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鎮妖塔下(八)
“師兄,如果我——”
慎思抽口氣,群妖嘶鳴里為自己鼓了把勁,看向宋延,“如果我不好,師兄不要忘了靈兒,是我早年躲懶,總以為有師兄你在,天塌不下來。劍不好好學,內功不勤加練,大事臨頭時,沒有保護好靈兒。”
他怕了。
十層塔在前,洞窟內冷光森森,妖力轟然釋出,已經把他手里的聽風鈴震碎。
這等近況之下,他怕自己幫不上忙,更怕拖累師兄。
石門向內敞開,玉溪鏡折出的寒光刺痛人眼。
刺得人眼淚都出來了。
慎思怪責一句,擦擦眼角。
宋延停住腳步,不曾回頭,高大峻挺的身影擋去絕大部分寒光與釋出的炙熱妖氣,身后少年啜泣聲斷斷續續,幾乎微不可聞,說著:“師兄,我也沒別的話,一定要救出靈兒。還有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自己也有傷,她斗不過曹太后身邊的閹豎。”
怎么說,江芹都曾救過他的命,還為護住他的顏面,絕口不提救人的事。
她大可以挾恩挖苦嘲諷他幾句,他對她可沒給什么好臉色,尤其在桃源。說來,從下觀到入京,他似乎沒曾給過好臉色,她也不在意。
現在想來,是自己孩子脾氣,幼稚可笑。
就算師兄不喜歡她,她的確有些過人之處。罷了,大難臨頭,想她做什么,她再好,也配不上師兄。師兄驚才絕艷,對他而言,亦兄亦父,亦師亦友。
沒有誰能配得上師兄。
心里這樣想,慎思臉上浮現擔憂之色,低著頭,小聲自言自語地抱怨:“不自量力,讓人平白無故地多擔心一個。”
說著,察覺有淚,抬手飛速抹去,追了幾步上前,站在宋延身旁。
“少說喪氣話,還未動手,生死未定,別想那么多,取劍。”宋延耳聰目明,師兄弟二人常年相伴,全然知曉慎思此時心境。
但他不用多做寬慰,否則慎思心中愈發自愧。
慎思往前一步,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尖,暗自與師兄的相并,抬起頭,還未開口,一襲夾雜碎裂鏡片的漩渦頓時席卷而來,沖垮石門,碎石迸發。
混沌中,颶風里傳來妖獸驚雷一般的狂吼。
那剎那,宋延和慎思相繼閃避,一團火焰從飛沙走石里噴射而出,來速極快,地面撼動,整座鎮妖塔好似劇烈震顫,慎思大喊一聲,提劍欲擋,只見沖出的巨獸那雙眼與他對視后,竟視他若無物,直奔宋延而去。
宋延一個側身,靴尖輕點,沿壁而上,巨獸飛撲而來,通身毛發豎直,爪牙尖利,一躍足有儀仗高,瞬間在塔壁上留下觸目悚然的爪痕。迎面一道金光符箓,直擊得巨獸張口怒吼,口涎噴涌,轟然一響,驚天動地地摔在地上,塵土四起。
慎思想起身上有鎖魂咒,因而立即明白,這妖獸為何不攻擊他。
瞬時提劍沖去,扣住那難得的瞬息,一劍刺進妖獸背脊!
巨獸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利吼叫,飛塵劍的劍身沒入足足大半,足以刺中要害。
還未等他露出喜色,縹緲煙霧中忽地展露出一抹鮮亮甲胄,血氣深重,長袖長袍,即便鎧甲破損,殘魂破碎,不減分毫威儀,猶如天上神將臨凡。
這是太淵里的一尊武劍靈。
谷</span> 原本聽從劍主號令,無知無覺的劍靈見到慎思,殺意噴薄,怒目而視,慎思竟會被這股驚人的力量所懾,來不及反應,劍靈已經沖他飛來!
倒出是揚塵碎石,倒出是濃重妖氣。
慎思落地彈開,空中有一只手帶著他迅速向斜刺里倒轉,劍靈迅疾追上,宋延帶著慎思閃身來到其身后,劃破指腹,血珠溢出,單手掐訣,甩出一道血符。
更為不妙的是,另一尊劍靈倏忽而至。
兩尊劍靈在鎮妖塔下受制多時,加之與妖獸顫抖陷入暴亂狀態,完全脫離掌控,威能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劍靈畢竟是師父丹陽子兩世殘魂,為今之計,只有設法抗衡。
宋延見血符失效,一息間有了判斷,平地卷起三道颶風,卷起地上碎石,形成夾擊攻勢,向窮追不舍的兩尊劍靈橫掃而去。
颶風相繼攻勢下,劍靈有一絲時限圍困逃脫不能。
他瞅準時機,與慎思兩人同時飛身逆轉,向石門內追擊。
直到現在,司天監各司職官,三星宮掌門傅水仙,太后親信張歸樸,陳徑等人一概沒有現身,更別說阻攔,幾番波折,他們已進入到鎮妖塔最底層,和太淵劍只有幾步之隔。
這實在太奇怪,匪夷所思。
圍塔時,幾人也不曾露面。
經過方才與妖獸和劍靈的短暫交手,慎思不安,事情進展得越是順利,他心里越是忐忑,見到太淵劍,再也忍不住喊道:“又是這破印,師兄,這里頭有詐!”
落腳在鎖劍臺,眼見太淵劍被封鎖在劍爐爐頂,四面八方皆是符鏈囚鎖,頂上一輪應龍蓮花法印,直射而下,幾只小雀停在崖壁上,宋延目光落在那些鳥雀上,神色微動。
“宋仙師好功法。”
這里竟然還有人!
慎思一震。宋延面色平靜,沒有一絲驚色,開門見山地戳破來人身份:“破軍舊部。”
來人撫弄黑濃長須,由空間裂縫中步出,一身常服,儀態儒雅地頷首。
慎思對京中大小官員了解不多,但來人他知道,是御史中丞崔輒,胡子養得好,人稱美髯公。
曾在晏相引領黨羽支持新帝為生父追尊議時站出來,與老相公分庭抗禮,這些事一一都寫在京城小報上。
晏府位于京師要道旁,是難得的寶地,各京官早起上朝必須經過晏府門前大街。
崔輒屢次上書,指摘晏相,晏府老仆見到崔家車馬必得暗自斥罵幾句,更有小廝在車馬過后追塵啐唾沫的。
在晏府住的那段時日,慎思一日早起,見過一回,崔輒在馬上,左右老仆隨行,馬蹄聲剛過,晏家小廝立即追上去啐了幾口。
誰料,崔輒居然會是吳越國師的人!
“破軍大人有一句話,命我務必帶給宋仙師。”崔輒輕撫長須的手驟停,欣賞著少年郎眼里的吃怒,視線最終停在宋延波瀾不驚,冷峻的臉龐。
“世人只信司天監與朝廷,十幾年前,乃至今日,天下門派對丹陽真人群起攻之,說到底,是畏懼強者,妒忌艷羨。破軍大人問仙師,所謂天道,永遠是強者之道,這句話,到今日,你是否改變主意,認同大人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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