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你身上怎么有股烙餅味兒
那孩子的家距離這邊不近,而且山谷里這條路他記得也不太清楚了,據說以前常跟他阿爺走,但自從他開始采藥以后,他就開始走山壁上面那條路了,這一條路倒是沒有以前記得那么清楚了,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找找看看。
嚴青梔一邊跟著,一邊擔心天鏡司那些人的情況,一見這一時半刻到不了那孩子的村子,便找了個機會轉頭詢問梅橫。
“咱們一走了之真沒問題嗎?真的不用管那些天鏡司的人嗎?”
梅橫這個天鏡司的左司使到比嚴青梔輕松了許多。
“無妨,上面有人主持大局,我正好也沒有這么自在過,倒是拖累嚴姑娘了!”
他笑的如那些嚴青梔在書院中見的那些二十啷當歲的學子那樣相像,肆意的讓嚴青梔都有些想不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壓迫感了。
嚴青梔自認為實際年齡比梅橫大上許多,家里又正好有個弟弟,不自覺的就把梅橫帶入了弟弟的角色,聽到梅橫這話,還覺得有些難受。
腦海中不自覺的腦補了一出少年被家族中人寄予厚望,自幼便沒有自由,整日過的刻板無趣生活的悲慘童年場景。
這么一想,她的童年還真是無憂無慮,漫畫書,小零食,游樂場……壓力大了還能揍嚴青竹……可實在是比梅橫這種強的太多了。
趴在嚴青梔背上的梅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光流轉,看到了嚴青梔臉上的絨毛在陽光之下仿佛都在熠熠生輝,他眉頭挑挑,不禁輕笑出聲。
沉浸在自己回憶之中的嚴青梔沒有在意,反正自己現在也沒什么事,梅橫這個左司使都不著急,她心里還有什么慌的。
等過了午時,那孩子才把兩人帶到了村口方向。
村口的位置坐了不少人,巧的是,被嚴青梔嚇跑的那男人正好也在其中,他正跟幾個邋里邋遢的男人蹲在那里搖骰子,一臉的興奮,根本看不出自己兒子不見了的煩惱。
對他來說反正自己的兒子多,這個沒了,小點的頂上去也是一樣……
嚴青梔原本想要收拾一下跟那孩子進村的,但梅橫卻制止了她。
“到此便好,免得咱們牽連旁人。”
梅橫的話讓嚴青梔瞬間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她抿了抿唇,覺得梅橫說的很有道理,自己將這孩子的人生軌跡扳回正途便好,多余的實在沒必要,嚴青梔也沒有將路上打的東西分出去給那孩子,這些都是破綻,就囑咐他說,自己發現事情不對,便從山壁上下來了,這會兒東西都丟了個干凈,只剩下人回來了。
那孩子一知半解,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緊攥著手中的銀角子,轉頭回了村中。
嚴青梔沒有目送他回去,雙方這輩子的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分別什么的實在是談不上。
那孩子似有所感,轉回頭看了嚴青梔的方向一眼。
不過他還沒有說些什么,嚴青梔已經繞到了一棵樹后,只能看見梅橫的一片衣角。
而村口也有人發現了他的身影。
“這不是阿勝家的老大?”
“誰?”
“勝子家老大回來了?哪呢?”
“哎呦!快去告訴五叔,快去!說他家老大回來了!”
村口的人看見那滿身狼狽的男孩兒,不管之前編排過什么,這會兒全都高興了起來,有人跑到了那孩子身邊,有人則已經會村子里喊人去了。
那孩子看著周圍的歡鬧,不知為何又想到了嚴青梔,回頭望向了嚴青梔的方向,那邊連身影都看不見了。
眾人簇擁著那孩子回去,又有人騎著驢去追那些要去山谷搜索那孩子的村民。
他阿爹當時被嚴青梔嚇跑,心里有鬼,也沒敢第一時間回家,一直到晃蕩夠了才回去,他阿爺腿傷還沒好,氣的直拍大腿,也只能讓家里的孩子趕緊去找人幫忙,一通忙亂下來,其實這會兒也沒走出多遠。
看見家里的孩子回來,滿頭白發的老頭一屁股坐在了自家大門前,老淚縱橫。
而被人拎回來的孩子爹,看著周圍人那喜慶的模樣,一臉的不耐煩。
“都說了自己能回來,能回來,就你們!多大孩子了,至于嗎!”
