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禍
連串的想法一閃而過,左良玉隨即把這些都拋在了腦道王永光一定懷他挾憤報復(fù),所以就用這種傳聞來詆毀袁崇煥。\Www.QΒ5。coM//
上前一步,左良玉抱拳躬身,肅容道:“大人,此事千真萬確,小的愿拿項上人頭擔(dān)保,而且,過不了一兩日,袁崇煥關(guān)于此事的奏疏必到。”
左良玉最后的這句話一擊中的,王永光自然清楚其中的關(guān)竅,他問道:“那個特使是什么時候來的?”
左良玉道:“大人,什么時候來的,小人不知,小人只是今天才現(xiàn),所以立刻就趕了過來。”
對左良玉的回答,王永光很滿意,這個家伙確實是個人才。這個回答非常聰明,先是把自己的責(zé)任摘了出去,不論日后事情如何展,左良玉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捏造。其次,這個回答又極為陰毒,這很容易會給皇帝陛下留下無窮想象的空間。
思量片刻,王永光問道:“你認為袁崇煥在奏疏里,會怎么說?”
真是個老狐貍,一點話柄都不留,而這在另一方面也是考驗他。左良玉先在心里贊一個,然后道:“大人,小的以為袁崇煥會在奏疏里說皇太極的特使今天剛到。”
這小子果然聰明,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因為這才是關(guān)鍵所在。但,慢著,這是怎么回事?這個左良玉為什么如此肯定,袁崇煥會在奏疏里說皇太極的特使今天剛到?
用不著什么推理,王永光也立刻肯定左良玉清楚,這個皇太極的特使確實是今天剛到。但既然是今天剛到,京城卻為什么先有傳聞了?王永光狐疑地向左良玉看去,但這一次,這小子就不那么聰明了,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模樣。
和左良玉最開始的反應(yīng)一樣,王永光也立刻就把這個給忽略了。但雖然這樣,王永光心里還是涌起了一股寒意,這個計策真是太陰毒了。王永光比左良玉看地又深了一層,知道這個計策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是如何的綿密。
沉思半晌。王永光道:“左良玉。在皇帝面前。你也是如此說嗎?”
左良玉沉聲道:“大人放心。就是腦袋掉了。小人也是這個說法。”
王永光問道:“你住哪兒?”
左良玉道:“回大人。小地來地匆忙。還沒有找落腳地地方。”
王永光道:“這樣吧。我跟總管說一聲。讓他給你寫個條子。你先去館驛里候著。”
左良玉躬身謝道:“謝大人。”
王永光道:“去吧。”
左良玉去后,王永光又沉思良久,然后來到書房,開始給皇帝寫密奏。
皇上的心情不好。
崇禎雖然總是想要表現(xiàn)地城府深沉一些,穩(wěn)重一些,但限于年紀,更主要的是現(xiàn)在不必像以前那樣,因為生命受到威脅,時時刻刻自然都會謹小慎微,所以心情好不好,眾人都能看得出來。
皇上地心情好不了,這么多爛事,放誰頭上都好不了。錢龍錫心下惴惴,這兩天京里的風(fēng)聲他也聽到了,卻再也不敢寫信給袁崇煥問一下。
心中有鬼,才會怕夜半的敲門聲,錢龍錫心里也有個鬼,所以一見崇禎心情不好,他的心也立刻跟著惴惴。
果不其然,草草處理一些事后,崇禎宣布退潮,但把錢龍錫單獨給留下了。
就剩他們兩個人,崇禎反倒平靜了不少。注視了錢龍錫片刻,崇禎忽然問道:“京師近日盛傳,說袁崇煥正與皇太極講和,這事兒你知道嗎?”
錢龍錫不由得一激靈,皇上這是什么意思?是問他知不知道傳聞,還是問他知不知道袁崇煥與皇太極和談的內(nèi)情?
心頭驚慌片刻,錢龍錫隨即就冷靜下來,他相信袁崇煥,如果是真地,那袁崇煥的奏疏這一兩天必到,袁崇煥決不會在這種事上失了分寸。
對袁崇煥“守為正招,戰(zhàn)為奇招,款為旁招”地戰(zhàn)略,錢龍錫是高度認同的,所以傳聞極可能是真的,但他不理解的是,袁崇煥上報此事的奏疏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到?
