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碧血丹心（9）
第八十八章
故事講完, 王曉燕照著寧馥的后腦勺就抽了一記。
“問問問，學(xué)習(xí)的時候怎么見你刨根問底？！”
寧馥一臉無辜。
王曉燕站起身來，“不早了, 你睡吧。明天還要上學(xué)。”
她正要走，寧馥狗腿地搖搖她的手，“我錯了。”
王曉燕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覺得?個剛剛還能問出“媽媽你是不是外星人”?種問題的二傻子能真心實意地認識錯誤。
“一百道題, 一道都不能少。”
寧馥只得恭送老佛爺離??臥室。
她坐在床頭, 慢慢地喝掉已涼的水。
在這個世界的根系，正慢慢地生長進她的身體里。
第二天，榕城一中高三數(shù)學(xué)部的辦公室, 王曉燕老師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閨女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來，還挺親近地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獲得諸位老師好奇的目光。
——要知道, 王老師的?個閨女可是出了名的叛逆不聽話, 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不知有多么僵硬！據(jù)說班主任鎮(zhèn)不住她，只能三天兩頭來跟王曉燕告狀。
前兩天還把同班同學(xué)頭上打了個口子，又逃課去網(wǎng)吧，又組建什么“領(lǐng)學(xué)社”的, 總之就是一千一萬個不省心。
她家住軍區(qū)大院，離榕城一中遠得很, ?不還是因為學(xué)校有照顧教師子弟的傳統(tǒng), 她才能進入榕城一中的初中部，在一群好學(xué)生里為非作歹、無法無天。
雖說??自己媽媽就在一個校園了, 可王曉燕不愿意提?個事實上算是走了自己后門進來的閨女，寧馥更是從來都沒來辦公室找過她媽。
今天這事可新鮮了嘿！
王曉燕正給學(xué)生們批作業(yè)，抬頭看見寧馥, 不由得也是一愣。
“你來干什么？有事？”
寧馥：“沒事不能來找您嗎？”
王曉燕：“我很忙。”
她不想多說話。
昨天晚上說得夠多了，夠掏心窩子，也夠讓人傷心。幾乎不該是一個母親對女兒能敞??的話。
她只是希望她的寧馥不要去做英雄，卻無法將?句話說出口。
過了幾秒，面前多出本冊子，耳旁是寧馥有點怨念的聲音：“我來交作業(yè)，王老師。”
王曉燕皺眉。
她翻??那本初三數(shù)學(xué)白皮書，大題竟然真的做了。寫得密密麻麻，龍飛鳳舞。
“你什么時候?qū)懙模俊?br />
寧馥摸了摸鼻子，“今天早上。”
王曉燕冷笑道：“早自習(xí)??分鐘，你就是照著答案抄也抄不完一百道題。說實話！”
不得不承認，高三年紀聲名赫赫的“百題師太”嚴厲起來還真有點嚇人。
寧馥一縮脖子，老實道：“還有語文課和英語課。”英語老師還是寧馥的班主任。
王曉燕氣得想破戒。
?老師二?年，她還從來沒打過學(xué)生一指頭呢。
?一刻，王曉燕無比同情自家閨女的班主任。
“瞎編亂寫，你就等著挨打吧！”王曉燕恨恨道。
面對?樣油鹽不?的學(xué)生，打罵威脅其實是最沒用的招數(shù)，王曉燕一向攻心為上，??對著自家閨女，她就算有千百招也使不出來。
學(xué)生不好好學(xué)，是不是家庭不幸福？
不是，只是她媽忙于工作不管她。
學(xué)生在英語課上寫數(shù)學(xué)題，是不是偏科太嚴重？
不是，只是她媽半夜三更布置了一百道懲罰作業(yè)。
學(xué)生嬉皮笑臉不尊敬師長？
……這個態(tài)度確實值得批評，??是這學(xué)生喊她“媽”來著。
——仿佛一個武林高手被下了化功散，多精妙的武功也只能像打在棉花上。
已經(jīng)被教學(xué)名師&親媽在心中貼上了“油鹽不?”“頂級難搞”標簽的后進生寧馥笑嘻嘻道：“我要是都對了，王老師請我吃飯唄。”
如果王曉燕未卜先知，如果李文月沒有因為客氣，沒把之前英語課上發(fā)生的事告訴王曉燕，她也不會重蹈寧馥班主任的覆轍。
她并不相信寧馥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做出一百道大題，而且全對。
“如果你有?個水平，年級第一你也考得。”寧馥她媽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只覺得她在貧嘴，“年級第一你考得，以后你愛往哪跑往哪跑，我都不管你。”
寧馥“嘿嘿”一笑，恭恭敬敬地把判卷子的紅筆遞到她媽手里。
王曉燕見她神色如此自然，心中也騰起一絲疑慮來。
白皮書練習(xí)冊是榕城一中的教研組自己編寫自己印給學(xué)生們的，都是經(jīng)驗最豐富的那一波老師總結(jié)出的經(jīng)典難題??易錯題，并不是公開發(fā)行的出版物，在市面上也不流通，不想其他那些書店里賣的練習(xí)冊，翻到后頭就能得到標準答案。
?也是學(xué)生們最頭痛的作業(yè)內(nèi)容。
寧馥怎么可能一早上寫出一百道大題，還自信能夠全對？
多得是學(xué)生死到臨頭嘴硬，可一般沒?么好的心態(tài)還一臉期待。
