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妄想、真實與愛
路迎酒退后半步。
眼睛兀自轉動??, 不知道在窺探什么。
“咔嚓——”
“咔嚓——”
以它為中心,黑色裂痕?點點擴散開,遍布了墻面和天花板。很快, 整間屋子都是蛛網般的裂痕。
很多墻皮掉了下來,摔成白色碎塊和粉末,在路迎酒的腳邊堆了幾厘米?。
他環顧四周。
??每?處剝落的墻皮后,都是眼睛。
它們緩緩轉動??,密密麻麻, 遍布了每個角落, 足夠讓任何?個密集恐懼癥患者發瘋。
【59?眼睛】
這個詞無端出現在路迎酒的腦海中。
不知道為什么, 他就是知道, ?共有59?眼睛在看??他。潮水般的視線將他淹沒,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肺部被擠壓的窒息感。
沒辦法呼吸了。
眼皮很重——
“……路先生。”
“路先生,看??我。”
“路迎酒,您在聽嗎?”
“嗯?”路迎酒回過神來。
眼前陽光明媚,微風輕柔地吹起窗簾。他和?個女人面對面坐??, 身后的座椅柔軟。
他茫??地想, 我這是在哪里?
我剛剛不是還在家, 看?了墻里的眼睛嗎?怎么會來到這個地方了。
女人的手里拿了?本筆記, 推了推眼鏡:“路先生, 這種狀況的出現頻率是怎么樣的。”
“……什么狀況?”路迎酒問。
女人說:“?說的,經常會在家里的墻里?到眼睛。”
路迎酒:“……我不知道。”
女人笑了?下, 低頭在紙上唰唰唰寫了什么, 又說:“您最近壓?太大了,可能是焦慮癥引發了強烈的幻覺,我給您開點藥, 您?記得按時吃。今天我們就聊到這里吧。”
等她寫完,起身準備送?路迎酒。
路迎酒突??問:“今天是幾號?”
“5月31日。”女人回答。
在路迎酒的記憶里,結束委托、在家里?到眼睛的那?天,是5月14日。
中間過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
而他完?沒記憶了。
路迎酒就這樣拿???張【重度焦慮癥】的診斷書,和?堆藥物?出了診所,站在午后熱騰騰的太陽下。
周圍人來人往。
他心中卻是浩大的茫??感。
車子就停在路邊,他開車回家。
打開家門,兩?貓豎??尾巴迎接上來。
路迎酒笑??蹲下來,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又下意識往墻上看。
墻面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難道說真的是他的幻覺?
之后的日子?切照舊。
他還是天天驅鬼,天天在青燈會加班。會里知道他情緒不好,已經盡可能給他減負了,夏和平也每天提醒他吃藥。
生活恢復了正常。
?是他每天回家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看向墻壁。
每?天的墻壁都完好無損。
潔白到無暇。
有?次吃晚飯,路迎酒隨口問:“對了,上次我們?過的老頭怎么樣了?他還住在那里嗎?”
夏和平看??他,欲言又止,隔了?陣子才低聲回答:“路首席您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死了?”路迎酒的動?頓住了。
“對。”夏和平講得很艱澀,也為這件?情難過??,“在我們?他的?周之后吧,那棟老房子起火了,他沒能逃出去。他養的那些動物也都死了。”
路迎酒愣了好幾秒。
??后他嘆息?聲,低頭。
桌面上赫??是??眼睛,盯??他看!
他下意識站起身,手上?翻拿出符紙——
“……路先生。”
“路先生,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您真的沒?吧?”
陽光明媚。
又是診所,路迎酒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記憶出現斷層,他?記得上?秒他在吃晚飯。
女人推了推眼鏡:“路先生,您最近有好好休息嗎?”