這種事極端敏感,袁崇煥不會不清楚,可又為什么如此怠惰?錢龍錫相信這里一定另有隱情,但至于什么隱情,他想不出來,所以才覺得困惑難解。
對這種傳聞,如果真的明智,是跟本不必當(dāng)回事地,但皇上既然問起,也說明他對袁崇煥已經(jīng)有了別的想法。
錢龍錫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他知道崇禎一開始是真地信任袁崇煥,但這種信任的基礎(chǔ)并不牢靠,或更準確地說,皇帝善變,不管一開始多么信任你,但隨便一件小事覺得不滿意,都會影響到這種信任。
袁崇煥讓崇禎不滿意地,是袁崇煥管他要錢。崇禎本以為,既然給了袁崇煥這么大的權(quán)力,那就什么事都得搞定才是,怎么還來煩他?
崇禎勤于政事,程度可以說是極罕見地,這極難得,但這位皇帝缺乏為人君的氣度和智慧,這從一系列的事情上都表現(xiàn)出來了,而且這種趨勢越來越明顯。
這可難辦了,因為不能向皇上解釋,一解釋,就說明皇上不懂戰(zhàn)略策略,而這,又是這位英主的禁忌。
心思飛轉(zhuǎn),錢龍錫肯定地說道:“陛下,傳聞不可信!”
眉頭輕輕皺了皺,崇禎跟著道:“貶將左良玉稟報,說建部的特使已被秘密安置在寧遠,這難道不是真的?”
錢龍錫咬著牙道:“陛下,既然是秘密,袁崇煥又怎會讓左良玉知道,以至京師這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
“難道世上有不透風(fēng)的墻嗎?”
“陛下,以臣料想,想必賊酋見皇上知人善任,英明無比,頓生懼意,遂生企和之心,因此方才派人先到寧遠探探路,試探試探;而我們備戰(zhàn)需要時間,所以不管賊奴真情抑或假意,先與他們虛與委蛇,拖延時間,反正對我方?jīng)]什么壞處。如此一來,雙方接觸定然不是什么隱秘的事,貶將左良玉定然懷恨在心,伺機報復(fù),因此京師才傳聞四起。”
見崇禎的臉色緩了下來,錢龍錫趁熱打鐵,接著說道:“如這等大事,袁崇煥一定不會隱瞞不報,但他為人精細,為了不讓皇上勞心,沒個一定之前,不大會勞煩皇上,但有了一定后,以臣料想,袁崇煥必定會如實奏報。”
崇禎雖不置可否,但臉色明顯輕松下來。
果不其然,第二天,袁崇煥的奏章就擺在了龍書案上,內(nèi)容與錢龍錫所言大同小異。但崇禎很細心,他現(xiàn)了一個問題,就是時間,時間不對。
袁崇煥在奏疏中說,皇太極地特使納吉海前天上午到的,可吏部尚書王永光好像是說這事兒已經(jīng)喧騰好幾天了。
這是怎么回事?思索片刻,崇禎
恩下去查一查。
消息很快就有了,事情確如王永光所說,確實有幾天了。
崇禎不解,他不明白如果是袁崇煥說謊,那說這種謊話又有什么必要?
