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七年，十一月十八日，皓月當(dāng)空，霜凝大地。\Www、Ｑｂ5、COМ/

　　紫禁城內(nèi)皇極殿、中級殿和建極殿是最主要的三座大殿。其中，皇極殿也就是俗稱的金鑾殿，是皇帝舉行大典的所在；中級殿是皇帝去皇極殿大典之前休息，并接受執(zhí)事官員朝拜的地方。建極殿在大典前，皇帝常在此更衣，冊立皇后、太子時，皇帝也在此殿受賀。

　　新皇登基當(dāng)然是紫禁城最最重要的大典，一般都要在這三大殿內(nèi)舉行，但中級殿在萬歷年間失火被焚，皇極殿和建極墊也受到波及，因而光宗和熹宗這兩位皇帝都在文華殿舉行的登基大典。

　　天啟皇帝一生可以說別無所好，唯癡迷于木匠活，而木匠這個活兒自然和建筑有關(guān)。或許是魏忠賢為了討好天啟，總之，天啟五年，皇家開始重建中級殿，并同時對皇極殿和建極殿進行修繕。

　　三大殿的重建修繕，歷時兩年又七個月竣工，但在三大殿竣工一個月后，天啟帝就駕鶴西去。

　　紫禁城是天下第一等的陰森、污穢之地，陰森的事兒、埋汰的事兒，在這兒生了多少數(shù)都數(shù)不清。

　　地是聚氣的。

　　高高坐落在三層漢白玉的丹上，在月華清冷的光輝里，高高聳立的三座大殿顯得有一股難言的森嚴(yán)和威風(fēng)，就像一個趴臥在地上，隨時隨地要擇人而噬的巨大無比的怪獸。

　　三道長長的暗影，遮蔽著空曠靜謐的皇宮廣場和信道，合著天寒，合著地凍，合著無數(shù)的冤魂，這里比被鮮血浸泡的萬古魔殿還要陰森可怖。

　　三大殿竣工后不及一個月，天啟駕崩，新君朱由檢登基。

　　在剛剛竣工地三大殿氣氣派派地登基。這本是個不小地吉兆。但在危機四伏。隨時都可能把命給弄沒了地時候。吉兆不吉兆什么地。朱由檢根本想都想不起來。

　　登基地第一天。天啟皇帝地皇后。他地正牌大嫂就在他耳邊悄聲警告他：不要吃宮里地食物。

　　最初地那些日子。大明帝國地天子是靠從家里帶來地。藏在袖子里地大餅熬過來地。晚上不敢一個人呆著。就把侍衛(wèi)太監(jiān)都叫過來。聚在一起。靠人多壯膽兒。

　　現(xiàn)在終于好了。經(jīng)過三個月驚心動魄地斗爭。那位權(quán)傾朝野。爪牙遍及宇內(nèi)。讓人惡心到不行地九千歲終于樹倒猢猻散。好日子總算混到頭了。

　　京城內(nèi)外。人人俱覺乾坤宇宙為之一清。日月星辰為之重郎。這個時候。朱由檢才有心情感受一下這些吉兆。他自己也認(rèn)為這份時間上地巧合是預(yù)示著新朝氣象地大大吉兆。

　　否極泰來。萬象。

　　巡更守夜的宮女搖著串鈴，叮鈴鈴……叮鈴鈴……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伴著鈴聲，靜夜里傳來了長長地，不聽縈繞在夜空里的叫喊聲。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夜過子時，朗朗的明月上忽然遮上了一勾黑影。黑影漸漸地越來越大，最后蒙住了所有的光華。

　　看見地人都知道：月食了！

　　按照習(xí)慣，每逢遇到日食、月食和災(zāi)異，就被認(rèn)為是上天在示警，當(dāng)今皇帝就一定有什么過失，需要反省。

　　月食很快過去了，明月的光輝重又朗照大地，紫禁城又沐浴在如水地月華里。

　　月食是一種有規(guī)律的自然現(xiàn)象，雖說皇帝須要反省，但不論皇帝還是大臣們，其實都并不在意，但災(zāi)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五更時分，月食之后，天定門飛檐外又出現(xiàn)了奇異的天象。

