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間隙，林沐走出錄音間。

        “辛苦了。”苗園遞過來一杯冰鎮蜂蜜青桔茶。

        林沐接過杯子舉了舉，“謝謝。”

        “我謝你才對。”苗圓笑道：“配音這事當初可沒寫在合同上，你現在愿意免費為我們公司做事，喝點飲料算什么，嗯，我們本來打算花筆錢給葉深找個大牌配音，后來黃導說用你就可以，我們才省下這筆預算呢。”

        “這是我應該做的。”林沐說，作為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新人，他很感謝微末影視愿意給他這個機會，盡管其中有紀萱力薦的原因，但劉圍也給了他足夠的信任。

        “你怎么這么好說話啊。”苗圓忍不住胳臂肘往外拐：“其他人都是公事公辦，加一個活就算一份錢，你以后可不能這樣了。”

        林沐謝過苗圓的提醒，看看左右無人，突然壓低聲音道：“苗姐，那個，嗯，我上次說的跟韓總有關的事情，是個誤會。”

        “什么？”苗圓有點懵。

        林沐繼續道：“那件過分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一直不知情。”

        “哦？”苗圓眨眨眼，“那他、那你們是不是……”

        “不是。”林沐搖頭，眼睫垂下去，“那件事情過去了，我和他、我們以后都不會有什么交集，我只是不希望你和劉總誤會他的為人。”

        “明白了。”苗圓有些尷尬，又有些唏噓，“你放心，我和劉總都有分寸的。”

        “謝謝。”林沐真誠道謝。

        休息過后，林沐繼續工作。

        葉深是《一百萬種可能》的主角，他的臺詞也是最多的，林沐精益求精，一直錄到夜里九點才收工。

        苗圓說這些聲音素材會送去給黃導檢查，如果黃導覺得哪條不好，就要麻煩林沐再來一趟。

        林沐說沒關系，反正他最近這段時間都閑著，苗圓突發奇想，就問他有沒有興趣拍網大。

        “下周有個劇組開機，比較簡陋，跟《一百萬種可能》是不能比的，主要演員都定了，但龍套都是臨時抓的，你要有興趣，我跟劉總說一聲，當然勞務費沒多少。”

        林沐也有了新想法：“其實我除了跑龍套，還可以干點別的。”

        三天后，《孤村驚魂》劇務小胡有了個新助手。

        看著眼前這帥比，小胡整個人都不好了，“林沐，你明明可以靠才華的，為什么要來賣苦力？”

        林沐像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苦惱地說：“大概是因為我的才華還不夠吃飯吧。”

        “那你也可以靠臉啊。”小胡揮舞手機，“美貌可是稀缺資源，這年頭，變現方式多得是，隨隨便便拍幾個短視頻，怎么樣都能掙錢。”

        “可我還是喜歡憑力氣掙錢。”林沐聳聳肩，彎腰從地上抱起一個箱子，轉身放到旁邊的廂式貨車上。

        “哎，要不我們合作好不好，我正好有個運營了幾個月的賬號。”小胡解鎖手機，打開某短視頻app，“你看，已經快一千多個粉絲了。”

        林沐停下工作，側頭看了一下，發現那是個叫做“劇組小胡”的賬號，發的都是一些劇組瑣事，修道具啦，吃盒飯啦，還有各種吐槽工作條件惡劣的。

        林沐：“你發的這些都沒什么人看吧。”

        小胡嘆氣，“哎，因為電影內容相關的都不能拍，我只能拍些邊邊角角。”

        “這樣能掙到錢？”

        “掙不到，但只要你肯合作，一切都不成問題。”

        遠處劇務主任喊：“小胡，你他媽磨蹭什么呢？快把東西裝好，要發車了！”

        “哦，知道了。”見主任在催，小胡收起手機，跟林沐一起搬東西。

        除了《一百萬種可能》拍攝期間外聘過不少人員，微末影視的網大劇組都是自己公司的班底，《孤村驚魂》就兩個劇務，一個主任，一個小胡。

        主任是曹老板的遠親，負責當甩手掌柜，能干活的只有小胡一個。

        至于林沐，在小胡看來，這人就是來體驗生活的，怎么可能真留下來賣苦力。

        不行，還是得說服這人跟自己合作搞短視頻，難得遇到外形條件這么好的，掛小黃車隨便賣點什么都有得賺……

        三十分鐘后，一輛中巴加一輛廂式小貨車出發，駛向一百公里外的目的地。

        途中，不死心的小胡繼續向林沐描繪他的短視頻發財夢。

        “林哥，林老師，現在正好是個風口啊，只要抓住機會，我保證你能一炮而紅，提前實現財富自由！”

