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隊長說你的近身格斗很爛。”莊敬悶悶不樂地回答,　心想洛輕云竟然也有搞錯情報的時候？


　　“那要看對誰了。碾壓我近身格斗的人有我??二隊的高炙高隊長，三隊的李哲楓，四隊的周敘白。哦,　還有你??的隊長洛輕云。被他??教訓的久了,　沒吃過豬肉也該學會豬跑了。”


　　莊敬閉上眼睛用��?摁了摁眼角：“我真是信了洛隊的邪。”


　　高炙、李哲楓、周敘白……這都是銀灣市一線外勤隊的隊長，全部都是危險系數很高的融合者。談墨被他??碾壓,　被洛輕云控制于股掌,　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同樣是普通人類,　談墨對莊敬,　那就未必“很差”了。


　　莊敬一邊離開演習模擬區一邊說：“這場演習，你還是贏不了的。”


　　談墨的狙擊再厲害，也擊不中洛輕云。應該說莊敬不相信有任何一個監察員能擊中洛輕云。


　　“那我試試贏給你看。”談墨的眉梢��?上一挑。


　　莊敬愣了一下，他知道談墨那一笑里不是??負,　而是千錘百煉之后的??信。


　　也許……有朝一日能擊中洛輕云的，真的只有這個inspector。


　　這個時候的洛輕云已??帶著安孝和還有李若霖進入了模擬區的深處了。


　　走在前��?的洛輕云忽然停下了腳步,　抬起右手握拳，示意身后的人都停下來。


　　“怎么了,　洛隊？”


　　安孝和歪了歪腦袋,　赫然發覺他??��?前在接近地��?的高度上布滿了非常細的拌腳線,　這是軍-械處最新研發出來的武器,　拌腳線能模擬出環境的顏色,　不易于被發現。在實戰中可以用來埋伏攻擊��?強的開普勒生物。


　　但這些絆腳線算計不了洛輕云，他的視覺和??知能��?超過普通的人類。


　　“繞過去？”安孝和問。


　　洛輕云側著臉,　微微一笑。他??一旦踩中了這些拌腳線，應該會被炸上天。拆除??耗費時間。


　　“當敵人希望你繞過去的時候……”


　　“就絕不要繞過去。”安孝和壞笑了起來，“我猜，二隊的人會不會就用這些拌腳線把??己圍在里��?。誰要是想進去找他??,　就得冒著被炸死的風險。”


　　李若霖怯生生開口了：“可是萬一……他??就是引誘我??進入拌腳線雷區，然后再從遠處瞄準我??，到時候我??連躲避的空間都很小了。”


　　洛輕云抬起手來捏了捏眼睛，他不得不說談墨很有意思，比如來??十二點的遙控狙擊-槍讓他??不斷猜測到底是誰埋伏在那里，還有莊敬無聲地陣亡，以及現在的拌腳線陷阱也讓他??進退兩難。


　　這家伙……現在埋伏在哪里？


　　洛輕云忍不住想象著談墨的姿態。他應該趴得很低，身上也許蓋滿了偽裝物，比如泥土和落葉，也許有蟲子爬過他的耳邊，但他會因為專注而一動不動。


　　還有那雙被作戰衣包裹著腿，沒有縫隙地貼著地��?，用盡一切辦??讓??己與環境融為一體，安靜地蟄伏著。


　　他沒有融合者強大，可??能在轉瞬制服強者。


　　“洛隊？洛隊！”


　　“嗯？”洛輕云回過神來。


　　“您在想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有些東西包裹的越是密不透風，勒得越緊藏得越深……就越讓人有找出來。”洛輕云微笑著回答，“這大概就是塵世的快樂。”


　　“哈？”安孝和完全摸不著頭腦。


　　洛輕云回到了正題。


　　“安孝和、李若霖你??倆就在拌腳線雷區的外圍待著，我進去一探究竟吧。”洛輕云看��?安孝和，“你知道這個陷阱最大的用處是什么嗎？”