王曉燕低頭去瀏覽寧馥寫在練習(xí)冊上的答案。
嗯，第一道對了。
王老師畫下一個紅色的勾。
嗯，第二道題也對了。
王老師又畫下一個紅色的勾。
嗯，第三道題，也對了。
……
第一百道題。
判作業(yè)對老師們來說是個熟練工，??工廠上流水線一樣，有了經(jīng)驗以后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哪個答案是對的，哪個答案是錯的，哪個答案是抄出來還抄錯了的。
“久經(jīng)沙場”的王老師不知不覺地進入了狀態(tài)，“刷刷刷”判得飛快，沒一會兒竟然就把?一百道題翻完了。
她手下一空，?才意識到，自己的確，已經(jīng)畫下足足一百個“√”。
王曉燕放下筆，把練習(xí)冊子翻回??頭，飛快地又看了一遍。
一個資深教師很少有?樣“不確信”的時刻。
寧馥字寫得潦草，???有的得分步驟全都老老實實地寫得清楚明白。
她思路跳躍，有時候會選擇有些“另辟蹊徑”的解題辦法，??只會讓人驚嘆她的聰明。換句話說，她這套解題的路子，就是老師們嘴上不說心里頭最喜歡的那種“有靈氣兒”的孩子。
再套上親媽濾鏡，王曉燕抬頭看向?qū)庰ィ行┎豢芍眯牛灿行┬⌒囊硪淼捏@喜。
“解釋解釋？”
雖然當媽?老師都不該讓孩子解釋自己優(yōu)秀的原因，??王曉燕還是想知道，是什么讓自家一直冥頑不靈的閨女突然間開了竅。
就像種花養(yǎng)草，一顆種子埋?土里，慢慢發(fā)出芽來，你卻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花，什么時候結(jié)籽。
轉(zhuǎn)瞬之間，她卻已經(jīng)以沖天的勢頭長起來，還得意洋洋??滿一樹燦爛盎然的花。
有點驚嚇。先不敢喜。
如果寧馥是一只孔雀，她的尾巴毛一定是最華麗的。如果寧馥是一只布偶貓，她的圍脖兒一定是最厚實的。
反正就一個原則，裝|逼，一定要裝到極致。
她聳了聳肩膀，“我是領(lǐng)學(xué)社的負責人，?然要以身作則。”
不等王曉燕再問，她又從褲兜里掏出皺皺巴巴一張紙，撫平了放在辦公桌上，然后從王曉燕的筆筒里挑出支黑筆，又恭恭敬敬地遞給王曉燕。
“還有個事，?是月考的成績單，說要家長簽名的。”
王曉燕接過筆，目光落在那張看起來甚至有點臟兮兮的成績單上，年級排名的空格里，赫然寫著一個“1”。
再看分數(shù)，她確定?不是初三級部心血來潮搞了什么成績單倒序排列。
寧馥笑嘻嘻地看著她的動作。
王曉燕慢慢地拔??筆帽，幾乎算得上鄭重地在那張破紙上簽了名字。
有?個水平，年級第一也考得。
她還真考了一個。
王曉燕將簽好字的成績單遞給寧馥，半天沒說話。
?一個月，寧馥讓她意識到自己?個母親做的有多么失職，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在無拘無束野蠻生長的狀態(tài)下，依然長成一顆小白楊。
自小刺頭深草里，而今漸覺出蓬蒿*。
?然，有些歪出來的枝枝叉叉還是很有必要修理一下，比如——
“?是我第一次簽?zāi)愕某煽儐危狈垲^發(fā)少女原本期待的表情突然龜裂，露出一絲驚恐，教學(xué)名師王曉燕慢條斯理地道：“?學(xué)期其他的成績單呢？”
寧馥干巴巴地道：“那個……是不是該吃飯了？媽？”
領(lǐng)學(xué)社在寧馥的帶領(lǐng)下可謂是蒸蒸日上。雖然老大畫的“蕩平江湖”的大餅還沒有實現(xiàn)，??不良少年們卻依然充滿了干勁。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流言到底是怎么傳的，反正他們軍體領(lǐng)學(xué)社的赫赫威名已經(jīng)徹底在“榕城校霸界”流傳??來！
而且他們的成績也真的??始?步了！誰能不真香？！
在粉毛老大的威壓之下，大家漸漸也習(xí)慣了每次課后活動都要帶著錯題本的痛苦，為了能跟著老大練就傳奇本領(lǐng)，他們做題也越來越積極、越來越講究效率了！
寧馥挑明和大家說，她天生就是力大無窮，??格斗??散打的技巧還是可以教一點的。
一群小弟眼睛亮的呀，仿佛自己成為一代大俠已經(jīng)指日可待，主觀能動性大大增強。
他們雖然還沒闖出名聲，??他們跟著的老大有前途啊！
真不知道老大是什么體質(zhì)，麻煩永遠往她身上找。
往往?時候，他們的粉毛老大就會故作深沉地嘆一口氣，“因為我是注定成為傳說的人啊。”
中二。
并且烏鴉嘴。
——寧馥騎著自行車抄近道回家，穿過小巷子里，就撞上了打架的。
麻煩撞到她面前，她也不能不管。就算是普通公民尚且要見義勇為，更何況，被打的那個是這世界的男主，盛宇馳。
少年被好幾個人踢倒在地，棍棒加身。他掙扎反抗，一雙眼睛在夜里閃動如狼。
??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下一秒，即將揮擊在他脊背上的木棒，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么倒霉，被這個打完被那個打？”
月亮下，淺色頭發(fā)的女孩一臉不耐煩地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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