“……有。”路迎酒恍惚回答,“我盡量在休息了。”
“您工?壓?很大吧,”女人說,“我建議您請假,休息?段時間再說。”
“不能請假。”路迎酒說。
?是他請假了那么久,又有?的委托來了怎么辦?如果他出面能有更好的結果,能多救?個人,那么他說什么都是?去的。
女人又推眼鏡:“您的壓?主?來自工?,所以我真誠地建議您這么做。您有嚴重的ptsd,短時間里不該再接觸那?行了,以免帶來……不必?的后果。”
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
路迎酒的不少同僚有過這毛病——大部分時候,都是?為他們的疏忽、能?不夠,沒能救下委托人,甚至看??委托人在面前死了。
他們或是再也不干驅鬼這?行,或是夜不成寐、在噩夢中驚醒,或是產生了極度焦慮。
路迎酒?直是內心很強大的那種人,自己會調解情緒,從沒有過這種苗頭。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茫??,女人又說:“您不是在工?上,認識了?個姓蔡的老人嗎。”
“對。”路迎酒點頭。
“他死于火災,”女人說,“和他家里養的十幾?動物?起死了,?為您沒有趕?厲鬼。”
路迎酒遲疑道:“……?為我沒有趕?厲鬼?”
“嗯,您當時疏忽了,沒發現房子里有另外?個鬼。”女人說,“這些都是您告訴我的啊。火災就是這么產生的,您?直沒從這個陰影里?出去。所以,您需?休息,很長時間的休息。”
路迎酒恍惚??。
真的有這么?回?么?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那心跳聲又來了。
他回家,猶豫再三,還是向青燈會請了半個月的假。
這半個月路迎酒沒再接觸任何鬼怪。
每天在家里澆花、喂貓,附近好吃的外賣被他點了個遍。生活節奏?下子慢下來,他剛開始不適應,但很快也接受了慢吞吞的?天。
他開始做怪夢。
夢里是截??不同的景象。
有時候,他夢?波瀾壯闊的大海。近洋船無助得像是?片葉子,任由海浪顛簸。
貨輪上卻不是水手,而是驅鬼師。靈猿坐在他們的肩頭,金色毛發被雨水打濕了。他們每?人的手中都是復雜的符紙,燃燒在風中,與海底的陣法相呼應。
于是金色光芒綻放在海底,映亮那不散的陰云。
有時候,他夢?被大火焚燒后的山脈。
療養院在火中坍塌,?余殘垣斷壁。?條赤紅色的蛇橫于山間,周圍烈火燃燒,放眼望去山脈都是赤紅的。
同樣明亮的陣法亮起,遍布山野,熠熠生輝。
再接??山間站??的人們,那些陌生人們,開始對??他說話。路迎酒聽不?他們的聲音,?看?他們焦躁的神情。
這些狂亂的夢境纏繞??他。
每當路迎酒午夜夢醒,總能看?黑貓坐在枕邊,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猩紅色的眼中似有復雜的情緒。
“……?想說什么?”路迎酒不禁笑了,摸了摸它,“?有什么?情想?告訴我?”
黑貓不答話。
——它當??也不會答話,?是搖了搖尾巴,舔舐路迎酒的掌心。
路迎酒就這樣休息了半個月,狀態有所好轉。
病假結束的那?天,他照常早起準備去青燈會。
到了樓下,陽光分外燦爛,映得他睜不開眼。
周圍人來人往,他半瞇起眼睛努?適應光線——
“路先生?您又?神了。”
“路先生,您的狀態還是不好啊,???多休息幾天。”
“您的妄想……還存在嗎?”
“妄想?”路迎酒茫??道,“什么妄想?”
他又回到了談話室,坐??柔軟的椅子,手邊還有?杯溫水。
米白色的窗簾隨風飄舞,孩子們的笑鬧聲從遠方傳來。
女人身子前傾,目不轉睛地看??他:“就是?于鬼怪的妄想。”
“您還是覺得自己是?名‘驅鬼師’嗎?”
路迎酒:“……我不是驅鬼師我是什么?”
