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龍王墓(二)
這日午時,毒火炙烤著大地,皇宮大紅朱漆門上,排列整齊的金釘曬得顆顆比燒紅的烙鐵還燙。
宮門前站崗的禁衛軍個個汗流浹背,臉上像淋過一場大雨,眼也不眨地繃著,握緊腰間挎刀。
此時,寬闊整齊,仿佛閃著粼粼光芒的御街大道遠遠地傳來飛馳的馬蹄聲,突如其來,如同一顆丟來的大石頭,一下攪亂這個酷熱到近乎凝固的午后。
“來者何人,宮門前下馬!”
禁衛隊正走到陽光下,刺眼的光讓他感到不適,瞇起眼,死死望著來聲處。
“我乃岐王趙確及,閃開!”
那男子大喝回應,非但沒有依言停下,反而揚鞭抽打馬臀,馬兒一嘶,吃痛奮啼前進,噠噠聲猶如爆豆。
男子背著光,一身黑衣,五官并不清晰。禁衛隊正先是認出那匹雄風矯健,威風凜凜的御賜焉耆馬。
認出龍駒的瞬間,隊正當即一個側身,與其同時,趙確及跨著棕馬從他身邊一躍而過,帶過一陣熱辣辣的急風。
直到趙確及的馬蹄聲遠遠消失在長道盡頭,這些守衛還沒能回過神來。
個個面面相覷,紛紛猜想究竟發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讓岐王殿下這樣火急火燎,頂著毒日頭飛馳入宮。
熠熠生輝的琉璃瓦下,磚石相間,趙確及騎著快馬,形態各異的龍鳳與飛云圖紋不斷從他身邊掠過。
宮上的內臣宮女們見是岐王,一個接著一個退到墻根,低下頭去。
他一路快馬加鞭,直到大慶殿外一座橫門處才下馬,穿過宣、儀二門,一團火似的,直奔棲鳳閣去。
此時,這張貴氣威儀熱汗滾滾而下,將衣襟濡濕透了,他不耐地拉了拉衣襟,抹水般抹了把臉。
“殿——”
“不必通報。”趙確及抬手,步履匆匆地邁進殿中,臉上滿是喜色。
叢芳姑姑帶著幾個宮婢在外修剪花草,怔怔地望著他邁入殿內的背影,愣了片刻,連忙將手中剪子交給身邊小宮婢,緊隨上去。
沒走幾步,聽見岐王在殿內高聲道:
“嬸嬸,侄兒有個天大的喜訊,等不及要來告訴嬸嬸!”
王皇后寢殿極大,他這一嗓子,簡直像在山谷放聲,比扇冰扇出來的冷還醒人。
普天下,也只有他敢在當朝國母的寢殿內這般大呼。
“小七一來,我這耳朵又得遭罪。成日野馬一般,年紀不小了,也該娶個厲害的娘子好好約束約束你。”左殿傳出王皇后的笑聲。
趙確及咧著嘴,叢芳姑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找到往日常坐的位置,剛坐下,開口便道:“成親之事,有您給我掌眼,我可不急,這事以后再說不遲。”
“嬸嬸,吳越的老寶貝有消息了,就在那條老龍王的墓里!”
他一心二用,一面向叢芳姑姑招手討茶喝,一面扭頭,朝著王皇后聲音傳來的方向,興奮地細說著自己的計劃。如何從司天監調配精銳,如何進入地宮。
叢芳姑姑聽得臉都綠了,他絲毫不覺。
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從雕花罩后閃出,趙蓮珠心頭火起,不無隱忍地望著趙確及,一聲冷笑道:“娘娘,依我看,確及長了年紀,心性卻還如七八歲的小兒,不如隨烏蒙宇將軍在邊陲磨練幾年吧。”
“姑姑也在這兒啊,巧了不是。”
趙確及站起身,面朝許國大長公主。臉不紅,心不跳,沒有絲毫愧意。
這一言行,無疑火上澆油,徹底激怒了趙蓮珠。
她與天子皇后是半路兄妹,本就不親,而趙確及自其父戰死邊陲,便一直養在她那名義上的哥哥身邊,關系自然親厚,形同親父子。
一個只吃吃喝玩樂的爛泥,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姑姑,不見半分敬畏。背后仰仗著誰的氣焰,不言而喻。
“既然你喊我一聲姑姑,看在姑侄情意,不得不提醒你。”
趙蓮珠密集的呼吸透露著她幾乎瀕臨邊界的怒氣,直視著他,“再敢胡言亂語,動一分攪擾武安公亡魂的心思,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一邊的叢芳姑姑聽了,暗暗捏把冷汗。
畢竟是先帝最寵愛的獨女,鳳儀天成,叫人不敢逼視。大長公主口中的武安公,不僅是當年主動歸附太祖的吳越國主,更是駙馬康國公的先祖。
岐王口口聲聲要開鑿入土多年的海龍王墓,鑿的不僅僅是墓這么簡單。鑿的更是康國公,乃至大長公主的臉面。
這件事,非同小可。
王皇后遞來一個眼神,叢芳姑姑會意道:“天熱的天,殿下又在哪里吃了幾杯酒,娘娘這兒剛上午膳,有冰鎮過的酸梅湯,奴婢去給殿下端一碗來醒酒吧。”
“不必忙,我沒吃酒。”趙確及仍掛著紈绔一般的笑容,對趙蓮珠道,“姑姑何必這樣,侄兒也是一番好意啊。”
“我這陣子噩夢不斷,請司天監的董藏鋒卜了一卦,他說,卦上說武安公的百年壽地有異動,若不鑿墓去邪,災禍遲早降臨——”
“滿口胡言!”趙蓮珠激動地打斷。
董蒼峰是何許人也?真當她是癡人傻子嗎?!
只因當初在立儲之事反復不決時,姓董的以項上人頭擔保,琰王第十三子必登大寶,后來旁子果然繼位,一手將之捧上自唐寄奴死后,空缺多年的司天監監監之位。
一丘之貉罷了!
“董蒼峰的嘴,說得究竟是他卜出來的卦,還是侄兒你的?”
聞言,趙確及勾起嘴角:“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快別說了。侄兒怕啊,怕說出來嚇得姑姑今夜睡不著,到時候,姑姑一狀告到太后娘娘那兒,豈有侄兒好果子吃。”
他這副樣子,哪里有一絲畏懼。
話里話外,分明暗諷她時常往來太后殿中告狀。趙蓮珠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轉身向王皇后行禮告退后,拂袖而去。
“你這猢猻!嘴上從不饒人。”王皇后對趙確及道,“今日她放能下架子到我這兒來,你當為了什么。”
“殿下,康國公頭風病發作,長公主聽說娘娘母家有個擅長梳頭的老仆,這才來求娘娘。”叢芳姑姑遞給趙確及一碗冰鎮酸梅湯,嘆道,“殿下這嘴,快得攔不住,奴婢捏了好幾把冷汗。”
“左右去太后娘娘那告我一狀,沒什么。”趙確及直著脖子,當酒一般灌入,高呼聲舒坦,笑道,“叔叔要的東西,別說什么武安公,玉帝王母的墓,我趙確及也敢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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