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碧血丹心（8）
第八十七章
“……媽。”
翻|墻翻到一半的寧馥?一種尷尬的姿勢停住了, ?原本是騎坐在墻頭??，現在默默翻過身來面沖著院子里，改成了蹲在墻沿兒??的姿勢。
看起來像從事??法勾?被抓了個正著, 老老實實蹲著就差雙手抱頭高喊一句“坦白從寬！”了。
王曉燕被?這動作嚇了一跳，趕緊把手電移開點兒怕晃了寧馥的眼睛，?怕?這個姿勢蹲在窄窄的墻頭??分分鐘摔下來。
“你做什么怪？！我給你搬個□□，?亂動聽見沒有？！”
王曉燕還沒來得及轉身去搬□□, 就見???省心的閨女手一撐, 直接從那高墻??蹦了下來。
下一秒已經老老實實地站到院子中央，垂著頭，一副任人??落的模樣。
?跳下來的時候就跟那些動作片里裝酷耍帥的鏡頭一樣, 只除了?身??沒有安全繩。落地的姿勢矯健又輕盈，像一只貓，走路沒聲兒。
王曉燕氣??打一處來。
“??要命了是??是？！”?咬牙切齒, “那么高你也敢往下跳？！”
王曉燕逼近寧馥, “說，三更半夜干什么去了？！”
寧馥眼觀鼻鼻觀心，“就……朋友叫我出去玩。”
?低聲道：“這么高……我跳下來沒問題的。”
王曉燕氣結。
看閨女那一雙亮晶晶還帶點炫耀的眼睛，仿佛分分鐘能再?著?面躥??墻頭重新跳一遍, 好給?展示展示呢。
作為榕城一中高中部數學教研組的組䎱?，王曉燕一向是??推崇棍棒教育的。
?忍著狠狠將寧馥敲一頓的沖動, 冷冷道：“初三的數學白皮書, 一百道大題，寫完給我。”
寧馥趕緊點頭。
王曉燕扭頭??樓, 寧馥跟在后頭，盡量把?己的腳步放得輕之又輕，好像這樣就可?讓?己半夜逃家翻|墻打架的事也像腳步聲一樣消失。
進了屋, 王曉燕“啪”地一聲打開燈，隨即就跟著進了寧馥的房間，看樣子一百道數學大題并沒有宣告懲罰的結束。
寧馥乖巧地把掖在被子里假裝成個人形的枕頭拿出來放回床頭，王曉燕沒說話。
寧馥?覺地擰亮臺燈從書包里掏出數學題冊放到寫字臺??，王曉燕沒說話。
寧馥默默地走到客廳給?媽倒了杯熱水，熱氣騰騰的杯子端過來，再配??一雙懇切的有點可憐的狗狗眼。
王曉燕到底還是把水杯接了過來。
天知道?在凌晨??覺寧馥的臥室里根本沒有人時，心里是怎樣的恐懼！
怕?半夜跑出去是??學好，怕?在外面遇見危險，怕?心中藏了什么事??和家里說……
?時有多擔心，看見這臭孩子蹲在墻??往下跳的時候就有多憤怒！
王曉燕雙手握住微燙的水杯，這??意識到?己竟然有些克制??住的顫抖。
寧馥拉開椅子坐下，道：“媽，我出去絕對????做違法亂紀的壞事，也絕對????讓?己受傷，我向您——”
“誰讓你坐下了？”
“保證”兩個字還沒說出??，就被王曉燕打斷了。
寧馥只好又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好。
?媽過了好一??兒，??道：“我要你的保證有什么??？”
?抬頭望著寧馥，“我恨??得你一直在我的視線里，這樣我??能放心啊。”中年女人的咬肌繃緊了，?在克制洶涌的情緒，喉頭緊澀。
這是……一個母親的私心。
寧馥靜靜地與王曉燕對視著，看見?眼中有一霎泛起淚光。
原書中王曉燕沒有出場過，描述也只是寥寥數語，只勾畫了一個為了教學事業，一心撲在學?身??反而忽略?己親?女兒的老師形象。原女配寧馥的叛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吸引?己父母的關注。
可從?分?是如此?顯地深愛著?己的孩子。
哪怕溫情的時刻很少，關切也帶著一些?硬。
若說是網吧的一場大火讓工作狂王曉燕突然意識到了?己平時對女兒的忽視，?現在的反應，是矯枉過正，還是過度緊張？
寧馥慢慢地問：“您為什么害怕？”
王曉燕半天沒說話。經過了漫䎱?的沉默，?拍了拍身邊的床，叫寧馥坐過來。
然后把伸手握住寧馥的手。
寧馥：突然煽情？有點緊張。
?覺得在?己的探問下，?媽??該是拉手手談心心這種反應啊？！
下一秒，一股巨力從手??傳來，寧馥猝??及防，整個人下意識地倒抽一??氣。
王曉燕沒有松開?的手，反道：“??你最大的力氣。”
寧馥小心地看了?媽一眼。
默默??了一半的力，反握了一下，趕緊松開了。
王曉燕又䎱?嘆一??氣。
“我?為你是樣樣都隨你爸，沒想到這一點還是跟了我。”
寧馥小小聲：“所?，您是外星人？”
?已經瞬間腦補了一系列外星科幻和超級英雄變種人題材的小說電影。?媽也許是外星遺族流落地球和?爸一見傾心，?就是外星文?和地球結合的結晶和橋梁，必然身負使命！
然后就迎接了王曉燕老師“我果然高估你智商了嗎”的眼神。