女人輕嘆?口氣:“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也沒有‘驅鬼師’和什么‘青燈會’,這?切都是?的妄想。您當??也不會符紙,更別說出生入死地驅鬼了。”
“路先生,您?認清楚?實、積極治療,才能好轉啊。”
她遞過來?個小袋子,里頭?是藥片:“藥和上次的?樣,您?記得按時吃。”
路迎酒:“……”
路迎酒說:“上?次?面?不是才說過我有ptsd,不該再做這?行了嗎。?是承認世界上有鬼的啊。”
“沒有這么?回?。”女人依舊是嘆氣,“路先生,您的妄想越來越嚴重了,我聯系?下您的家人吧。”
她埋頭翻看筆記本,似乎在找聯系方式。
“不用找了。”路迎酒說,“我沒有家人。”
“那朋友呢?”女人看他。
這?瞬間,路迎酒是想脫口說出幾個人名的。
但??維像是被竊取了,他完?想不起來那些究竟是誰,最后說:“我也……我也沒有朋友。”
女人說:“那您早點回去休息吧,?個人住,?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有我電話的,有?情隨時聯系我。”
“……好。”路迎酒點頭,“我記住了。”
離開診所,他開車去了青燈會所在的地方。
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有?條破敗的小巷子,和幾?臟兮兮的流浪貓。
撥打記憶中的電話號碼,?是空號,或者被陌生人接起。以往在街頭游蕩的小鬼也不?了,像是根本不曾存在。
這是?個沒有鬼怪的世界。
路迎酒?個人回家,?個人上樓,?個人站在客廳。
奶牛貓不?了,抽屜里的驅鬼符紙不?了,門口掛??的平安符也不?了。
?切竟??都是他的幻想。
那么這個世界上,究竟什么是真實的呢?
他想象出了墻中的眼睛。
他想象出了鬼怪,和?份危險、忙碌又充實的工?。
他想象出了親朋好友,同僚舊識,和各種美好的生活……
現在幻想被戳破了。
他的?切都被否?了。
路迎酒孤零零?人,提??藥片站在昏暗的客廳,直到暮色完?淹沒大地。
“喵嗚——”熟悉的?聲傳來。
路迎酒?愣,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地回頭。
黑貓從拐角轉了過來,親昵地蹭他的褲腳。
路迎酒不知道為什么眼眶濕潤了些許。他抱起了黑貓,摸過它柔軟的毛發,喃喃道:“?有?是真的么……”
黑貓不會回答,溫柔地舔舐過他的掌心。
再之后的日子中,病情越發嚴重了。
路迎酒的整個世界都在扭曲。
時針倒??旋轉,公交站臺開進了輪船,積水倒流回空中的黑云。整個城市都在說話,時而是數個月的白晝,時而是數個月的極夜。
燈長出了眼睛,往天上看的是射燈,往地上看的是路燈;樓梯生了嘴巴,每下?級就會唱歌,他從家里去到4樓,剛好能唱完?段音階;門把手有了鼻子,能聞出面前的人是誰,所以人們再也不用鑰匙與鎖頭。
消防隊用水澆滅了太陽,小偷拿??角月亮。魚淹死在海洋,滿地都是摔死的飛鳥,它們的內臟流出來,開出了漂亮的花。
路迎酒時常能?到死者。
午夜?在街頭,他的影子?分為三,從地面掙脫,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墻頂有猴子,地上是赤蛇,孔雀在月下開屏,有??大耳朵的狗趴在街頭。這些死在火中的動物悄無聲息又回來了,注視??他,凝望??他。
“??過天道眼中的世界嗎?”
?道聲音突??響起。
蔡老頭就站在街角,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每過?秒鐘,他的面龐都會改變。
年輕蒼老、英俊丑陋……
像是無數人的身影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路迎酒已經習慣了這些幻象,淡?地回答:“反正都是我想象的,我想它是怎么樣的,就是怎么樣。”
“那在?的想象中,它是怎樣的?”老頭追問。
“是井??有序的,把世界上的?切規劃得明明白白。看??個物體,就能知道它的起源與去處;看到?個人,就能知道他的生老病死。”路迎酒想了想,“畢竟它就是法則。”
老頭卻搖頭:“不對,?說的不對。”
“哪里不對了?”路迎酒笑。
老頭指向周圍:“?現在看到的世界,才是天道所?的世界。?是混亂,?是扭曲。”
路迎酒:“嗯?”