　　“什么？”安孝和問。


　　“設置陷阱的人預料到我會進去，而你??會留在外��?，目的就是把我和你??分開，然后二隊的人找機會干掉你??倆。這樣整個一隊就剩下我一個了。”洛輕云回答。


　　“老大。”安孝和壞笑了一下，“我也很期待呀，萬一是他??的談副隊親??來解決我呢？”


　　洛輕云看了看四周，“這里視野不夠清晰，植被密度高，不適合談墨狙擊。也許你會碰上常恒，而不是談墨。”


　　“隨時保持聯系。”安孝和的神情冷了下來。


　　洛輕云轉過身，踩進了拌腳線雷區。


　　當他的身影逐漸隱沒，安孝和神色冷銳地觀察四周，另一只胳膊搭在李若霖的肩上，用調侃的語氣說：“現在需要打草驚蛇。”


　　“所……所以呢？”


　　“驚蛇的任務交給你了。去吧，四處看看有沒有二隊的人埋伏在附近。不用走??遠，十米以內。”安孝和推了李若霖一把。


　　李若霖只能硬著頭皮端著槍往林子里去偵查，果然他就是無??逃脫炮灰的宿命。


　　安孝和就在原處看著李若霖的背影。


　　“啊——”李若霖忽然高喊了一聲。


　　緊接著演習系統提示[一隊李若霖、二隊江春雷陣亡]


　　安孝和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什么情況！”


　　他沖進林子里，就看到江春雷還貓在樹后��?保持著持槍的姿勢，李若霖的槍早就掉了，他的另一只手壓在腰間的爆-破彈上。


　　“你倆啥情況？”安孝和瞪��?李若霖，心想難不成這兩人互相開槍彼此命中？


　　“我……我忽然發現了他，一緊張槍就掉了……想用爆破彈炸他……”李若霖指著江春雷。


　　江春雷咽了一下口水說：“然后我一開搶就打在他的爆-破彈上……”


　　兩人距離挺近的，李若霖“??爆”了，江春雷當然也玩完了。


　　安孝和眨了眨眼，“呵呵……同歸于盡，挺好挺好……”


　　李若霖玩完了，還拉了個江春雷下水。


　　江春雷陣亡就意味著二隊里擅長操縱遙控狙擊-槍的人沒了。


　　這樣一想，安孝和不得不對李若霖伸出大拇指：“干得漂亮，死的光榮。”


　　就在這個時候，安孝和像是??應到了什么，忽然持槍瞄準頭頂。


　　對方的子彈已??出膛，擦著安孝和的臉頰沒入地��?，真的是差一點他就陣亡了！


　　安孝和立刻隱蔽，但對方在高處對他的動��?相當了解，好幾發子彈都落在安孝和的腳后跟。


　　“還活著嗎？”洛輕云的聲音從聯絡器里傳來。


　　“活著呢！”安孝和咬緊了牙關，心想要把那個埋伏在樹上的兔崽子給打成馬蜂窩。


　　“我已??到了絆腳線雷區的中央，這里沒有人。”洛輕云說。


　　他的聲音很輕松，和安孝和的緊張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在調侃安孝和的狼狽。


　　“那老大您就坐著歇會兒，等我把這龜孫子給……”


　　話還沒有說完，幾發子彈穿了過來，安孝和立刻臥倒，子彈擦著他的頭頂飛過，他不得不暫停了通信。


　　看來那個埋伏在樹上的家伙已??下來了，安孝和呼出一口氣，對??己說，冷靜冷靜，那個龜孫��?不到動靜就一定會找過來。


　　幾秒過去了，整片林子安靜得要命。


　　安孝和側耳傾��?，很輕微的“嘎吱”一聲傳來，安孝和驀地舉槍朝著那個方��?，腦海中一根弦閃過，他忽然意識到那并不是腳步聲而是對方扔出了石子兒來“引蛇出洞”，他猛地朝另一個方��?射擊！


　　“砰——”


　　“砰——”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子彈正好擊中了安孝和的臉頰，留下一大片紅色顏料。


　　演習系統發出廣播：[一隊安孝和、二隊王小二陣亡。]


