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允許
電影殺青之后，黃亦鯤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與特效團隊的溝通上，一直到過了大半個月，才抽出空來關注電影聲效、配樂和配音的事情。
林沐又被叫過去一次，重新配了一遍葉深的臺詞，不過這次比較順利，半天就搞定了。
事后，劉圍把林沐叫到他的辦公室，給他介紹了一份新工作。
“是我們投資的一部網(wǎng)劇，第一季十集，每集三十分鐘，片名叫《救世主》，喪尸題材，原來談好的男主出了點狀況，我就跟導演推薦了你。”
“喪尸題材？”林沐很意外，“這題材能過審嗎？”
“最后升華一下就好了。”劉圍自信滿滿道：“結(jié)局的時候主角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原來他因為長時間玩游戲?qū)е滦墓＃袣适慕?jīng)歷都是急救過程中產(chǎn)生的幻覺，然后醫(yī)生來一句——過度游戲傷身，批判性就出來了，過審妥妥的。”
原來還能這么玩？林沐大受震撼。
劉圍繼續(xù)道：“導演趙揚名，你聽說過嗎？他原來做自媒體出身，拍過一些挺有影響的短劇，比如《開局一條狗》《那個男人回來了》《戰(zhàn)神、十萬將士與狗窩》之類的。”
林沐：“呃，我看過一些，他的短劇都喜歡玩反轉(zhuǎn)。”
“趙揚名這次跟微末影視合作，是打算走正規(guī)軍路線了，《救世主》的劇本我看過，還挺有趣的，應該會拍成驚悚喜劇，就是那種又悲慘又好笑的感覺。”
“聽起來很有意思。”
“這部劇每集預算三十萬，比《一百萬種可能》少很多，預計拍攝時間四周，給男主演的勞務費是三萬，你要是能接受的話，我安排你跟趙揚名見個面，他同意就沒問題了。”
林沐想了想，像趙揚名那樣從自媒體短視頻做起也是一條路，于是點頭，“好，我接受。”
隔天下午，林沐就跟趙揚名見了面。
趙揚名三十多歲，中等個頭，下巴留了點胡須，他一看到林沐就驚叫連連，“我靠，這么帥！劉總你哪兒找這么個大帥比啊！總共三萬塊？這么便宜，沒騙我吧？”
“胡說什么呢！”劉圍在后面推了趙揚名一把，看來兩人挺熟，比起在黃亦鯤面前，劉制片顯得隨意很多，“《救世主》也就現(xiàn)在撿個漏，《一百萬種可能》上映之后，林沐的身價肯定會漲，到時候三十萬都不夠。”
雙方坐下來聊了一會兒，趙揚名對林沐贊不絕口。
“就是太帥了點啊。”他摸摸下巴上的胡子，對劉圍苦笑，“你知道的，劇里還有個男二，我原本打算讓男一、男二無意識賣個腐什么的，現(xiàn)在看來搞不成了。”
劉圍不理解：“帥一點不是更好嗎？”
“這你就不懂了。”趙揚名拍拍劉圍的肩膀，一條胳臂伸出去，做指點江山狀，“女觀眾喜歡看什么？她們喜歡看兩個好看的男孩子談戀愛，一加一大于二，如果雙方顏值不對等，那就沒效果，或者說起反效果。”
林沐弱弱舉手：“我可以化妝。”
“化妝變丑？”趙揚名一聽就大搖其頭，“不不不，絕對不行！我的良心不允許我做這種會導致審美降級的事情！哎，算了，你就負責帥好了，我回去改改劇本，不賣腐了，全都是社會主義兄弟姐妹情……”
事情敲定，林沐跟微末影視簽了合同，定好11月初進組。
趙揚名走后，劉圍跟林沐聊了聊《一百萬種可能》的后期進度，“趕賀歲檔太急，但春節(jié)檔又太擠，到時候別說15了，5的排片都不能保證，所以打算在1月中旬上映，宣發(fā)的話，11月底就要大規(guī)模開始了，正好《救世主》拍完，你空出時間配合一下。”
配合宣發(fā)也是合同約定的工作內(nèi)容，林沐自然滿口答應。
臨別之前，劉圍道：“我聽說劇組里有人忽悠你去搞短視頻當網(wǎng)紅，千萬不要同意，那么做會嚴重損害你未來的藝術(shù)生命。”
“謝謝劉總提醒。”林沐道，雖然沒有考慮到藝術(shù)生命那個層次，但他的意志很明確，“我不會去的。”
離開微末影視，林沐直接回家，對于來年考研的事情，他已經(jīng)做好攻略，相關參考書和資料均已通過網(wǎng)購陸續(xù)抵達，他得趁著《救世主》還沒開機先看起來。
這天晚上，當林沐挑燈夜讀的時候，距離林家所在小區(qū)東南十公里外，一套臨江大平層里，韓以知正在書房看一封信。
這封信寫于六年前，使用的是比較高檔的牛皮信紙，如今看來還是很新、很挺刮。
寫信的人非常用心，每個字都是漂亮的行楷，間距合宜，看起來相當養(yǎng)眼，只有最后落款的地方，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為了表示鄭重，他用的是正楷。
林沐兩個字，一筆一畫，端端正正。
拿著這張信紙，韓以知仿佛可以看到當時那個十六歲的少年在忐忑和期待中寫下這些文字的樣子。