“這個世界就是從混亂中誕生的。時間、空間、所有型與魂,對它來說都沒有意義,所以也不必‘看?’。它?需?看?世界最原初的模樣,在混亂之中,窺??切的真相。”
路迎酒說:“聽不懂。”
老頭:“……”
路迎酒又說:“我得了精神病,所以,我默認?是我想象出的什么人物,試圖向我傳教,讓我病得更重。”他拍拍老頭的肩膀,“如果?不是我想象出來的,那?看起來比我病得更糟糕,回家吃點藥吧。”
老頭:“……”
眼看??路迎酒越?越遠,他喊道:“?難道不好奇,?為什么能看?‘天道眼中的世界’嗎?!”
“?為我有妄想癥啊。”路迎酒說,“?是我想,我還能看到‘?眼中的世界’呢。”
老頭:“……”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看看?的周圍!”
路迎酒環顧周圍。
那些動物依舊默不?聲地盯??他,眼神幽幽,似是催促。
老頭趕上了他。
這回,老頭的面容變得年輕英俊,完?是陌生人的樣子,又開口道:“這些——包括我在內,都是?的潛意識,在提醒?是時候回去了。”
“回去哪里?”路迎酒問。
“回家。”他說,“去找?愛的人,與愛?的人。”
“路迎酒,還有人在等???呢,?的旅途不應該終止在此處。”
“但我——但我們沒辦法教?,如何分辨真與假。”他深深地看向路迎酒,面龐千變萬化,“天道否?了?的?切,但這不代表,那些東?就真的是幻想。”
“不過,”他笑了,“?已經察覺到了吧。”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又是心跳聲。
這?天,路迎酒順??扭曲的街道回到了家中。
洗澡、吃藥、上床。
他又開始做夢。
夢?藍綠色的孔雀展翅,飛掠過空無?人的樓宇,尾羽纏??陣法的輝光。
夢?沿海大橋上,女人獨自?人與侍從戰斗,在?到?輛燒毀的車子后哭得泣不成聲。
路迎酒翻來覆去。
最后的夢境,?格在了陰森森的鬼界。
他看?身??玄衣的男人,英俊而森冷,手?揚便是數里的血霧揚起——他?遍遍碾碎百鬼,將白骨都碾碎進了泥塵中。最后男人回頭,與他遙遙對視,?雙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又繾綣??愛。
“……敬閑。”他在睡夢中喊??。
內心逐漸清明。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從夢里醒來時,路迎酒下意識想?找到黑貓的蹤跡。
在這些瘋狂的日子中,黑貓是他的唯?慰藉,是他的唯?真實。
但是與平常不同。
黑貓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路迎酒心想,它可能是被?在客廳了,于是下床,拉開了臥室的門。
門把手上?是粘稠的液體。
他打開燈?看,滿手的猩紅。
不但如此,整個客廳、整個房間都是血痕,墻又裂開了,59?眼睛在其中轉動,盯??客廳的最中央。
最中央是死去的黑貓。
它靜靜躺??,大灘鮮血從它的身下涌出,涌到了路迎酒的腳邊。
【它死了】
眼睛們無聲地說。
【現在?是真正的獨身?人了】
路迎酒:“……”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個強烈的念頭縈繞在心頭:“他是不會這樣離我而去的。”
他會永遠在我身邊,?如承諾的那般。
這種割裂感讓他的頭腦清晰。呼吸順暢,心跳有?,混沌的??維變得清晰無比。
路迎酒默不?聲地?過去,跪在了黑貓身邊,輕撫過它滿是傷痕的軀體。
??后他重?站起身。
放在其他人身上,黑貓的死,肯?是壓垮駱駝的最后?根稻草。
但他的??維早已不同了。
他不顧那些驚悚的眼睛,回到臥室拉開抽屜。
抽屜里是厚重的筆記本。
打開,滿頁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陣法!
——這些東?,都曾出現在他的夢中。
但那些夢模糊又暗淡,連人臉都看不清,更別提精細的、足以叫任何人發暈的陣法紋路了。他每次?到,都是匆匆?眼瞥過,根本沒多余時間細細觀察。
再說了,以他的精神狀態,連日常?息都有難度。
但是他竟??把那些陣法畫下來了!
甚至沒有半點差錯!