　　先是東方出現(xiàn)一抹魚肚白，接著馬上又呈現(xiàn)濃厚的黑紅色，不多一會兒，半個天空金光萬丈，繼之漫天就似被陰紅的鮮血覆蓋了一樣。

　　紫禁城的瓊樓殿閣被染得似血橫流。

　　這是怎么啦？看到地人無不感到莫名的恐慌。不管民間傳說或是術(shù)士地，這是意味著天將大旱，而且還是戰(zhàn)爭的預(yù)兆。

　　又是上天示警，是一連兩個上天示警！

　　上天示警地報告，經(jīng)過層層傳送，最終到達新皇帝的親隨司禮掌印太監(jiān)王承恩手里。

　　王承恩是朱由檢從信王府帶過來地舊親隨，而且朱由檢就是由他一手帶大的人，在這次漂亮至極的鋤奸行動里，王承恩功不可沒。

　　魏忠賢雖然已經(jīng)自殺了，但宮中一定還有他的殘余勢力，即便沒有，朱由檢也信不過這些人，于是信王府整個搬進了皇宮大內(nèi)，男女奴婢全部換了新人。

　　王承恩伺候這位主子多年，他能從主子聲音里的些許變化知道主子的心情如何，他知道稟報這類事情很難討好。

　　王承恩一路打著腹稿，來到了文華殿。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王承恩猛然記起，今晨是日講的日子。

　　所謂日講，是帝國定制，做皇帝的除了節(jié)假日，大典禮和逢三、六、九的長朝以外，每天都要讀書。日講時，一般是由內(nèi)閣和翰林學(xué)士為皇帝朗讀和講解《四書》、《五經(jīng)》和《通鑒》、《祖訓(xùn)通鑒》、《帝鑒圖說》之類的經(jīng)史著作。

　　日講必然沒有斗雞走狗，數(shù)銀子，玩女人，做木匠活有趣。枯燥無味，一坐幾個時辰的日講自然得被懶惰貪玩的皇帝廢除，但新皇帝自登基以來，卻寒暑不輟，日日堅持。

　　此刻正是日講之時，王承恩頓覺肩上一輕，現(xiàn)在他只要如實稟報奇異天象的經(jīng)過既可，至于主子要問什么，自然有學(xué)識淵博的老夫子替他作答。

　　皇帝高坐在龍案后面。

　　朱由檢今年才僅僅十六歲，像朱氏家族的大多數(shù)成員一樣，他的身材不算高大。

　　也許是母系遺傳因素的影響，他和哥哥天啟帝一樣，身材都不像祖父和父親那樣肥碩臃腫。

　　老朱家的老祖宗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臉盤被稱之為五岳朝天，有人曾戲之曰，下雨天得低頭走路，否則鼻孔會淌進雨水。如今，到了朱由檢這一代，五岳已經(jīng)削為平川，反倒顯得清癯俊秀。

　　錢龍錫將講了一段《堯典》，接著由另兩位閣臣李標(biāo)和劉鴻訓(xùn)講解《通鑒》。

　　恩不敢打斷日講，也聽不懂他們講地是什么，只好聽這些新閣僚“詩云子曰”地講下去。

　　新閣僚雖然名義上都是主子的親信，但王承恩知道主子并不信任他們，主子讓這些人入閣也是無可奈何。

　　不讓他們?nèi)耄�還能讓誰入？即便這里有周道登這樣地地道道的蠢貨，還有來宗道和楊景辰這樣的閹黨附逆。

　　原本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是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等四人，他們都是魏忠賢的爪牙，人品和能力都很成問題。為了重建一套像樣的內(nèi)閣，主子下旨命九卿各部依例推舉新閣員，大臣們一共推舉了十幾人，但主子卻沒有依循舊例，按順序畫定前幾名人選入閣。

　　王承恩知道，這位主子個性敏感、冷靜、多，又絕頂聰明，但畢竟年紀(jì)太小，處理軍國大事心虛是正常地。之所以不肯接受老一套大臣入閣的形式，不為別的，完全是因為怕眾臣欺他年輕識淺，設(shè)下圈套叫他上當(dāng)。