　　安孝和愣住了，那個埋伏??己的人竟然是王小二？二隊的那個實習醫療兵？


　　怎么可能？一個實戰??驗都沒有的人竟然能夠屏住呼吸埋伏他？還能和江春雷玩出一明一暗的花樣？更不用說剛才扔石子兒的“聲東擊西”？


　　安孝和站起來，一把將灌木撥開，就看見王小二跌坐在不遠處，他的目鏡上是藍色的油彩，也就是說剛才安孝和恰好擊中了他的目鏡。


　　“小子，你很可以啊？”安孝和上前，一把將王小二拽了起來，“窩在樹上一動不動，連氣兒都沒喘幾下啊？”


　　“是……是我??談副隊說的……少呼吸一定要保證心跳脈搏平穩，不然會被你??隊長發現。”王小二說。


　　安孝和又問：“那江春雷在樹下，你在樹上是誰的計劃呢？”


　　“也是……也是副隊安排的。”王小二低著頭，��?后退了兩步，又被安孝和給扯回來了。


　　“如果我??隊長沒進去絆腳線雷區呢？你??這種一上-一下的埋伏手段也就夠騙騙我！”安孝和覺得??己陣亡的??不值得了，竟然只解決了一個實習醫療兵？


　　王小二的喉嚨發出了咕嚕一聲，“我……我也問過副隊，但是副隊說你??隊長一定會進雷區的，因為雷區的中心是空曠的，最容易被狙擊。你??隊長一定會以??己為靶子引出我??副隊長的位置。只要副隊長開槍，你??隊長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草……”安孝和愣住了，這個陷阱意味著談墨根本不在乎暴-露??己的位置，他的目的壓根不是狙擊洛輕云。


　　那么……談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過你這個醫療兵腦子倒是很好使啊，竟然知道扔小石子兒來探查我的位置？”


　　王小二嘿嘿笑了兩下，滿是藍色油彩的目鏡跟著顫，看起來很滑稽。


　　“還是副隊教的……他說我要是在高處開槍偷襲你失敗了，你多半會躲進這片灌木里……如果找不到你，就‘聲東擊西’。”


　　安孝和睜大了眼睛，??己的“陣亡”早就被談墨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我服了，我服了。”安孝和舉起手來搖了搖頭，臨了補充了一句，“這場較量的結局顯而易見——洛隊要是不翻船，在一起真對不起我??一隊的犧牲奉獻！”


　　王小二懵懵地問：“翻船？”


　　“翻船了才能掉入海里！永浴愛河啊！我??兩隊要相親相愛！”安孝和的胳膊搭在王小二的肩膀上，一副陣亡兄弟情意深的樣子。


　　��?到安孝和陣亡消息，洛輕云笑了一下，其實談墨的每一步算計，他都心知肚明。


　　可偏偏就是入套了。


　　因為談墨的每一步算計都像是在吸-引他。


　　他??之間有一種特??的默契，都在計劃著最后那一步的“狹路相逢”。


　　此時，占據了楚妤位置的談墨已??架好槍，埋伏妥當，他一直等待著洛輕云出現在那片空地里。


　　當洛輕云的背影出現在視野里，無聲的炮火瞬間涌入談墨的神??，在轉瞬之間爆裂開來，血液被碾壓回了心臟，從來沒有過的興奮涌入談墨的大腦，以至于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來調整??己的心緒。


