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濤和郁忠在門外著實等了好一陣，好在這嚴府的大門足夠寬敞氣派，站在門下也并不覺得外頭的日光灼人。

　　等得無聊了，郁文濤甚至還有心思同郁忠打趣了一番：“阿忠，你瞧瞧這嚴老頭，他這處府邸倒是十分不錯啊，這大門寬的，咱們在村子里置辦的那一處園子簡直不能比啊。”

　　聞言，郁忠也只是靜靜立在一側，負手道：“您忘了，二十幾年前，咱們剛來京城的時候，這宅子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郁文濤也只得干笑了兩聲，沒再開口。

　　自打他和嚴玨在皇宮門口打了一架，兩人就再也沒有交集，更別提去他府上拜訪了，因此過了這么些年，郁文濤自然也就不記得這嚴府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了。

　　說來也是好笑，若不是郁忠熟門熟路，單讓郁文濤一人前來，他怕是還要拉著人問一問路。

　　兩人又等了一會，這才聽得身后又開門的響動。

　　郁忠轉過身，瞧著里頭開的竟是正門，心中早已是一驚，可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

　　再看自家老爺，這才發現他好似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理所當然的模樣。

　　在來之前，郁忠還一度以為這嚴太傅大概率會閉門謝客，就算是肯見他們，應當也不會給什么好臉色，可沒想到，這嚴府竟然開了正門請自己二人進去。

　　這足以見主家對自己二人的尊重。

　　門內出來的家丁臉上堆著笑，立馬就走到郁文濤跟前，躬身一禮，這才微微抬頭道：“讓郁老爺久等了！郁老爺，請。”

　　兩人一路被這家丁引著往里走，走著走著，郁文濤也漸漸的記起了些往事來。

　　他還記得二十多年前，那會他頭一次來這嚴府，也是這么被家丁引著往里去的。

　　途經照壁水池假山，只覺著嚴府果然不愧是京城世家，就連這宅子里到處都透著一股低調的奢華。

　　郁文濤甚至還能記起，那會自己還跟著嚴玨去不遠處那一方小亭子里坐了會，還在里頭下了幾盤棋。

　　依稀記得，嚴玨的母親是個極和藹的婦人，絲毫沒有因為當時的郁文濤只不過是個鄉野村間出來的毛小子而輕視他，反而還十分熱心的請他和嚴玨一同品嘗她新學會的點心。

　　這一晃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想來那笑起來還帶著兩個酒窩的和藹貴婦人，如今也應當是兩鬢花白了吧。

　　也不知道她現在身體是否還硬朗。

　　郁文濤跟著那家丁一路往里走，越是瞧見那些直到現在還有些印象的建筑，就越是忍不住要嘆氣。

　　若是沒有侯府算計，自己應當還是會同嚴玨一起，拉著許洛，三人在官場中互相提攜，為國效力。

　　可只因那一場算計，自己終究還是同他們兩人離了心。

　　想想許洛也走了好些年了，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嚴玨，郁文濤這會腳下又多了些躊躇。

　　殿試過后，自己拿著圣旨渾渾噩噩的出了皇宮，嚴玨二話不說上來就往他臉上來了一拳，那滋味，他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也是那一天才知道，嚴玨對自家夫人有著那一份別樣的感情。

　　初時他還以為嚴玨只不過是將古氏當成長姐一般，畢竟他那會同嚴玨走動頻繁，恰逢嚴玨又正好為了婚事苦惱，幾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古氏便時不時安慰他。

　　郁文濤也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嚴玨對古氏也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從未曾逾距。

　　可當嚴玨揮拳差點打掉了他的幾顆牙，那會的郁文濤從地上爬起來，圣旨都忘了撿，只瞧著好友赤紅的雙目，頓時就明白了些什么。

　　兩人不愧是至交好友，十分默契的什么都沒說，只是提起了拳頭，打作一團，任憑旁邊的許洛如何拉扯勸架都不肯收手。

　　從那以后，兩人也再沒有單獨見過面。

　　官場上無可避免的碰見，也都是如同陌生人一般，連招呼都懶得打。

　　后來嚴玨到底也還是娶了家里為他安排的那位貴女，也聽說兩人婚后恩愛有加，還很快便生下了長子。

　　那會的郁文濤還鬼使神差的松了一口氣。

　　后來發生的種種，他這會也不想再去回憶。

　　自從許洛走后，兩人徹底再無交集，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竟還能來這嚴府走一遭。

　　家丁領著兩人在小院門前站定，這才回身道：“兩位，我們家老爺和夫人就在院里等著，兩位自行進去便可，小的就先告退了。”

　　家丁說完，便行禮轉身離去了，留下郁文濤和郁忠兩個人面面相覷的站在院門口，聞著里頭傳來的酒菜香味，有些拿不定主意。

　　出門時還未留意到，這會正好是飯點，想來嚴玨兩口子正吃著飯呢，自己兩人卻在這個時間上門拜訪。

　　郁忠面上帶了些尷尬之色，最后還是決定將難題丟給自家老爺。

　　“那......我們是現在外面等一會，還是直接進去？”

　　聞言，郁文濤只沉默了一會，便抬腿進了院門。

　　“等什么，他不是讓咱們自己進去嗎，那就進去。”

　　郁忠也只得無奈搖了搖頭，跟著郁文濤一同進了小院。

　　這院子兩邊都栽了好些翠竹，其間還有許多一看就是有人精心伺弄過的花卉。

　　這一副花間翠竹掩映著碧瓦青檐的景致，頓時就讓看的人不覺心生喜愛。

　　郁文濤起先還看得有些眼熱，不免想起了自家那未曾修繕過的小園子，可很快便又嗤之以鼻的想道，嚴玨果然還是老樣子，仗著手里有錢，慣會享受。

　　沉著臉進了小院，再往里走上一陣子，便隱約能望到不遠處的一座亭子里隱約有人影晃動。

　　那股酒肉香氣也更濃了些。

　　聞著這味道，饒是郁文濤也忍不住偷偷咽下了一口口水。

　　早起過后他和郁忠就一直未曾出過客棧，這會出門匆忙，自然也未曾來得及在路上買些吃的。

　　嚴玨那倔老頭子，總該不會以為自己就是來蹭飯吃的吧？

　　一瞬間，郁文濤甚至都有了想要轉身就走的沖動，可那雙腿卻不聽使喚的一直在朝著那小亭子走去。

　　梅氏這會已經遣散了下人，親自動手布置碗筷，剛擺好碗筷，就見得小院門口已經有兩人朝這邊過來了。

　　她趕忙推了推還坐在凳子上的嚴玨，“唉，客人過來了，你趕緊出去迎一迎，在這坐著像什么樣子！”

　　嚴玨卻只是嗤笑了一聲，“同他不需要講這些，你就放心吧，他不會在意的。”

　　聞言，梅氏也只得瞪了他一眼，便自己出了亭子，準備上去迎了客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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