說完甩開了本家兄弟的手,轉頭又回村口跟他們搖篩子去了,根本沒有發現那孩子看他的眼神中滿是冷漠和厭惡。
雖然那孩子東西都丟了,一身的傷也要養一養,但人能回來,對于這個家庭來說就很重要。
別人問起時,他也按照嚴青梔教他的說法說的,家里家外忙活了小半天,才把所有人都打發走,等到人都離開,老頭才將家里的孩子都打發到一邊去,搬了個小凳,坐在了正在收拾草藥的孩子身邊。
這孩子到底年紀小,閱歷不夠,能瞞住村里人的事情,卻瞞不住自家阿爺。
直到安靜下來,那孩子才開始后怕起來。
他將自己經歷的事情都和阿爺說了,那吊在山壁上,上上下下,左右晃蕩,心里沒有著落的恐懼和慌張,一個人一個人從他身邊落下,那摔在地上的聲音……
落地之后,他其實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男人摔的血肉模糊的尸體,但嚴青梔那毫不在意的眼神……
還有自己一身的傷和得知自己親爹不管不顧丟下他逃跑的絕望……
他心中的惶恐和委屈無以復加,某一瞬間都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從那山壁上直接摔下去,是不是死了就不不需要面對這些!
老頭干癟的臉上都是眼淚,他年輕時家貧,那時候入海川連著兩年的洪澇,家里沖的一干二凈,為了養家糊口,便對兒子疏于管教,后來家里的日子好過了一些,可再想要管兒子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他是自己種的因自己吞了果,可這和孩子又有什么關系!
爺孫兩人因這一遭抱頭痛哭,一直等到哭痛快了,那老頭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問道。
“你說你當時感覺繩子再晃,后來突然下降了一些,等你想要放繩子的時候,那繩子又被拉上去了?”
今天才發生的事情,又是那樣的驚心動魄,那孩子對于過程中的每分每秒都記得仔細,聽到老頭的問話,心中雖然不愿意回憶,但還是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
“后來我一下就掉了很高,忽的一下,就從那塊圓石頭的位置,掉到了咱們上次挖藥的地方,那繩子勒的我腰都斷了,竹筐的里的東西就是那時候丟的……”
孩子以為老頭要說自己東西丟了的事情,在他看來,那才是天大的事。
可老頭卻是瞳孔一震,一拍大腿,有些慌亂了起來。
“哎呀!哎呀!”
那孩子見他這樣,憋著嘴往后縮了縮。
老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嚇到了孩子,伸出已經變形的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腦袋,有些激動的說道。
“孩子呀!你這是遇到好人了!”
身處入海川這樣的環境之中,老頭到底還是有幾分見識,一下子就猜到了當時的情況。
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最是知道世間疾苦,對那些江湖中人來說,他們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像這孩子一般的人,死了也不過就是山谷中的一具尸骨,都不配被人放在心上。
那樣危機的時候,還有人愿意拉著繩子,沒有放棄這孩子的性命,對于老頭來說,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情!
或許這一場意外本來就是嚴青梔帶來的,她將之歸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這世上的意外太多了,又真的會有幾個人愿意負責,何況他們這樣的人家,少了這個孩子,就代表著失去了最穩定的收入,以后若是在遇上什么波折,整個家都要隨之覆滅。
老頭如今已經快六十了,在入海川這個地方見識了太多的悲劇,也已經看透了許多的事情,正是如此,他才最明白,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大過性命,活著才是最好的事。
他越想越是激動,到了最后,徑直拉著那孩子跪在了地上,朝著村口嚴青梔離開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那孩子不明所以,但那銀角子卻被他緊緊的攥在了手心,沒有跟任何人說起。
那邊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感激的嚴青梔,這會兒已經快要累癱了,尋了個山洞,發現里面住了幾條蛇,嚴青梔將蛇打死給自己加餐之后,將梅橫放在地上,這才在洞里升起了篝火。
火一起來,山洞里瞬間悶熱的可怕,嚴青梔找了跟很長的木棍挑著自己一路抓的山雞野兔烤了起來。
她坐的跟火堆很遠,但還是感覺熱氣撲臉。
見她這樣,梅橫有些擔憂。
谷</span> “你身上的傷不先處理一下嗎?”