　　那天主子拿著名單，看了又看，想了又想，那起朱筆，就是不點，猶疑了半天后，主子最后決定枚卜入閣。

　　所謂枚卜，也不是新皇帝的創(chuàng)舉，歷代帝王凡遇大事不能決時，大都有問天命的習(xí)慣。王承恩明白，主子這么做，是要獨自裁定，好顯出自己的天威來。

　　枚卜大典也是在文華殿舉行，主子也是坐在現(xiàn)在坐的那個位置，內(nèi)閣的幾位輔臣，五府、六部大小九卿，以及六科給事中、三道御史都參加了典禮。

　　主子先向蒼天焚香禱祝，行一跪三叩禮，然后從他手里接過象牙筷子，從金瓶里夾出四張紙簽，他們依次是錢龍錫、李標(biāo)、來宗道、楊景辰四人。

　　隨后，大臣們謂時事多艱，需要更多閣臣為國家效力，希望皇帝再增加幾個閣臣。而主子對這四人也不滿意，四人里面，跟閹黨有瓜葛的竟然就占了一半。

　　最后，又夾出了兩個：周道登和劉鴻訓(xùn)。

　　象牙筷子很珍貴，金瓶更價值連成，但夾出來的，天知道是什么貨色。現(xiàn)在主子坐在那里，耳朵里雖聽著閣臣日講，但肚子里在想什么，也只有天知道。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王承恩只覺得雙腿已經(jīng)站麻，腰背酸痛難忍，心里對這三位國之棟梁恨得牙癢癢地，雖然他也知道日講進行多長時間，他們做不了主，但既然不能腹誹主子，那總也得有個泄泄的對象不是。

　　王承恩實在有點頂不住了，于是暗示小太監(jiān)上茶，趁各位先生被茶杯堵住嘴的當(dāng)兒，他趕緊跪地稟報。

　　聽完稟報，是好是歹，皇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忽聽“砰”的一聲，只見周道登捧在手中地杯一個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打得粉碎。

　　按常規(guī)，這是君前失敬。

　　朱由檢很不滿地瞟了周道登一眼，但沒有出言怪罪。

　　周勛儒是內(nèi)閣輔，他也是上次枚卜時入的閣，因為入閣前是禮部尚書，在枚卜入選地六人中，屬他官職最大，資格最老，依常例自然當(dāng)推輔。

　　對這位輔，朱由檢很不以為然，他這位輔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愚蠢，而且還是那種不可救藥的愚蠢。

　　朱由檢與這位輔共事的時間不過三兩月，但業(yè)已從周道登身上充分見識了一個人可以愚蠢到何種程度。

　　一日朝會，朱由檢見一位官員的奏折上有黑齒一詞，不解，便請教這位周大學(xué)士，周閣老想了半天，回奏道：“黑齒，齒黑也！。”

　　還有一日日講，朱由檢問周道登：“宰相須用讀書人，當(dāng)作何解周道登想了半天，順口作答：“容臣等到閣中查明后，再回奏皇上。”

　　就在前幾天，朱由檢和周道登討論政事，曾順口問道：“近來諸臣奏疏中，總有‘情面’兩字。何謂情面

　　這一次，周道登簡直不學(xué)無術(shù)到了極點，他竟然來了個繞口令：“情面，面情之謂也。”

　　這種回答，竟然出自堂堂閣臣之口，真令朱由檢哭笑不得，就連站立在旁邊的太監(jiān)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王承恩明白，主子剛剛登上大位，根基還未穩(wěn)，用這個愚蠢至極地人當(dāng)輔未必不是一個好主意。

　　只是，周道登的表現(xiàn)確實愚蠢到了極點，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事實就是如果周道登真地一無是處，那他怎會登上天上讀書人能夠登臨的最高位－內(nèi)閣輔。

　　能做到這個位置，固然有運氣地成分，但周道登也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絕非真地就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愚蠢。

　　周道登自然也有他聰明的一面，現(xiàn)在見皇帝的眼色不善，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

　　一次日講時，年輕的皇帝曾問他：“為什么你當(dāng)推輔？”

　　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于是就說：“這是皇上地恩典。”