這種事是不好找袁崇煥核實的,但問留在了崇禎心里。這就像是一顆有毒的種子,在靜靜地等待開花芽的那一天到來。
崇禎做事有時候也怪,他對這件事未置可否,既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不同意,事情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寧錦大捷本是空前的大勝,尤其是寧遠城下,關(guān)寧軍竟然可以與八旗鐵騎進行野戰(zhàn)對壘。
雖說依托了很多有利地條件,但就這,在生之前,如果袁崇煥說出去,也是沒有人信的。
勝利原本是不需要解釋什么地,尤其是戰(zhàn)術(shù)上的細微末節(jié),但袁崇煥需要,所以雖然大勝的功是他,甚至可以說,沒有袁崇煥,就不會有寧錦大捷,但最后,袁崇煥卻不得不托病辭職。
袁崇煥離開,王之臣接任,可想而知,對軍民士氣的打擊有多大。
錦州孤懸在外,非常危險,在這里安家落戶,要是沒個主心骨那是不成的。袁崇煥就是主心骨,而袁崇煥走了,來地王之臣顯然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所以大量的商民開始離開錦州。
一個地方?jīng)]有了人氣,一切也就都無從談起,兵將都是如此,訓(xùn)練自然也荒廢下來。駐守錦州地總兵尤世祿總是找各種理由,比如“城池遭雨崩頹,萬不可居”什么的,千方百計想要離開這個險地。不獨祿,駐守塔山等地的守將也都有志一同,他們都認為駐地不可守,都想要“移置別所”,都想回到寧遠,回到安全的大后方去。
王之臣原本就不主張守關(guān)外,寧遠他都不想要,但現(xiàn)在要放棄寧遠那是不可能的,不過錦州可以,所以在今年三月,王之臣下令放棄了錦州。
緊跟著,兩個月后,五月十一日,皇太極派阿巴泰、岳托等率兵三千,破壞了錦州、高橋、杏山三城,并毀掉十三山以東臺站三十一處。
女真人對錦州太恨了,所以把錦州城破壞的最徹底。除了墻基沒辦法,工程量太大,他們不得不放棄之外,錦州城就是一座廢墟。如果說錦州城沒有一堵墻是立著地,那確實有點夸張,但要說絕沒有一間房是完整的,則是千真萬確地事實。
重建錦州是必須的,而且要快,但在此基礎(chǔ)上重建錦州,即使投入全部地力量,沒有三個月是絕對不行的。
為了給祖大壽贏得時間,袁崇煥與皇太極一直在扯皮,雙方地信使你來我往,穿梭不斷,但實際上,雙方談的都是沒邊的事兒,誰都不會當(dāng)真。
三個月,一座新的錦州城聳立起來了。
祖大壽不獨把錦州如期重建,而且改制的事兒做的也非常順利。之所以如此,這固然與祖大壽本人有關(guān),但更重要的還是因為袁崇煥給政策,而且是真敢給。
袁崇煥不是崇禎,他明白要馬兒跑,就必須要讓馬兒吃飽。他給祖大壽的政策也沒什么新奇的,一句話就是利益。袁崇煥告訴祖大壽,既然他是錦州總兵,那錦州的一切他都說了算。
袁崇煥這話一撂下,祖大壽的腰桿立馬就直了。錦州別地沒有,什么都沒有,但是有地,有土地,有大片大片可以耕種的土地。
祖家軍拖家?guī)Э诘挠胁幌率迦f之眾,可以說,在關(guān)外的遼人少一半都和祖家軍有關(guān)。
政策一下來,不論男女,積極性都高漲到了極點,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了。家家戶戶都分到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土地,真是太多了。這要不是打仗,這每一家每一戶就都是地主了。
所有人都清楚,要想把地主地夢做成,先就要把錦州城修起來,而且不僅要修起來,還要修的比以前更堅固,要讓八旗兵那幫孫子看見就傻眼。
四萬班軍,七八萬老百姓,還有四萬軍隊,所有人都投入到了建城地大業(yè)當(dāng)中去。
祖大壽比誰都急,這要是在完工之前,八旗兵來攪局,那就麻煩了,所以他借貸了不少錢,來改善參加筑城的班軍,以及軍隊的伙食,好調(diào)動他們的積極性。
當(dāng)然,這個軍隊不是指祖家軍,而是指從關(guān)內(nèi)來的軍隊,這些人大約占了四分之一,有一萬多人。
城建起來了,大帥看過也滿意極了,祖大壽自然很高興,但沒幾天,麻煩事來了。
還是因為軍餉,這又欠了三個月了。此前,祖大壽一直哄著,好在每天有魚有肉,士兵想這事兒還不多,但現(xiàn)在城修好了,魚肉自然也就沒了。而且,不僅魚肉沒了,吃地也是越來越差,有的糧食甚至都霉了。
再加上有了寧遠地先例,雖然帶頭鬧事的被殺了十幾個,但朝廷還不是因此把欠餉了不少嗎?