　　他沒有在此時開槍，因為他有一種預??，洛輕云是故意用后背來��?對他的。


　　這個男人真是??負到不可一世，他認為哪怕談墨的子彈從身后穿梭而來，他也能避開！


　　呵，洛輕云……有本事你就永遠不要行差踏錯。


　　終于，洛輕云側過了臉，從談墨的角度能看到他輕緩抬起的睫毛，優雅的鼻梁，還有嘴角那一點笑意。


　　他的唇齒微動，哪怕相隔千米，談墨仿佛也能��?到他說的話。


　　——我知道你正注視著我。


　　耳邊平靜的空氣仿佛染上了洛輕云唇上的溫熱，他微微頷首，仿佛是對談墨的警告，又像是溫柔的勸誘。


　　這反而讓談墨精神集中了起來。


　　洛輕云終于完全轉過身來，談墨在瞄準鏡里對上他的目光，瞬間有一種呼吸被鎖死的錯覺。


　　冰冷的殺意將時空凝結，瞄準鏡隨時會裂開。


　　洛輕云總是帶笑的唇線就似繃緊的弦，勒在談墨的神??上。


　　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談墨并沒有??到恐懼，相反有一種冷靜至極的興奮，無論呼吸還是心跳，一切屬于常人的特��?都被剝-離，只剩下最為純粹的對峙。


　　談墨的手指壓在扳機上，沒有絲毫的動搖。


　　一片樹葉飄然落下，談墨牙槽一緊，子彈出膛，樹葉飄落的軌跡都沒來得及被改變，子彈便穿行而過，眼看著就要擊中洛輕云的額頭，對方身形一晃就避開了。


　　草。


　　這是談墨心里唯一的想??。


　　其他的狙擊手這個時候會立刻撤退，但是談墨很清楚，只要被洛輕云發現了??己的位置，要么命中對方，要么死。


　　轉眼之間，洛輕云沖出了絆腳線雷區，這家伙的記憶��?驚人，之前怎么進去的，如今怎么出來。


　　早就盤算好了落腳點的洛輕云速度極快，一呼一吸之間距離談墨已??不到八百米了，談墨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所有的計算和思考都交還給了直覺。


　　時間的流逝在談墨的世界里被分割成無數個快速掠過的瞬間，就在洛輕云一躍而起的時候，談墨再度扣下了扳機。


　　這一槍充滿預判��?，速度極快，甚至有一種��?破萬鈞的氣勢，洛輕云墜落的時候，腳踩在了樹干上借��?，而這一槍竟然瞄準的就是他的臉！


　　洛輕云眼瞳一震，周身的細胞仿佛進入了一種緊繃到臨近破裂的狀態，心跳和呼吸同時凝結。


　　——我要抓住你，我要看你的眼睛，我要你比我此刻更加顫栗！談墨！


　　氣流的沖擊讓洛輕云隨著這股微妙的��?量��?后仰去，子彈從他的額頭上穿梭而過。


　　一而再再而三，爭得就是滔滔不絕。


　　就在洛輕云��?后倒下的瞬間，談墨開了第三槍，但是他瞄準的不是洛輕云墜落的軌跡，而是樹干的上方。


　　比起掉下去，談墨更相信洛輕云會恢復平衡追過來。


　　洛輕云的手里握著的是戰術刀，倒下的時候已??迅速扎進了樹干里，手腕一個用��?就要站起來，但第三發子彈讓他不得不手腕朝著相反的方��?用��?，一個空中翻轉，子彈貼著他的背部穿過，那道軌跡仿佛透過作戰衣要從他的頸椎穿透他的脊椎。


　　精彩絕倫的角度和時間差，這是無數次與人類交鋒，他唯一一次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他沒有絲毫停頓，人影一閃偏離了談墨的狙擊范圍。


　　哦……這家伙確實不是人。


　　談墨迅速放下□□，從腰間取下近距離射擊的手-槍，冷聲對通信器里的吳雨聲還有常恒說：“他來了！”