　　皇帝又問：“假如有朝一日，朕罷了你的輔之職，你知道那是為什么？”

　　他又答道：“那也是皇上的恩典。”

　　對他這個有些滑頭的回答，皇帝當(dāng)時只是一笑，就沒再說什么。

　　有道言無意，聽卻有心，皇帝一句“有朝一日”自然就成了內(nèi)閣輔心頭揮之不去的重憂。

　　進入內(nèi)閣，推為輔，這是天下做官的人一生奮斗所能企及的頂峰。好不容易混上去了，就絕不能輕易下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又何況他周道登！

　　周道登做官有個原則，就是裝孫子，而且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裝孫子，他一直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幸運地成為了閣臣，他就已經(jīng)加了萬分的小心，處處注意，事事謹(jǐn)慎。“有朝一日”之后，萬分之上就又加了個百倍，但誰曾想，越小心就越出錯，這該死的茶杯怎就不聽使喚，掉在了地上呢？

　　周道登狠狠地擰了一下大腿，太他媽糊涂了！昨夜在聽月樓飲酒作樂，眼里為什么只有翠兒這個騷狐貍？為什么不抬頭看看天上是否有月食？而手下那些飯桶竟也沒人向他稟報。

　　也是年紀(jì)大了，就和翠兒這個騷狐貍打了幾個磙，今晨入宮日講，就在綠尼大轎中睡著了，想必那些混蛋

　　此沒敢叫醒自己。

　　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這會在新君心中留下多不好的印象。

　　對這位年輕地皇上，周道登早已誠惶誠恐。皇帝單槍匹馬入宮，僅兩個月多一點，就迫死權(quán)傾天下的九千歲。現(xiàn)在那些曾驕橫無比的閹黨中堅：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人，早已都是待宰的羔羊。什么時候處置他們，也就皇帝一句話地事了。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又何況是魏忠賢這等閹逆！

　　和許多人一樣，周道登也毫不懷新皇登基后，魏忠賢必得失勢，但他也絕沒料想到，皇帝年紀(jì)輕輕，卻在登基僅兩個多月后，就如此兵不血刃，干脆利落地完成了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新皇帝地厲害之處尚不止此，為了對先君表示敬意，一般不會將魏忠賢處死，有的甚至連財產(chǎn)都不沒收，只是削職了事，但新皇帝顯然與父親光宗皇帝完全不同。

　　處處死魏忠賢，其實已無足輕重，而且站在新皇帝的角度，僅僅為了對哥哥天啟皇帝表示敬意，他也大可不必處死魏忠賢，但新皇帝卻在大局已定后，還逼得魏忠賢自殺方才了事。

　　對于皇帝處死魏忠賢的用意，周道登當(dāng)然不會幼稚到，以為是皇帝陛下嫉惡如仇的緣故。皇帝處死魏忠賢的用意，在他看來，唯一地原因就是不給魏忠賢留下一絲死灰復(fù)燃的機會。

　　雖然魏忠賢死灰復(fù)燃地機會幾近于零，但只有死人才是絕對安全的，才是絕對沒有任何威脅地。

　　在周道登看來，這就是皇帝陛下的信條。

　　與父親光宗和哥哥熹宗皇帝完全不同，新皇帝決不會容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挑戰(zhàn)他地權(quán)威，換句話說，就是新皇帝有點翻臉無情，刻薄寡恩。

　　這就是幾個月來，周道登對新皇帝就近觀察所得出的結(jié)論。

　　既然心里這樣看皇帝陛下，那輔大人一想到“有朝一日……”的話，又怎會不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

　　看到周道登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如土色，朱由檢不禁厭惡地瞪了一眼，問道：“你怎么啦？”

　　“微臣……”周道登只覺舌頭轉(zhuǎn)不過彎來，油光锃亮地額頭滲出了絲絲冷汗。

　　“上天示警，難道朕有什么做錯了嗎？”朱由檢大度地問他的閣臣。

　　四位閣臣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回答，看來今天的日講，得改作御前會議了。

　　皇帝陛下有什么過錯嗎？沒有，當(dāng)然沒有！新皇登基這幾個月來，除閹黨，平冤獄，定逆案，官紳士民無不拍手稱快，真可謂朝野擁戴，萬象，確實沒什么過錯，但他們也都清楚，目前擺在新皇帝面前的有四大難題。