接到祖大壽的報告,袁崇煥也是一籌莫展,而且也很生氣。同祖大壽一樣,他也借了不少銀子,但這只能應(yīng)付應(yīng)付眼前,長了絕對不行。而且,欠餉也就罷了,糧食的供應(yīng)也出問題了,霉變的糧食越來越多。
袁崇煥知道崇禎難,但再難也不能把國家最精銳的十幾萬軍隊難成這樣!袁崇煥不明白,上億地人口,富庶廣大的土地,怎么就能讓這些冒著生命危險守護國家地十幾萬將士吃霉變的糧食?
此前,他已經(jīng)催了數(shù)次,但始終沒有解決。心頭火起,袁崇煥提筆開始給崇禎寫奏章。
“……欲修戰(zhàn)備,先養(yǎng)士卒;欲養(yǎng)士卒,先足糧餉,現(xiàn)遼東缺餉名為四月,實則有七月之多;遼東四鎮(zhèn),缺糧皆在三月以上,試問號腹之士,何能載戟?……”
袁崇煥在字里行間地火氣令崇禎大為吃驚,也深感不安。
“……自有遼事以來,戶部一議挪借,而挪借盡矣;一議加派,而加派盡矣;一議搜刮,而搜刮又盡矣!有法不尋,有路不行,是戶部之罪,然法盡路斷,則戶部無奈何。臣伏百拜,懇請陛下將內(nèi)庫多年蓄積之錢即百萬,存儲太倉,著戶部星夜赍遼東。臣諾五年復(fù)遼,然欠餉散乎軍心,軍心不聚,士卒何煉?士卒不練,戰(zhàn)力何來?軍無戰(zhàn)力,怎期復(fù)遼?強敵侍側(cè),將士鼓噪,危局雖不至累卵,亦險之矣,唯陛下之英明可轉(zhuǎn)危致安……”
崇禎越往下看,臉就越熱。
勉強讀完,奏疏便飛了出去。崇禎站起身來,氣呼呼地站在龍書案后。
朝廷一時有困難,拖欠一點糧餉,怎么就軍心不聚,士卒不練,軍無戰(zhàn)力?袁崇煥這是在威脅他,也是在為日后不能兌現(xiàn)承諾而預(yù)先打鋪墊!強敵侍側(cè),將士鼓噪,你這個督師是干
的?什么,內(nèi)帑就是明君,那不內(nèi)帑豈不就是昏是指著鼻子罵他嗎?
崇禎越想越氣,袁崇煥真是枉辜了他地信任。
好一會兒,崇禎冷靜下來,又在龍書案后坐下。
坐下后,崇禎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王承恩立刻把已撿在手中的奏疏放到了崇禎面前。
看著袁崇煥的奏疏,崇禎默默思索著。忽然,崇禎想到了一件事。前些日子,袁崇煥在一道奏章中提到請固西線防務(wù)。
西線一直固若金湯,為了防備北元,數(shù)百年來,朝廷傾盡全力,不僅修筑了長城,還設(shè)立了遵化、薊鎮(zhèn)等關(guān)門,俱是總兵級別,每城皆有戰(zhàn)將十余名,精兵近萬,但袁崇煥為什么還要上奏章加固西線防務(wù)?他當(dāng)時就覺得,袁崇煥上這種奏章別有用心。西線將帥自己都沒上這種奏章,難道他們還不如遠在遼東的袁崇煥更清楚西線防務(wù)的虛實嗎?袁崇煥總說遼東穩(wěn)固,卻說西線堪慮,這不等于說西線諸將帥不及他袁崇煥盡心為國嗎?
想到此事,崇禎頓生云,上西線防務(wù)的奏章,袁崇煥是不是在變相要餉,為請內(nèi)打鋪墊,故意說得危言聳聽嚇唬他?
如果真是這樣,那袁崇煥就太可恨了,這不是把他當(dāng)成了可以隨意糊弄地糊涂蟲!