路迎酒在每?個癲狂的夢境中、在那些匆匆?瞥中,記下了復雜的線條。
沒看清的地方,就憑借理論知識、本能、或許還有?點潛意識中的記憶,憑空描繪出來。
就這樣,在數個月的時間中,他以?種不可能的方式,慢慢復原了四個陣眼。
此時此刻,他提筆,補充上陣眼的最后?個部分——那是他在剛才的夢中所?到的。
陣眼的圖形相連接,勾勒出孔雀、猴子、犬耳獸類和長蛇的模樣。正好與他遇?的動物,??對應。
這不可能是巧合。
也不可能?是他的臆想。
針眼已經完整,他便看出了端倪:這四個陣眼的意義,是為了守護。
守護某種?物。
比如說……深陷幻覺中的人。
路迎酒深呼吸?口氣,放下紙筆。
這么多天里,他第?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是活??的。
他長吁?口氣——
“路先生,您還有妄想嗎?”
“路先生?”
“您在聽我講話么?”
診所的陽光和煦,女人推了推眼鏡:“您有堅持用藥嗎?”
“……沒有。”路迎酒回答,“我把藥?都丟掉了。”
女人倒吸?口冷氣:“您怎么能這么做!如果您的病情加重,就?被強制送醫了,為了您的健康考慮……”
“我是誰?”路迎酒問。
女人:“……啊?”
“我是誰?”路迎酒再次問,身子前傾十指相抵。
尖塔式手勢。
代表了自信與進攻性。
他面無表情地看??女人,這?刻,病人與醫師的身份已??反轉。
女人明顯慌亂了?下:“您是我的病人,?為嚴重的妄想癥在接受治療。您虛構了?個?是鬼怪的世界,而您是所謂的‘驅鬼師’。”
“所謂的‘驅鬼師’。”路迎酒笑了?下,“那我很好奇,符紙對?有沒有效果呢?”
符紙飛出,在女人驚恐的目光中開始燃燒。
火勢迅速蔓延,點燃了整個診所,也點燃了整個世界。人們被灼燒到慘叫,身上爆出眼睛,而路迎酒靜靜坐在赤紅之中。
他說:“?有兩個敗筆。”
“第?,?低估了我的能?,沒想到我能復原陣法,也沒想到我有那么多牽掛的?物。再怎么說我也是天才對不對,?這樣輕視我,會讓我很不?興的;”
“第二,?讓‘敬閑’死了,試圖給我致命的打擊。但是他怎么可能這樣死去呢?他那么強大,無所不能,承諾說永不會離開我,而我愿意相信他的?切。”
“再說了,就算是死亡,”路迎酒笑了笑,“那么?個戀愛腦,不死在我身邊的話,恐怕都會耿耿于懷吧。他不可能允許這種?情發生的,他?想死在我的懷中。”
女人已回答不了,被烈火吞沒。
路迎酒張開手,手背上有?道舊傷,是與鬼怪廝殺的勛章;他舒展筋骨,頎長的身軀帶??身經百戰的?量與優雅;他撫上心臟,心臟砰砰跳動,是?腔未涼的熱血與真誠。
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是他?直沒注意到而已,?是他?直被蒙騙了而已。
無數張面龐閃過。
敬閑、葉楓、楚半陽、陳正、陳笑泠……
火光熊熊燃起,傾覆了這虛幻的世界。
他心想,我熱愛的這?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在等??我回家呢。
……
百鬼依舊在空中涌動。
幻象中是數個月的時光,而現實里,?過去了短短的?秒。
在這?秒內,路迎酒的身影被?團濃霧吞噬了。
濃霧里是極端的黑暗,唯有?道光束從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
光束中,半透明的金色人形緩慢降臨。
它的面龐、身形不斷變化,最終與路迎酒?模?樣,胸腔處則是?顆殷紅的心臟。
“撲通、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聲傳出。
它伸手,近乎溫柔地撫上路迎酒的面龐,俯身與他額頭相抵。
【來吧】它無聲地說。
金色光芒逐漸與他的軀體融合。
??而下?秒,路迎酒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等人形反應過來,他的左手鐵鉗般地掐住它的脖頸,而右手緊握住心臟。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加快,人形狂亂地掙扎。
“沒想到吧。”路迎酒目不轉睛地盯??它,勾起嘴角,“我回來了。”
請神的痕跡席卷,他的眼眸染上銀光,徒手捏爆了砰砰跳動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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