　　其一是邊患。被朝廷視作“虜”、“奴”、“么么小丑”的建奴，如今在奴酋皇太極的統(tǒng)領(lǐng)下，政通人和，兵強馬壯，不時侵犯邊境。

　　其二是饑民。連年水旱災(zāi)害，流民暴亂不斷，已成愈演愈烈之勢。

　　其三是財匱。邊防需要錢，平亂需要錢，賑災(zāi)需要錢，機構(gòu)開支需要錢，皇家用度更需要錢，但百姓卻已不堪重負(fù)，國庫更早已名存實亡。國庫如今只是個有赤字，沒銀子的空房子。

　　最后是朋黨。做官地想的不是國家，憂的更不是天下，人人行不顧言，言不顧行，結(jié)黨營私，爭權(quán)奪利……

　　這四大難題息息相關(guān)，互為表里，一個處理不好，必將牽一而動全身，釀下無窮的大禍。

　　四大難題滿朝文武幾乎無人不知，但卻沒人向新皇帝明言。他們誰都想讓皇帝知道，但誰也不愿由自己來說，都希望別人能說出來。于是，閣臣之間就形成了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說，我也不說的局面。

　　四大難題早晚得爆，而且現(xiàn)在就已頻臨爆的邊緣。如果一直不說，那等到事情一不可收拾時，他這個輔必難逃失職之罪，必須得說了。

　　周道登一面在心里痛罵錢、李、劉三人大大地狡猾，一面運足底氣，準(zhǔn)備觸觸皇帝陛下的霉頭。

　　輔大人終于開口說話，可話出口后，卻不是他真正的意思：“昨夜月食，顯然是天示大行皇帝的過失；今晨天色血紅，自然是天告陛下江山光輝燦爛，紅紅火火，是除舊布新，我大明江山中興的大大吉兆。”

　　“難道朕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朱由檢語氣不善，他不喜歡這種阿諛奉承地陳詞濫調(diào)。

　　“這……”周道登的舌頭又開始不轉(zhuǎn)彎了。

　　四人之中，劉鴻訓(xùn)和周道登年紀(jì)相若，都已六十開外；錢龍錫和李標(biāo)年紀(jì)小些，都不到五十。其中錢龍錫大些，今年四十有九，李標(biāo)小錢龍錫三歲，今年四十六歲。

　　既進了內(nèi)閣，那就沒有不想爭這個輔的。四人之中，相對而言，劉鴻訓(xùn)最耿直，周道登最無能，錢龍錫最穩(wěn)重，而腦筋反應(yīng)最快的則是李標(biāo)。

　　就在輔大人舌頭失靈之際，李標(biāo)腦筋轉(zhuǎn)地飛快，他以比錢龍錫快了一線的速度搶得了先機。

　　李標(biāo)說皇上還不能高枕無憂，微臣剛剛接到遼東巡撫畢自嘯地奏章。畢自嘯在奏章中奏道，戶部已拖欠了四個月的糧餉，將士們怨言騰沸，恐將成嘩變之勢，如果生兵變，建奴要是乘勢來襲，山海關(guān)難保。

　　原來是兵災(zāi)的征兆，李標(biāo)說完，朱由檢當(dāng)即大為光火，嚴(yán)厲斥責(zé)戶部，為什么不及時放糧餉？

　　朱由檢想自己登基伊始，勤圖政事，廢寢忘食，而臣下竟如此誤事，于是盛怒之下，就要即刻拿戶部問罪。

　　李標(biāo)剛才只是匆匆提出問題，至于如何解決，別說是他，滿朝文武就是挨個扒拉，也沒人能想出一個真正切實可行的辦法，何況，即便萬里有個一，真有聰明人能夠想出來個好辦法，卻也必定不會說出來。

　　既然是聰明人，又怎會討不自在？

　　李標(biāo)知道，財庫空虛，戶部雖為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支應(yīng)遼餉，戶部即便有心，卻也無力，責(zé)罰他們既沒用，更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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