文華殿內(nèi),崇禎臉寒冰,但他自己卻覺得臉上辣的。聽著王承恩給大臣們念誦袁崇煥的奏章,崇禎依然覺得奏章里的字字句句都在扎他的手指。
“畢自嚴。”崇禎冷冷地道。
戶部尚書畢自嚴還是那副模樣,出班之后躬身道:“臣在。”
“前些日子,朕交待的事辦得如何了?”崇禎地語氣稍微緩和了點。
畢自嚴道:“臣每天都在催促各地速速遞交欠款,但現(xiàn)在起解,著實無銀。”
不理畢自嚴,崇禎又道:“王恰。”
“臣在。”門神急忙出班應(yīng)道。
“袁崇煥請內(nèi)帑,兵部什么意見?”對這位自己選中的門神,崇禎地語氣大大和緩。
王洽長得雖像個門神,但心思堪稱細膩,對琢磨皇帝的心思很有一套心得,說出話來十有能對上崇禎的脾胃,今天也不例外。
“援遼之兵向為烏合之眾,本無急公效死之心,一有警報,便借口缺餉,以掩奔潰之實,賊未至而洶洶,至此極也。”完全符合門神的形象,王洽說的是義正詞嚴。
門神幾句話說完,諸位高人無不嘆服,王洽說地沒一點實質(zhì)內(nèi)容,也就不會負上任何責(zé)任,但卻很對皇上此刻的心情。
“眾愛卿,你們以為如何?”崇禎點了點頭,問道。
眾臣能以為如何,紛紛點頭而已。忽然,一位大臣出班奏道:“陛下,國庫空虛已非一日,論其弊端,三日不完,但邊事緊急,除內(nèi)帑又別無取處,臣請皇上先救燃眉之急,以后再由戶部填補內(nèi)帑之缺。”
崇禎一看,此人是吏部左侍郎成基命。
盯著成基命看了片刻,崇禎道:“眾位愛卿,內(nèi)帑原本就不是為備邊而用,若各地有急,皆請內(nèi)帑,到時朕將何以應(yīng)對?朝廷餉養(yǎng)兵,原為盡忠報國,如今動不動即鼓噪嘩變,雖事起有因,但也不能一味遷,也要嚴明綱紀。當(dāng)然,內(nèi)帑外庫俱是萬民血汗,保封疆,安社稷,若能用在實處,朕豈會吝惜?”
就在崇禎說話地時候,班列中有一人與眾不同,他的眼中燃燒著一種光,一種極為熱切的光芒。
這人是禮部右侍郎周延儒。
周延儒,字玉繩,號,常州宜興人,萬歷二十四年生人。周延儒自幼聰穎過人,熟讀經(jīng)書,是個名副其實的神童。萬歷四十年,他參加鄉(xiāng)試中舉,第二年參加京城的會試,奪得會元,一月后參加殿試,再奪狀元。
僅僅二十一歲,周延儒就連中三元,少年得志,披紅掛彩,騎馬游城,萬人矚目,榮耀至極。按照慣例,周延儒以狀元的身份直接被任命為翰林院修撰。天啟三年,升為右中允,掌管司經(jīng)局。不久,又升為少詹事,負責(zé)管理南京翰林院。
崇禎即位之后,一心重整朝綱,自然要破格啟用人才,而以周延儒地資歷,當(dāng)然屬于頭排被啟用的人才之一。
周延儒是最先被啟用地人之一,一入京,他便被崇禎委以禮部右侍郎的高位。
周延儒少年得志,一直都很順,現(xiàn)在他才三十五歲。這樣地經(jīng)歷,這樣的年紀,周延儒地騰達之心要比一般人更重得多。
來京之后,他受過一次挫折,就是枚卜閣臣的事。原本以為他入閣,那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但沒曾想,卻邊都沒摸著,連參加枚卜的機會都沒撈上。
受了挫折,周延儒進取之心更烈,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么好好表現(xiàn),今天,機會終于來了。