　　下一秒，一只手摁下了談墨的手-槍槍口，緊接著他失去了平衡，被人摁倒了下去。


　　后腦勺重重地砸在樹干上，要不是他戴著頭盔，后腦勺恐怕砸開了花。


　　“談副隊，讓你久等了。”清潤的聲音響起。


　　靠的很近，就像情人間的私語。


　　洛輕云的膝蓋就壓在談墨的胸口上，他可以輕而易舉碾碎談墨的胸骨，勝負似乎已??明了。


　　他一只手掐著談墨的脖子，另一只手收了談墨的手-槍并且非常紳士地將??摁回了槍套里。


　　談墨睜大了眼睛看著洛輕云這張臉，之前只是在瞄準鏡里看著，他以為那樣已??足夠真實和細節，可是哪怕??己早就對洛輕云的出現做足了準備，??仍然有猝不及防的錯愕。


　　那張溫和斯文的臉上逐漸褪去了虛偽的溫度，浮現出最原始的掠-奪，以及把一切都摧毀的剛��?。


　　洛輕云低著頭看著談墨，發絲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洛隊，??來無恙。


　　談墨勾起了嘴角，他毫無畏懼地對上洛輕云的目光，朝著洛輕云做了一個“boom”的口型。


　　洛輕云目光一頓，瞬間明白了什么，耳邊的通信器里傳來提示：“一隊洛輕云、二隊談墨陣亡，此次演習二隊獲勝。”


　　��?著廣播了解實時戰況的一隊隊員??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楚妤起身奔了過去。


　　安孝和摸了摸下巴：“莫不是真滾到了一起，然后同歸于盡了？還真是談副隊槍下死，翻船也那啥？”


　　莊敬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閉嘴吧你！”


　　洛輕云的視線從談墨的臉上移動到他的左手上，只見他的手里是一個爆-破彈，根據爆炸發生的時間以及洛輕云的反應速度，逃離的概率不大。


　　而吳雨聲和常恒處于另一個方��?，完美躺贏。


　　他??利用了演習的規則，談墨??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己能擊中洛輕云。他的射擊從演習開始到結束都只是挑釁，目的就是以??身為誘餌吸引洛輕云追擊而來，當洛輕云來到他的身邊，談墨??爆讓兩人同歸于盡，這個時候遠在戰局外的吳雨聲和常恒成為生還者，�R?表二隊取得勝利。


　　談墨笑了起來，一開始只是得意地悶笑，然后側過臉哈哈大笑。


　　他猜其他的部??、外勤和治安隊肯定都在打賭，賭的也是洛輕云的一隊勝，他??二隊輸。


　　所以比賽前，他特地跟黃麗麗說了，如果開了局，幫他買五千塊二隊贏，估計現在錢已??翻倍了。


　　而洛輕云一直保持著壓制他的姿勢，眼睛都沒眨過，而且連那人氣頗高的假笑都不裝了，目光沉得就像要把他原地碾得稀爛。


　　談墨從來沒有這么爽過，通體舒暢，忽然??覺??己能多活五百年。


　　他臉上的目鏡被人取了下來，他不得不停下笑看��?對方。


　　“洛隊取了我的目鏡，是要把我揍成熊貓嗎？”談墨繼續保持躺著的姿勢，連脖子都懶得抬一下。


　　灰塔的人正看著他??呢，談墨不相信洛輕云會揍他。


　　“我在想，你到底是誰呢。”洛輕云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之前廝殺不曾存在，他??是兩個多年未見的老友，迎著夕陽喝著菊花枸杞，聊聊人生。


　　“我是高炙的inspector。”談墨拍了拍洛輕云的手腕，示意對方演習結束，麻煩放開老子的脖子。


　　這個答案，讓洛輕云的的視線陡然下沉，仿佛有什么要逆��?碾壓談墨的視線，進入他的眼睛，他的大腦，他的思維深處。


　　“如果剛才你瞄準鏡里的是已??‘越界’的我，你會用anti-kepler藥劑彈，還是硅彈？”


　　洛輕云問，聲音很輕。


　　但談墨的指尖??顫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段視頻，還有洛輕云的那道送命題：現在就死，還是越界？


　　洛輕云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握著談墨的脖子，指尖隔著手套沿著談墨血液的流動微微��?上，停留在他的喉結，??隨時會收緊，嵌入談墨的肌膚，穿過他的血肉，觸碰他的骨骼，掐斷一切。


　　他的目光有千鈞重，整片天都坍塌進了談墨的眼睛里，沉沉地壓在他的神??上。


　　談墨想要吞咽，但喉嚨??失去了起伏的勇氣，洛輕云的那雙眼睛仿佛把他心底最軟弱的一切都拖拽了出來，那是一道送命題，他一旦回答錯了，呼吸心跳還有對這世界的??知統統都會被這個男人掠奪殆盡。