嚴青梔后背的傷這會兒都有些發炎了,發燒的感覺都已經沖到了后腦,嚴青梔還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不著急,等我吃點東西的!”
話雖然這樣說,實際上還是嚴青梔不好意思。
梅橫的腿不好,她總不能把人扔到山洞外面去吧!她又不是只傷害后背,身上的傷一時半刻也處理不好,就讓梅橫這個人在洞口躺著挺尸嗎?
想想還是算了,嚴青梔覺得自己還能堅持,這么點傷根本就不算事!
梅橫想了想,到底沒有再勸。
一時間山洞里面安靜了下來,只有火堆的聲音劈剝作響,不過兩人身上竟然都沒有見汗,梅橫是習慣了,嚴青梔是已經開始發燒了。
等到她將手里的東西都烤了吃掉,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有些蛇蝎蟲蟻的,感受到了山洞里的火光,還在不停的往山洞里飛。
梅橫見此,便提議將火堆滅了。
嚴青梔想要處理傷口,自然沒有拒絕。
火堆熄滅之后,山洞里一片漆黑,只有點點星光散落在洞口,嚴青梔長長的松了口氣,正想著自己怎么才能從空間里拿出件干凈衣服的時候,梅橫已經將自己的衣服脫了扔來過來。
“你衣服壞了,穿我的吧!”
嚴青梔遲疑了一下,沒想到比這個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且眼下是夏天,多穿一件少穿一件其實沒什么影響。
“謝謝!”
雖然山洞里很暗,但梅橫還是轉過了身去,背對著嚴青梔。
“你不嫌我拖累,我就很感激了,是我謝你才對!
梅橫這話一下戳中了嚴青梔的心事,雖說嚴青梔挺感激梅橫出手相救的,但要說心里一點都沒抱怨過那是扯淡。
梅橫身份高,腿又不好,嚴青梔這一路只能背著,干點什么都不自由,怎么可能不嫌棄!
可她到底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出了這樣的意外是誰都不想的事情,當時自己要是晚了一點點,想來梅橫也一定愿意等她把那個孩子拉上去的!
“梅司使不必想的太多,一件事向來都是多面的,比如說你沒有跟著我一起下來的話,我可能會住在那個村子里,連累了人家一村的人,活著因為找不到路,在這里瞎轉,或者因為一個人傷重不治死在這里,但有了你就不一樣了,天鏡司的左司使跟我一起,他們不找我,也會找你的呀!看在你的面子上,可能咱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得救了。”
梅橫聽了這話,微微側頭,下意識想要看看嚴青梔此刻的表情,但想到了嚴青梔此刻的情況,又將這個念頭控制住了。
嚴青梔忙活了很久,才將傷口用烈酒沖洗了一遍,梅橫也沒問她酒是哪來的,為了圓這個慌,嚴青梔一路都沒敢喝水,就等著說自己的水袋里灌的都是酒了。
不過,梅橫根本就不問,讓她醞釀好的謊言完全沒機會說出口。
烈酒沖洗傷口的過程把嚴青梔痛的死去活來,而且她身上有的地方已經出現潰爛的跡象,嚴青梔還要把那膿液擠出來,再用酒擦干凈……
等到全都處理完,外面都安靜下來了,梅橫就這么一直背對著她坐著,坐的筆直,完全都沒有休息的跡象,即便嚴青梔曾經說讓他先休息,他也沒有這樣做,大約是怕嚴青梔挺不住暈過去,或是需要人的時候,不好叫他吧!
