一股讓他信服的勁兒。
一個聽都沒有聽過的年輕人要救大人,這就已經非常非常不可思議了,而且這位少爺救大人的法子竟然是要劫法場!
剛把韃子攆出關去,崇禎皇帝的三魂七魄雖然歸位,但還遠沒有安定下來,京城內外,附近幾十里還有不下二十萬大軍,這就是成功把大人從法場上救了下來,跑也沒地方跑。
“陳少爺,小人是不是回遼東一趟?”佘義本不是個嗦的人,但這個建議他已經說五遍了。
輕輕搖了搖頭,陳海平笑著道:“佘兄放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怎么可能?佘義無論怎樣想讓自己相信,但實在是做不到。
這個陳少爺絕不是普通人,這從陳少爺身邊的那些人就看得出來。這些人個頂個都是高手,佘義看著都有些眼暈,什么時候這種高手跟大白菜似的了?
至于這個陳少爺是不是在騙他,想利用他什么的,佘義根本不予考慮。要是大人活不了,他還在乎被人利用嗎?
陳海平知道佘義的心情,但就是跟佘義實話實說,佘義還是不會相信?粗芰x漸漸有些紅潤起來的臉,陳海平道:“佘兄,估摸就是這幾天了,你要快點把身體恢復過來!
佘義點頭,無論如何,這位陳少爺總是于無邊的黑暗中給他帶來了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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