　　“你想清楚答案了嗎？”洛輕云靠得更近了，他的眼睛就像一個看似有限??連接著無限空間的通道——瘋狂、肆虐、侵蝕和毀滅。


　　那是扭曲的開普勒世界。


　　談墨全身涼了下來，他認真地思考洛輕云的問題。


　　“硅彈。”


　　我會確保你一定死。


　　談墨沒有回避洛輕云的視線，而是冰冷地回視，哪怕洛輕云的手更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哪怕他的膝蓋下沉讓談墨被壓迫到快要喘不過氣，他仍然看著他。


　　洛輕云壓在談墨頸動脈上的手略微��?上抬起，談墨還以為對方要松開??己，??沒想到他的手掌忽然更加用��?地摁壓了下來。


　　隔著冰冷的黑色手套，有某種��?量從金屬分子的縫隙之間滲透而出，觸碰上了談墨的肌膚。


　　頃刻，全身細胞被某種��?量抽-取走了生命��?，喉嚨里的水分被蒸干，為了追逐氧氣談墨的背脊弓了起來，他的視線像是被洛輕云鎖定了，每接近一點，洛輕云刀削般的五官就近一分，他的靈魂脫離了身體迫不及待想要貼上洛輕云的眉眼、鼻尖，想要觸碰他的唇他的一切。


　　談墨知道洛輕云有一副好皮囊，但從未像此刻一般，用??己一切的??覺來描繪洛輕云的五官。


　　他的目光很動人，他所有的線條都美到勾魂奪魄。


　　就像是來??神的領域，而非人類的世界。


　　他渴望為他獻出??己的一切。


　　那一瞬，談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雙手猛地去抬洛輕云的手腕。


　　“你的手套是擺設嗎？”談墨嘶啞著聲音吼了出來。


　　“大概是因為我??想邀請你來我的世界。”洛輕云回答。


　　“我信你的邪。”那種靈魂脫離的??覺還殘留在談墨的大腦里。


　　“我終于明白高隊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洛輕云忽然收了手，轉而把談墨拉了起來。


　　雖然只有一瞬，談墨好像看到了他晦暗的神情，孤寂、封閉、失落以及冰冷。


　　“恭喜你，談副隊，你??贏了。”洛輕云說。


　　談墨的心臟跳得劇烈，那股從洛輕云手掌間滲透來的��?量似乎還縈繞于談墨的肌膚，腐蝕進了他的骨骼。


　　“如果是真的實戰……”


　　“如果是真正的實戰，我??會全軍覆沒。這樣的低級開普勒生態，會成為你的武器。”談墨歪了歪腦袋，“等等，你剛才說……你明白老高說的哪句話了？”


　　“小??致長得挺東西。”


　　洛輕云說完就從樹上跳了下去，離開了演習區。


　　“啊？”談墨站在原處。


　　他想起那一次洛輕云對他說過那雙手的能��?……取-悅配-偶。


　　洛輕云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聲音里帶著慵懶的痞氣，可偏偏他觸碰上談墨耳畔的氣息溫柔而堅定。


　　心臟跳動得比剛才還要劇烈，談墨不得不用��?捶了捶??己的胸口。


　　停下……快點停下。


　　這很危險。


　　那雙手的能��?絕對不是取-悅配-偶這么簡單，說不定和開普勒的高維世界有關。


　　但只要一閉上眼，談墨看到的就是洛輕云的那張臉，充滿誘惑��?的美??，心底又某種沖-動周而復始翻滾而來。


　　吳雨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找了過來，站在談墨的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談副隊，你知道剛才你跟洛隊聊天的時候，是隊內公頻吧？”


　　“哦，那又怎么樣？”談墨轉過身來反問。


　　常恒帶著江春雷也找了過來，站在了樹下，常恒叉著腰無語地說：“像我這樣低情商的人都知道，洛隊問你的問題，你應該回答anti-kepler！”


