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子的訓斥下，學生們總算歇了對輪椅的追捧。


　　等到趙思遠對輪椅的新鮮感散去，差不多就來到了兩日后，早上出門前，趙思遠一頓早餐吃得心不在焉。


　　宋苑苑被他吃一口包子嘆一口氣的樣子逗笑了，“思遠哥哥，你之前不是挺有信心的嗎，怎么現在開始害怕了？”


　　趙思遠振振有詞：“我是擔心我自己的成績嗎，我是擔心那個戚放，話說得那么滿，別到時候丟臉得哭出來。”


　　宋苑苑挪到寧清行身邊，“思遠哥哥是和戚放打了什么賭嗎？”


　　寧清行搖搖頭，“他們兩個有氣，思遠自然不想輸給他。”


　　宋苑苑回憶了一下，六場比試中，寧清行代趙思遠上場的騎射和書法，在現場反響都是極為熱烈的，優秀什么的簡直不在話下。


　　雖然宋苑苑是對寧清行自信滿滿，可趙思遠走到書院門口的時候，腳抬了半天都沒放下去。


　　寧清行突然朝他背后喊了一聲“戚放”，驚得趙思遠往前躥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他沉下呼吸擺出架勢準備面對戚放時，卻發現后面空空如也。


　　“……哥哥，你竟然騙我！”趙思遠呆了呆，哀怨地看向寧清行。


　　寧清行順勢拉著他往里走，“走吧，戚放會在里面等著你的。”


　　“說得誰想看到他似的……”


　　趙思遠走進課室的時候，正巧聽見戚放懶懶散散的聲音：“……人各有命，不然在怎么會有人生下來就衣食無憂，有的人整日就為一口飯發愁的？同樣的道理，有人不會種地但是能打鐵，有人不會算賬但是能裁衣，人貴在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什么是自己做不了的。”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戚放還特意看了趙思遠一眼，“你說是吧，趙家少爺？”


　　趙思遠聽得不甚明白，但也知道他說的不會是什么好話，他正想直接懟回去，寧清行在他身前攔了攔。


　　寧清行語氣溫和道：“公子所言極是，不過努力為不可為，說不準有一日峰回路轉，不可為也會變成大有可為。”


　　戚放青筋直跳。


　　他本來是暗指趙思日常游手好閑，并不是上學這塊料，被寧清行這么一說，就算趙思遠在學習再怎么差勁，只要他能一直堅持下去，好像就能把他比下去一般。


　　“我倒是聽說過有一戶人家，因為自家門前的路被山給擋住了，于是發動家人世世代代想把這座山給搬走，子子孫孫無窮代。你說，他們嫌山擋路搬走不就是了嗎，還非要花這么大的功夫，這豈不是事倍功半？”說著，戚放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什么，隨即搖了搖頭，“不，不對，應該說無功才對。”


　　趙思遠瞪大眼睛，這句他聽懂了，戚放是在罵他蠢！


　　寧清行手上使勁按住蠢蠢欲動的趙思遠，“可我倒是聽過這故事的另一個版本，老天被這家人的意志感動，最終派神靈把山移走，正好說明了有志者事竟成，公子以為如何？”


　　每次在寧清行這里都占不到嘴上的便宜，戚放以為不如何。


　　戚放黑著臉咬咬牙，瞥見甄夫子進來了，他挑挑嘴角，“希望成績公布之后，你還能有如此的自信。”


　　趙思遠在父母和夫子面前是老實得不得了，也顧不上和戚放斗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甄夫子掃了一圈下方的學生，沒有急著說小考的結果，反而是點了幾人考校功課后，他又慢吞吞地拿出了一塊石頭和一個雞蛋置于桌上。


　　“前朝多講究仁義，縣官斷案時，如果犯人情有可原，便會從寬處理。如今新帝推行嚴法，無論是何緣由，皆是按照律法判決，絕不姑息。兩者相比，你們認為那種方式更優？”


　　底下的學子面面相覷，小聲地討論幾聲，但并不敢起身作答。


　　趙思遠歪了歪身子，悄悄跟寧清行說道：“哥哥，在你們來的前幾天，夫子的弟弟就因為意圖謀殺被抓起來……說起來他弟弟也是倒霉，晚上喝酒回去在路上撞上一個人，偏偏那人的脾氣還不好，兩個人就吵了起來，結果夫子的弟弟一時氣急，就撿了塊石頭砸在人腦袋上，正好被打更的看見。”


　　“不過那個人并沒有死，雖然是被砸了頭，但是人休養幾天就沒有什么大礙，如果按照前朝的律例，最多是賠上幾兩銀子再關押幾年，可是按照新律，有殺人行為的一律判處死刑。”前桌的人聽到他們的討論，豎起一本書擋在面前，側著身子補充道，“好像就是三日后吧，就要把夫子的弟弟押到北市行刑了。”


　　“三日后行刑？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夫子不會是想鼓動我們一起劫囚吧？”趙思遠壓低聲音驚恐道。


　　前桌默默看了趙思遠一眼，把身子轉了回去。


　　趙思遠有點不爽，“……他那是什么眼神？”


　　關愛傻子的眼神。


　　寧清行輕咳一聲，“夫子是個文弱書生，如何面對一眾衙役去劫刑場。”


　　“我覺得吧，夫子他弟弟這事雖然不對，但是既然沒鬧出人命，雙方商量一下大事化小也不是不行，可現在的律法偏偏不講情面。在夫子心里，兩者相比肯定是前朝的律法好，這有什么好回答的。”趙思遠撇嘴，“還是說夫子也想推翻新帝統治，光復前朝？”


　　自從新帝登基以來，雖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但各地時常爆出起義叛亂，聲稱反抗暴政，恢復前朝仁政，在民間倒還真有一些追隨者，前世宋律先就是信了同僚白世信的鬼話答應弒君。


　　寧清行只覺可笑，白世信是前朝太子太傅的心腹，他借著身份的便利在兩方撈好處，一方面糾集前朝權貴反抗新帝，故意在宋律先面前大談仁愛。另一方面向新帝示好，稟告叛亂情況，并且背地里自己干的偷搶拐騙的齷齪事推了不少到宋律先頭上，所以最后宋律先等人被賜死，他卻得以全身而退。


　　在那些口口聲聲說要推翻新帝的人里，白世信之流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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