也只有在這時候，王曉燕??覺得寧馥還是個小孩子。
網吧一場大火，寧馥一腳踹開大門救下四十三條人命，?在濃煙烈焰中盯著那孩子的背影，——???還有沒過16歲的?日，??還干出翹課逃學打游戲的事情，可卻在那一瞬間暴䎱?出一往無前的氣勢。
令?心驚，令?害怕。
其實也??怪寧馥的思緒跑偏太遠，實在是??己的屬??設??本來就快要接近“超?然現象”了。?身負系統，穿越過萬千?界，??介意作者在某一本狗血的小說劇情中把一個狗血炮灰女配設??成混血外星人。
但顯然作者還是有下限的，沒干出在這本校園小甜文中融入科幻元素這種崩壞的事情。
——王曉燕非常冷酷地打破了寧馥的幻想。
——只是普通人范圍內的力氣大，家族遺傳。
寧馥眨眨眼，意識到或許這是這本書為?做出的邏輯?洽，正像??一個?界中，失去錦鯉命格的林越越后林氏報業??倒閉破產一樣，這個?界因為?的體力翻倍已經遠超常人水平，就為?提供了更圓滿的背景故事。
在書本的情節之外，?界的運轉依然有著無法打破的規則。
???是在玩一場游戲。
這一切真實，都像無數根相互牽連著的毛細血管，構成細密的網絡，構成所有狗血愛情故事之外，支撐這個?界的構造。
這名為“真實”的血脈，牽動著許多活??的人，哪怕他們在這本小說中，根本??曾有過清晰的面目。
穿越千百次，猶如人帶著往?的記憶陷入無限的輪回，最容易產?的副作??，就是狂妄。
或者說，一種局外人的輕蔑。
一個人如果只有一次?命，他一????倍加珍惜。
但無窮盡的?命，無數次體驗??同人?的經歷，??在人的靈魂中慢慢形成一層膜，一層把人包裹起來的膜。將他與這個?界隔絕開來。
快穿局的金牌業務員寧馥，恰恰是這其中的翹楚。
?愛過霸總，愛到可?做他的金絲鳥?己畫地為牢；?也愛過反派，互相折磨互相傷害最后??命給他救贖；?也愛過炮灰，改變他的命運給他溫柔??叫他?苦……
每一個?界?都是掏心掏肺，?都愛過。
但是人只有一顆心臟，怎么??愛千萬個人呢？
寧馥從??教?己去想這些事。
攻略祖國的任務，讓?慢慢地放縱了，因???必去偽裝成金絲鳥，偽裝成白月光，偽裝成救?主。
?知道?這一次要攻略的愛人??在意?的面目，只要看?的心。
看?的一顆赤子之心。
每一個?界，?……?都越來越像??己。
那個?原本已經捐棄的，遺忘的，??需要的?己。
名為“真實”的血脈，在???經意間，已經撕開了?的保護膜。?赤|luo地暴露在真實之下，喜怒，悲歡，離合，聚散，都已經和“寧馥”脫??開干系。
寧馥只是晃神了一剎那。
?回過神來，只聽王曉燕開??，“你小舅舅，力氣也很大。”
王曉燕給寧馥講了個故事。
寧馥有三個舅舅。
?媽媽王曉燕排行老二，??面有一個大哥，下面有兩個弟弟。?姥爺是援疆的干部，在新疆扎根，去的時候是帶著大舅，把?媽媽留在了榕城。
王曉燕的戶??就留在了榕城，大哥他們留在了新疆。
寧馥的小舅舅出?最晚，和大哥差13歲，和?媽差11歲。算起來，現在也??三十。
小舅舅小時候身體??好，被送回到榕城看大夫，后來就一直跟著二姐王曉燕住在姨姨家。王曉燕也?然和這個四弟弟最親近，又因為年齡差得多，幾乎像半個媽一樣帶著他。
老四叫王曉誠。
空軍一級試飛員。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今年就三十歲了。
王曉燕看著寧馥：“我們兩個都遺傳你姥爺，天?力氣大。”?臉??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他年輕，血熱，?為?己什么難關都能過，?為?己是注????普通的人。”
所?他死了，甚至沒死在?己的崗位??。
他休假回來遇見一場大火，百貨商場里頭困了好多人。憑他的本事，完全可??己逃?，甚至輕輕松松救出好幾個被困的群眾。
消防也來了，開始救火了。
他卻看見有個孩子就要被燒榻的頂梁砸到。
王曉誠知道?己力氣大，除了小時候姐姐比他勁兒大?外，他再沒有遇見過比?己更有力量的人，哪怕是在整個飛行大隊里。王牌飛行員，掰手腕全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他沖過去撐住了那根燃燒的梁。
他也的確撐住了，一直撐到他的極限，撐到他身??全都是火。
王曉燕去認尸，在太平間狠狠抽了?己十幾個嘴巴子。
?就??該給王曉誠講那些英雄好漢江湖游俠的故事。
什么刀槍??入，什么逢兇化吉。
這?界??，從來只有血肉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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