        林沐當然還是拒絕，他連明星都不想當，更何況網紅。

        “小胡你想太多，林沐不可能去跟你干直播帶貨的，太掉價了。”攝影師秦進插嘴道：“我看林沐你不如跟我合作，我跟幾個朋友搞了個攝影號，干貨科普為主，順帶接點器材廣告，你來給我們當模特，我按次付你勞務報酬。”

        “哈，還按次付報酬？”小胡不屑，“林老師缺你那點勞務費么？他要是跟我合作，我給他一半的股權。”

        “就你那幾百個粉絲的賬號？”秦進更不屑，“全拿出來也不值一百塊吧？”

        小胡：“我還有誠意呢！”

        秦進：“誠意值幾個錢？”

        這兩人爭吵起來，似乎就沒林沐什么事了，到讓他樂得清閑。

        兩個小時后，經過一段曲折的山路，劇組抵達一處山間村落。

        這地方已經大半被廢棄，只留有零星的幾戶人家，居民大都是遲暮老人，幾乎看不到年輕人和孩子。

        副導演前期已經來踩過點，也聯系好了幾戶愿意提供場地的人家，因此劇組一到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孤村驚魂》的劇情從片名就可以猜個七七八八。

        深山老林，荒僻山村，各種匪夷所思、細思極恐的怪事，配角們一個接一個死亡，主角嚇得崩潰，一切都預示著這個無名小村隱藏著奇詭的罪惡。

        電影結局揭示真相，原來一切都是因為主角精神錯亂，產生了幻想，配角們其實是死于意外。

        這么一部劇情簡單、場景單調的網絡電影，微末影視計劃的外景拍攝時間是兩天。

        主要就是些山村風景，破敗的房屋，死在野地里的配角，驚慌四竄的主角，還有村子里那些神情詭異又麻木的居民。

        電閃雷鳴、鬼氣森森。

        當然，因為天氣太好，拍出來的畫面還需要加點陰間濾鏡，后期還會加上斗氣化馬級別的五毛特效，用來表現主角瘋狂混亂的內心。

        劇組在這個山村一待就是兩天兩夜，第三天下午才出發回熙京。

        《一百萬種可能》盡管投資不大，好歹還有院線電影的基本標準，這回《孤村驚魂》的制作過程著實讓林沐大開眼界，他沒想到電影還能這么拍，怪不得微末影視拍了幾十部網大，自己一部都沒印象。

        估計看到封面就點叉了。

        車隊抵達微末影視位于橫館的基地之后，林沐干完劇務的雜活就回家了，這回他沒打車，而是倒了幾班公交和地鐵。

        晚上七點，地鐵里摩肩接踵，林沐抓著拉手，對著車窗玻璃上影影幢幢的倒影，思緒已經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原本打算跟著微末影視的劇組混幾個月，學點東西，現在看來能學得很有限。

        因為喜歡電影，也因為不想未來受到性向問題影響，他已經想好要轉做電影幕后，導演、攝影，或者其他技術性工作。

        自學成才這條路看來不好走，或許他應該改變計劃，拾起書本去考個研？

        今年的報名時間已經錯過了，當然就算報上，他也很難在兩個月后裸考通過，所以只能等明年。

        那么中間這段時間除了備考，他還可以做點什么？

        隔天一早，杜邁開車來接林沐，兩人一起去了熙京西郊的衛星城，看望杜家祖母，也就是林沐的外婆。

        “沐沐來。”外婆神秘兮兮地把林沐叫進房間，塞給他一個紅包。

        林沐完全摸不著頭腦，這非年非節的，干嘛給紅包啊。

        老太太笑瞇瞇的，“這可是好東西，銀行的金元寶，我就一個，不要給阿邁看到。”

        林沐定睛一看，信封上赫然印著“熙京銀行恭賀新禧”幾個字，打開信封，里面有個扁扁的卡片，當中鑲著個元寶，金燦燦的。

        “外婆，這不是買的吧？”

        “當然不是買的。”老太太得意地說：“大堂經理送我的，我給她看了你的照片，她還夸你帥哩。”

        林沐聽得滿頭黑線，“給人家看我照片干什么？”

        “讓她幫你介紹女朋友啊。”老太太說：“我跟你說，銀行里的小姑娘都很秀氣，講話斯斯文文的，娶回家當老婆最好不過。”

        伸手捏了捏額角，林沐嘆氣，“外婆，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老太太道：“你媽已經沒了，這事我不給你操心，誰給你操心？”

        提到母親，林沐心中黯然，勉強笑了笑，“外婆，我已經長大了，終身大事我自己會解決的。”

        老太太抓起外孫的手拍了拍，“那你可要上點心。”

        “我會的。”林沐說：“我一定……會找到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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