他的嘴角不自覺微微翹起，因為被那人如此認真對待而雀躍起來，胸臆之中有什么在涌動，令人不安，但又隱隱有些甜蜜。
突然間，一個聲音響起，清冷平淡，仿佛看透一切。
那件事我也有錯，或者說，是我有錯在先……我應該向你道歉……事情是我起的，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不。”韓以知自語出聲。
他不斷搖頭，怎么會跟我沒關系，當你把一顆心捧出來的時候，縱使當時我沒有接到，它對我也是有影響的，而且那影響比你能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不行。”摩挲著信紙上的落款，他再次低語，“這件事情沒有結(jié)束，也不會結(jié)束，我不允許。”
“林沐。”
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韓以知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將會影響他終身的決定。
當這個決定被明確之后，他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郁結(jié)于胸的壓力瞬間消失殆盡，豁然開朗、天高地遠。
一掌按在自己額頭上，韓以知很懊惱，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花了這么多天才想通！
10月底，《一百萬種可能》發(fā)布了第一版概念預告片，開始以貼片廣告形式在電影院播出，接著又出現(xiàn)在了各大網(wǎng)絡平臺。
預告片只有寥寥幾句話，一些空鏡頭和概念場景不斷踩點閃過。
同時，各路水軍出動，花樣抓人眼球的標題滿天飛：
【黃亦鯤沉寂三年，再次回歸！】
【知名導演淪落到草臺班子，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
【坑死了高瞻文化，看看重磅黃導接下來坑誰！】
【微末影視是什么鬼？】
如同預料一般，當然其中也有光華影業(yè)的暗中推動，《一百萬種可能》甫進入公眾視野，最醒目的標簽就是“黃亦鯤下海拍的低成本驚悚劇”。
《一百萬種可能》本身沒人關心，大家關心這次出品方會虧多少。
有視頻博主發(fā)“細數(shù)黃亦鯤歷年作品，按虧損金額排序”的剪輯，也有人發(fā)“其實黃導的電影質(zhì)量并不差，只是這幾屆觀眾都不行”的評論，當然也少不了“賭一包辣條，黃亦鯤新作必虧無疑”的言論。
與預告片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四張海報，內(nèi)容幾乎如出一轍。
海報底色是黑的，下半部分除了片名“一百萬種可能”，就是“黃亦鯤作品”和“即將上映”幾個字，上半部分的畫面是同樣半張臉，只有眉眼部分，乍一看還以為是重復的，仔細看才能分辨出存在差異。
這么簡陋和意味不明的海報當然也是吐槽重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wǎng)友在宣傳視頻下面留言，要捐款給電影制作方，好“請個像樣點的美工”，否則“對不起黃導的咖位”。
光華影業(yè)布置下去的水軍因勢利導，策劃了一個“猜猜這人在想啥”的活動，即根據(jù)海報上那半張臉，推測角色是喜、是怒、是哀、還是樂，居然搞得有聲有色。
《一百萬種可能》前期宣發(fā)過程中，劇情和演員都是保密狀態(tài)，林沐無波無瀾地進入了《救世主》劇組，開始網(wǎng)劇體驗。
趙揚名有自己的固定班底，都是混短視頻的，比較擅長臨場發(fā)揮和因陋就簡，影視制作方面專業(yè)性差點。
林沐演的角色叫陸歌，是個宅男，也是個杞人憂天的生存狂，日常喜歡在家囤積各種應急用品和戰(zhàn)備口糧。
他老擔心地球會被外星人入侵，不是外星人就是深藏于海底的哥斯拉，再不濟核戰(zhàn)和極端天氣總是該有的，當然所有的可能里也包括喪尸。
除了生存狂這一特征，陸歌還是個游戲迷，喜歡各種恐怖游戲，就是那種又怕又要玩的糾結(jié)狀態(tài)。
這天他正在家里玩游戲，組隊探險的網(wǎng)友突然“靠”了一聲，然后就掉線了，陸歌等了幾分鐘，沒見對方回來，他也“靠”了一聲。
正好外面?zhèn)鱽砗艽罅Φ那瞄T聲，陸歌估計是外賣來了，就摘下耳機去開門，當然，開門之后他并沒吃到外賣。
天下大亂，喪尸橫行。
作為一名心心念念要當救世主的生存達人，陸歌發(fā)現(xiàn)照進現(xiàn)實的夢想一點都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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