在一旁看得真切,周延儒隨著成基命,也出班奏道:“皇上,國家最重?zé)o如關(guān)門,而關(guān)門本為防夷之變,如今看來又要防兵變。前次寧遠鼓噪,不得已餉平息,今錦州又鼓噪,如若各邊地群起效尤,臣恐十倍內(nèi)帑也不足以平千萬人之心壑。”
周延儒說的是痛心疾,崇禎一聽,不由得頻頻點頭,這才是干國地忠良!高山流水覓知音,當(dāng)了一年多的皇帝,崇禎今天終于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覺。
“周賢卿,你以為應(yīng)當(dāng)如何?”帶著殷殷期盼,崇禎和顏悅色地問道。
“賢卿”兩字讓周延儒精神大振,跨前兩步,再拜,奏道:“內(nèi)是皇恩,臣不敢阻止,當(dāng)此安危存亡之際,以內(nèi)帑治嘩變,也算上策,但頻內(nèi)終非長治久安之策,還需一個萬全之策。”
此言一出,眾高人無不生出高山仰止之情,高,實在是高!比他媽老高還高,比之王洽,周延儒又高了不是一點半點。同樣是廢話,卻里面皆光,既贊同了成基命務(wù)實的主張,更極大地討得了皇上的歡心,但萬全之策是什么呢?諸位高人都有瞬間變成了小學(xué)生的感覺,無不全神貫注,洗耳恭聽。
崇禎地心情愈加輕松,不用掏腰包的治本之策已呼之欲出,他完全相信,周賢卿是絕不會讓他失望地。
“賢卿,何為萬全之策?”這次連姓都省了,崇禎虛心求教。
周延儒頓再拜,道:“臣愚鈍,何敢言萬全之策?只是衷內(nèi)有思,如鯁在喉,面對圣君,何能閉心!古人羅雀掘鼠而軍心不變,如今各處兵卒動輒鼓噪,臣不敢欺心,以欠餉為是。”
羅雀掘鼠是前朝名將張巡的典故,張巡以不到萬人之眾堅守孤城三月,前后殺敵十余萬。城中糧絕后,將士以羅雀掘鼠為食。
崇禎立刻就明白了
的意思,是啊,如果袁崇煥能比得上張巡的十分之用整天為欠餉的事煩心。為什么朝中沒有像張巡這樣地人才,是他的德行不夠嗎?
“正是如此!古人羅雀掘鼠而軍心如鐵,難道今人還不如古人嗎?何況今雖缺餉,又何至于羅雀掘鼠地地步?袁崇煥前稱兵變可息,現(xiàn)在卻又說軍欲鼓噪,求內(nèi)帑,為什么會這樣前后矛盾?眾卿以為如何?”
還能以為如何?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遼東再困難,也還遠不至于羅雀掘鼠的地步,可見還是你袁崇煥沒有盡心。眾人都清楚,他們這位皇上心里只有自己,絲毫不會替旁人著想,否則又怎會聽信周延儒的胡說八道?張巡是迫不得已,但袁崇煥不是,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竟還坐在那里洋洋自得,問他們以為如何。
眾臣各懷心事,盡皆無語。錢龍錫在一旁低著頭,心喪欲死。
崇禎端坐在雕花龍椅上,悠閑地來回巡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賞心悅目的周賢卿身上,接著說道:“帶兵打仗地大將、邊帥如果待部下如同父親對待兒子,兵卒就不敢叛,也不忍叛。不敢叛畏其威,不忍叛懷其德,如此又何能有鼓噪之事?”
眾臣再也不敢緘默,紛紛大唱圣德。大學(xué)士成基命也不得不跟著唱過之后,再次奏道:“陛下,袁崇煥不及張巡顯而易見,但邊事緊急,還需商議一個對策。”
“眾臣廷議后,交由閣部擬定,退朝。”崇禎不耐煩地說道。
撇下滿朝文武,崇禎回到寢宮,等候廷議結(jié)果。
時辰不大,廷議有了結(jié)果,將袁崇煥求的百萬內(nèi)帑改為了六十萬。
“袁崇煥,五年!”