正因如此,嚴青梔明明疼的要命,卻是咬緊牙關,哼都沒哼幾聲。
梅橫心里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嚴青梔自己心中只覺得滿滿都是成就感,覺得自己達成了‘鐵血真娘子’的成就,并且佩戴上該徽章時,疼痛屬性降低百分之三十……
當然這些都是自娛自樂,嚴青梔從空間里拿了內衣換好,外衣穿了梅橫的,一穿上才發現,梅橫穿著剛過小腿的衣服,她套上竟然已經快到腳踝了。
嚴青梔:……
她有些驚訝的看了看梅橫,感覺自己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沒有這么高,莫不是又長個兒了!
嚴青梔一邊期待著自己也能長一點,一邊將衣服套好,腰帶扎緊,袖口綁好,軟劍帶上,水囊繩子荷包……一大堆的東西歸攏到她習慣的位置,除了自己慣用的綁帶,已經用來包扎傷口之外,剩下也沒什么不習慣的地方。
聽到她起身走動的聲音,梅橫這才開口詢問。
“嚴姑娘是收拾妥當了嗎?”
嚴青梔連忙答應了一聲。
“收拾好了!”
梅橫挪著自己已經僵硬的身體,深深的嘆了口氣,而后也不管地上臟不臟,整個人往后一倒,徑自躺在了地上。
“如此,那梅某便先休息一下……”
話音未落,人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嚴青梔:……
她還以為梅橫在跟她開玩笑,沒聽說這么大的人物還擁有秒睡的能力,這些人一般不都是殫精竭慮整夜失眠嗎?
嚴青梔剛萌生了這個念頭,便趕緊將之甩了出去!
咦……什么鬼!
自己怎么可能會用刻板印象去看別人!
嚴青梔拿出了內服的傷藥放在口中,就著水囊里的烈酒直接送了下去,一口烈酒下肚,一身的汗瞬間發了出來,她攏了攏頭發,抱著長槍坐到了洞口不遠處的地方。
夜色沉沉,疲憊至極的嚴青梔也難得放松了下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追殺的人沒追過來,但這種靜謐的感覺,讓她也開始昏昏欲睡。
她也沒有為難自己,調整呼吸,閉上眼睛,短暫的休息了一下。
這一下就睡到了丑時末。
睜開眼外面的天微亮,嚴青梔動了動脖子,轉頭看向了梅橫的方向,梅橫潔白的中衣這會兒沾滿了灰土,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微微蜷縮著。
嚴青梔悄咪咪的湊上去看看他,發現睡的還挺熟,便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山洞,山洞外面已經被她撒了藥,若是沒有光亮勾引,一般的蟲子是不會往里面爬的。
不過,嚴青梔記得自己吃過什么藥,似乎是什么蟲子都不怕,雖然厭煩那些蟲子,但確實很少有蒼蠅蚊子什么的過來騷擾她。
嗯!
果然,柳懷香這種人才是業界良心,要是他沒死的話,嚴青梔說不定還要跟他多訂一些,給家里的孩子一人一個才好。
嚴青梔一邊想,一邊從不遠處的大叔上砍掉了一根樹杈,將那樹杈擋住了洞口,又在洞口處放了個抓野獸用的捕獸夾。
她這才循著前一天看好的水源處而去,在那里擦洗了手臉,又將頭發打散了搓洗掉了上面的血跡,過程中,她還在小河里面抓了兩尾肥美的鯉魚。
她將魚收拾好,又找了快石板在小河邊上刷洗干凈。
而后,她從空間里拿出了自己的干糧啃了起來,別看這兩條魚好像挺大的,但以嚴青梔的食量,那根本不夠干嘛的!
這時候了,實在沒有為難自己的必要,嚴青梔左手一張烙餅,右手一個包子,沒一會兒就把自己肚子給填飽了。
打了個飽嗝兒,她將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才拎著石板回山洞去。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不過梅橫還沒醒,嚴青梔又出去打了一水囊的水回來,野外不喝生水是常識,未必是不干凈,有的時候水里含有的微生物不同也會造成不同的后果,這些水一部分燒熱了喝,一部分是要給梅橫洗臉用的。
嚴青梔忙活著在洞口不遠處升起了火堆,火一起來,梅橫就醒了。
他睡的亂糟糟的頭發看起來毛茸茸的,嚴青梔看著他笑了笑,剛想要說什么,卻聽梅橫竟然說道。
“我為什么聞到你身上有一股烙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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