　　“對嘛！好好的送分題，你是怎么總做不對啊！你從灰塔畢業是不是因為李隊給你抄卷子啊！”吳雨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親，以后我??跟一隊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一隊的人要是知道你總想著突突了人家的隊長，人家還不把我??二隊往死里整啊！”江春雷在��?到那個答案的時候，原地崩潰。


　　“親，那你努��?提升??己的技能，整回去咯。”談墨攤了攤手，顯然沒有放在心上。


　　“整回去？冤冤相報何時了！”江春雷無語地吼道。


　　“款款深情無人曉。”吳雨聲說。


　　“哈？”江春雷愣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對哦，怪不得我覺得洛隊壓著咱??談副的時間有點久。”


　　談墨抖了一下，嚴正警告江春雷：“江春雷你給我擺正思想端正態度，沒事不要去逛亂七八糟的論壇！”


　　“取悅配偶”那四個字，如同魔音，又在談墨的耳邊繚繞。


　　江春雷拿出??己的通信器，點了一下，播出來的正好是談墨和洛輕云最后的對話。


　　【你明白老高說的哪句話了？】


　　【小??致長得挺東西。】


　　“草啊——你給我刪了！馬上刪了！”談墨從高處滑了下來，一腳就把江春雷踹翻在地。


　　“不刪！不刪！留著過年！”


　　“過年？你過不了今年了！”


　　演習結束，雙方要遞交演習報告。


　　談墨、常恒、江春雷、吳雨聲外加實習醫療兵王小二蹲在一起。


　　“來，老規矩，抓鬮。”談墨說。


　　王小二摸了摸后腦勺：“演習報告不是應該隊長來寫嗎？”


　　談墨抬了抬眼皮：“我??隊長參加演習了嗎？他知道發生什么了嗎？”


　　王小二搖了搖頭，“高隊不在，那就應該副隊長寫啊。”


　　談墨在對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朋友，你這樣的思想態度可要不得。所有的報告都讓隊長、副隊長寫了，你??對整場演習就不會有反思，也不會站在全局的高度來分析，這樣就永遠不會有進步了。”


　　江春雷點頭點得就跟搗蒜一樣：“我贊同談副隊的觀點。”


　　常恒也說：“到底是誰能獲得這個難得的機會呢？為了公平起見，我??用抓鬮的方式。談副隊的手里有五根紙棍，抽中最長的那根就要負責寫報告。”


　　吳雨聲拍了拍手：“好了好了，現在開始抓鬮！”


　　談墨把手伸了出去，手里握著一把攪拌咖啡的紙棍，吳雨聲、常恒還有江春雷都一臉緊張地抽簽，當實習醫療兵在最后兩支做選擇的時候，談墨打了個哈欠：“快點吧，兄弟，長痛不如短痛的。”


　　王小二抽走了一根，談墨握著僅剩的那根微微用��?，然后將??抽了出來，放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把??己的紙棍放下來對比，而實習醫療兵的紙棍是最長的。


　　“啊……是我寫報告嗎？真的是我嗎？”


　　“??懷疑，就是你，你是我??中的歐皇。”常恒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膀，走出??去，順帶把藏在手心里的小半段紙棍扔進??外的垃圾桶，瀟灑地走了。


　　“這是上天對你最好的安排。”吳雨聲對他報以笑容，走出??去，把手心里的半截紙棍扔進垃圾桶。


　　“那個……那個……”


　　江春雷想破了腦袋不知道該說什么，談墨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那個什么？??浪費人家寫報告的時間！走了！”


　　他??一走出??，談墨就在江春雷的后腦勺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搞什么啊？掰了那么長一段下來，你不嫌夸張啊？”


　　“我這不是怕他也掰，萬一掰得比我還短呢？”江春雷小聲說。


　　“你實習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的事兒，他就能？”談墨給了江春雷一個“爛泥果然糊不上墻”的眼神。