手握朱筆,崇禎思謀良久,最后終于是落下了去。
京城是帝國地權(quán)力中樞,爭權(quán)奪利、勾心斗角的事兒自然也要比其他地兒多,而這種事既然多,那伴隨而來的流言和傳聞之類地東西也必然就會多。
十月中旬,京城里開始有傳聞?wù)f,廣寧塞外地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他們現(xiàn)在表面上都還依附朝廷,但實際上都已經(jīng)暗中投降了建奴。
這種流言一開始原本沒人注意,但流言都有個醞釀酵的過程,而且這也是空**來風(fēng)。
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他們的前身是朵顏三衛(wèi)。
洪武二十一年,蒙古大汗脫古思帖木兒在捕魚兒海被大將藍玉地軍隊擊敗西走。因為在這次重大的軍事失敗,使大興安嶺以東地蒙古諸部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他們只得歸附明廷。
洪武二十二年,明廷在這一地區(qū)設(shè)置了朵顏、泰寧和福余三衛(wèi)。朵顏衛(wèi)在屈裂兒河上游和朵顏山一帶,泰寧衛(wèi)在塔兒河流域,福余衛(wèi)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
經(jīng)過近兩百多年的演變,朵顏三衛(wèi)中的一部分變成了現(xiàn)如今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zhèn)三協(xié)外地哈剌慎三十六家。
薊鎮(zhèn)三協(xié)是指薊鎮(zhèn)鎮(zhèn)守的地域分為東中西三路,東路管理燕河營、臺頭營、石門寨、山海關(guān)四地,中路帶管馬蘭、松棚、喜峰口、太平寨四地,西路管理墻子嶺、曹家寨、古北口、石塘嶺四地。近數(shù)十年以來,廣寧塞外地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一直接受朝廷的撫賞,和明廷的關(guān)系一直良好,尤其是薊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被明廷視為守門三十六家。
崇禎登基后,他既不信任,也看不上這些塞外的蒙古部落,朝廷地立場自然就會跟著開始轉(zhuǎn)變。今年七月,塞外大旱,牛羊死亡無數(shù),諸部大饑,于是他們向朝廷請求糧食援助,但被崇禎一口回絕。
崇禎回絕的很干脆,但袁崇煥不行,他知道輕重,即便是他們真地已經(jīng)投降了皇太極,袁崇煥也要想方設(shè)法把他們再拉回來。
不過,可惜的是,袁崇煥實際上也是有心無力,他能做地就是把各部的酋長臺吉們召來,然后用光嘴巴頭填巴填巴他們,僅此而已。
袁崇煥地這些動作,很快又成了傳聞的補充材料被加了上去,而到了這時,也終于引起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
高捷就是這些大人物之一。
這個高捷原本是個漏網(wǎng)的閹黨,就是那個想走錢龍錫的門子,卻被錢龍錫趕出去的,又正好被袁崇煥撞見的那個家伙。
高捷又升官了,現(xiàn)在是河南道御史。
高捷能夠復(fù)起,走的是吏部尚書王永光的門子,他知道王永光密告袁崇煥與皇太極議和的事兒,所以一聽說這個傳聞,他立刻就動心了。
親自過府拜會了王永光,兩人商議之后,由高捷出面,上疏皇帝,請求革除對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蘚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的所有撫賞,并嚴禁邊地官員私自與他們貿(mào)易。
高捷的奏疏寫的那是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絕對彰顯了天國上朝的無上威嚴。崇禎一看正對脾胃,立刻照準,革除了廣寧塞外的炒花、曖兔、貴英諸部,以及駐牧+鎮(zhèn)三協(xié)外的哈剌慎三十六家的所有撫賞。
袁崇煥得知這個消息,大吃一驚,他清楚這其中的分量。這些蒙古部落,如果不是為朝廷守門,那就是開門揖盜之賊。
本來,拉攏這些蒙古部落,朝廷各方面所占據(jù)的優(yōu)勢遠不是女真人能比的,只要正常安撫,這些蒙古部落就是他們最好的防御。如果安撫住這些蒙古部落,那原本破爛不堪的宣大防線就固若金湯,但如果不能,那破爛不堪就真的是破爛不堪了。
袁崇煥即刻上書,直陳厲害,但崇禎不為所動。
接著,十二月中旬,老天似乎要特別跟袁崇煥過去不,塞外諸部在糟了旱災(zāi)之后,又再遭了白災(zāi),鵝毛大雪一直下了七天,又凍死了牛羊無數(shù)。
塞外諸部的處境愈的艱難。
袁崇煥急,他的急絲毫也不遜于那些當(dāng)事人,袁崇煥和塞外諸部同時向崇禎請糧。
崇禎還是不許,而且還嚴令任何邊將也不許私自給糧。
崇禎這么干,后果不言而喻,而且很快就顯現(xiàn)了,當(dāng)崇禎拒絕給糧的消息傳來,諸部再度大嘩,其中有十一個部落干脆搬家,投靠了大金。
消息傳到了京城,崇禎這才現(xiàn)捅婁子了,他也慌了,但仍舊死要面子,不改初衷。
最新全本:、、、、、、、、、、
(https://www.dzxsw.cc/book/17762/94333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