　　談墨走出演習中心的時候，??陽西沉，視野所及之處都被渡上一層橘色，心里莫��?涌起倦鳥歸巢的??覺。


　　只是，家在何處呢？


　　他換好常服，坐上離開特??管理區的大巴。


　　剛邁進大巴的??，談墨就看到了靠窗坐著的洛輕云，談墨內心深處受夠了這“人生何處不相逢”的巧合。


　　此時的洛輕云閉著眼睛，撐著臉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額頭和眼睛在陰影里，只能看到利落的輪廓，而嘴唇和下巴??在橘色的夕陽下，唇線柔和，下頜線在光影之下很��???。


　　談墨對大巴司機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正要把踩上去的那只腳收回來，洛輕云的聲音忽然響起。


　　“談副隊在回避我嗎？”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看過來的視線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


　　“我想等吳雨聲一起走，搭他的便車回宿舍不行嗎？”


　　“吳雨聲上了前一班車。而且你不是回宿舍，而是去看高隊。”


　　談墨在心里??到驚訝，這都能被洛輕云猜中？


　　“我覺得這輛車??擠了。”


　　“上來。”


　　談墨的那只腳還沒收回，洛輕云那兩個字乍一��?是命令的意味，但細細的品味??有一種微妙的柔軟。


　　仿佛他會包容談墨所有的棱角，隔絕一切傷害。


　　大巴上的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一位通信官伸出腦袋，開玩笑調節氣氛說：“談副隊怎么了？��?說你演習贏了，可怎么看起來有點怕洛隊啊？”


　　“對啊，我也好奇……談副隊到底怕我什么？”洛輕云說。


　　“我怕你個毛球。”


　　談墨一步跨上來，走到洛輕云的身邊坐下。


　　大巴車開動了起來。


　　“等離開了軍管區，我送你去看高隊吧。”洛輕云說。


　　“不用。”談墨歪過臉去，想著閉上眼睛裝睡，不然沒話找話聊，尬到飛起。


　　“我想請你吃個飯。”洛輕云又說。


　　草，這人有完沒完啊？沒看見爺爺我閉上眼睛了嗎？爺爺請你吃的爆破彈不夠香嗎？


　　“你能告訴我，你對我到底對我有什么意見嗎？”洛輕云問。


　　“你長??好看了。”談墨沒好氣地說。


　　“足夠取-悅你嗎？”


　　談墨��?了差點心梗。


　　“那你可以申請來我的一隊，這樣就能天天看到我了。”


　　還天天看你？我寧愿天天看屎！


　　“我覺得??己挺好看的，我每天都被鏡子里的??己帥呆。”


　　“那倒是。”洛輕云很淡地笑了一下。


　　雖然身邊坐著的是洛輕?
?，也阻止不了談墨能睡著絕不干坐著的原則。


　　當周圍的景致一成不變，談墨的腦袋一下一下地��?下點，當大巴轉彎的時候，他的臉頰不客氣地歪到了洛輕云的肩膀上。


　　洛輕云怔了一下，側臉低下眼，他又看到了談墨的眼睫毛，就像宿命的翅膀，讓洛輕云有一種一把扯下，牢牢抓在手里的錯覺。


　　不能再繼續這樣看著他，心底壓抑的貪婪會躍躍欲試，想要跨過那道界限。


　　洛輕云閉上眼，仰起了下巴，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嗅覺神??忽然成百上千倍地變得敏銳，他能分辨出灰塔沐浴液和洗發水之外的屬于談墨??身的味道。


　　來??于他蓬勃的心跳，他身體里無數平緩的河流，他舊詩故夢般的呼吸。


　　洛輕云從沒有這么細致入微地去??受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將??己的能��?從手套里滲透出來，本來只是那一點勝負欲和占有欲在作祟，他如愿看到了談墨失神的樣子，他以為這個人類再明亮有意思也無??像孕育生命的開普勒生物一樣充滿強烈的情緒和能量。


　　可是他錯了，他從他脆弱易折的身體里攝取到的是柔絲的韌��?以及某一瞬間熔鑄成利刃的剛強。


　　那不是克萊因之瓶，不是米諾斯之繭，那是談墨。


　　大巴把他??放在了離出口很近的地方，談墨砸了砸嘴，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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