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后，距離今年的這一場縣試時間已經不足半月。

　　古靈如愿以償盤下了那一間鋪子，里里外外都清掃了一遍之后，也趕在初八開門營業了。

　　鋪子開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定做牌匾就這么匆匆開門營業了，正好古靈也樂得想名字，左右不過是一家小飯館，怎么叫都行。

　　開業當日，碎月軒還派了人來送了賀禮，蔣管事因人在省城沒能趕回來，不過也指了一名掌柜的來給小店撐場面。

　　古靈只得承了這份情，牢牢記在心里。

　　小店開業，這幾天生意著實不錯。鋪子里的菜譜上仍有曾在碼頭擺攤時做過的那些簡單飯食，另又加了好些特色菜。因為是臘月里，古靈還特意推出了煲仔飯。

　　古靈鋪子里的煲仔飯雖只有臘味煲仔飯這一種口味可供選擇，但也仍是每日供不應求。

　　小店開張后的這幾天，古靈一直忙得腳不沾地，索性晚上也就宿在了店里，省得還要坐馬車往村里來回趕。

　　忙里偷閑能歇一會的的時候，她又會想起那天的糖畫，最終還是被自己啃進了肚中。

　　那糖畫嚼起來脆甜脆甜的，是小時候的味道。

　　掰著手指數了數日子，再有兩天就是縣試了。

　　淵朝的縣試統共分為帖經、策論、詩賦三科，考試為期三天，每日辰時初開始考試，到申時之前必須交卷，且一天只考一科。

　　對照下來，就是每科從早上七點一直考到下午三點，時間雖長，但允許考生提前交卷出場。

　　聽郁忠所言，每科考完后都是當日就經考官批改后直接張貼出成績，因此許多鄉鎮上的考生大多也都會選擇在鎮上住上三四天，方便早起趕考和夜晚歇息。

　　古氏本打算讓郁乘風考試那幾日就住客棧，但古靈剛好這些日子就聽有食客言，說是鎮上好些客棧都已客滿了。

　　只因湖陽省統共只有三處縣試考點，其中一處正好就是在這涇河鎮，因此剛過了年，就陸續開始有從各鄉鎮來趕考的考生了。

　　再過兩天就要開考，眼看著住客棧肯定是沒戲了，古靈于是托人帶了信給家里，打算讓郁乘風考試那幾天就先住在店里。

　　左右小院里正好有兩間空屋子，古靈住了一間，另一間則堆了不少雜物，不過也不礙事，只需要收拾一番就可住人。更何況這縣試也就三天的工夫。

　　這日，小店里仍是座無虛席。

　　附近的居民早前還因小店里的飯食都要比別家貴上一些而駐足觀望了一陣，又經不住店里推出的開業八折優惠而紛紛前來“以身試毒”。

　　可也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好些人吃過一回也就徹底變成了小店的忠實食客。不為別的，就說那滋味和分量，都不是別的小飯館能比的。

　　這會，古靈剛炒完了一鍋菜，歇了會順便又將裝著煲仔飯的砂鍋調微調了位置，好教底下那一層鍋巴能均勻受熱。

　　剛坐下喝了一口水，就又聽得前面開始報菜了。

　　“油燜筍一份！”

　　“紅燒肉一份！”

　　“臘味兒煲仔飯兩份！”

　　“魚頭鍋子一份！”

　　......

　　渾身一個激靈，直接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古靈微微嘆了口氣，得，真是自己給自己整了個勞碌命。

　　起鍋煎了魚頭，待到魚頭加水燜煮著，又另起一鍋開始做油燜筍。

　　這會后廚只她和一個幫廚的嬸子，掌勺的只得她一人，那幫廚的嬸子只能做做切菜擺盤傳菜的活計，另一名嬸子則在大堂里轉悠，幫著端菜收拾桌子并端茶倒水，坐著跑堂的活計。

　　看來還得再招人。

　　得想辦法招上一個手里有些工夫的廚子了，這后廚掌勺的只得自己一人，這會店面尚小還勉強能維持，若是等到店面擴大，那還不得將自己活活累死。

　　所以還是得先尋個合適的人，先慢慢培養著。

　　算了，一步步來吧。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雪，有孩子驚奇的歡呼著“下雪了！”

　　古靈這會卻在后廚忙得滿身是汗，明明是昨日夜里才洗的頭，可這會額頭鬢角就都被帶著濕意的頭發一縷縷糊住了，頭頂上還覺得一陣膩乎。不用想也知道，等晚上打了烊，出了后廚，又能聞到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油煙味。

　　悶在密閉的小廚房里，還沒有抽油煙機就是如此了。

　　但也總比露天環境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還得一邊炒菜要強得多，至于夏日這后廚里又會是何等的酷熱灼人，......還是等到夏天再說吧。

　　這會正是中午飯點，食客眾多，再加上今日從外縣鄉鎮來的考生也一齊涌進鎮里，各家飯館都是處于滿客的狀態。

　　畢竟這個天也沒幾個人愿意忍受著寒風侵蝕坐在外面的小攤上吃飯，即使食客愿意，那些擺攤的也沒幾個愿意在這雪天里出來擺攤。

　　這一忙起來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自己餓得前胸貼后背，肚子止不住的一陣陣慘叫，前頭跑堂的嬸子這才一臉疲憊的來后廚喊了一聲，最后一批客人已經送走了，估摸著可以安心吃個飯了。

　　讓兩名嬸子自去前頭歇著，古靈還得從凳子上爬起來，給自己三人準備這一頓遲到的午飯。

　　好在米飯都是現成的，紅燒肉也提前做好了煨在爐子上，這會只需隨便炒上兩個菜就成。

　　等到三人終于圍坐在一起吃上了飯，古靈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全身都一下子放松下來。

　　又想起當年跟著姥爺和姥姥學廚的時候，兩個老人其實也猶豫過。

　　都說做廚子的自古也就是在下九流里面討飯吃，整日跟油煙血腥打交道，一天到晚還不得閑，再加上古靈又是個女娃子，兩個老人總擔心等她長大了不好找男朋友。

　　可畢竟學好了手藝，也能多條吃飯的路子。

　　路是自己選的，古靈也從未因這些勞累而后悔。

　　嘴上說著還是咸魚好，其實真咸了倒是每天都不得勁。

　　手上加快了扒飯的速度，得趕緊吃完了趁機歇上一會，還不知道一會還會不會再有來吃飯的食客。

　　正吃著，卻聽跑堂的嬸子驚呼了一聲。

　　“乘風娃子，你咋這會兒來了？”

　　這嬸子嗓門極大，在村里都是屬于那種村頭喊話村尾都能隱隱聽見的大嗓門，正好就被古靈派了去跑堂報菜。

　　這會她冷不丁突然一聲大喊，嚇得古靈差點沒被一口飯噎死。

　　咳了好一陣子，連眼淚都快要咳出來了，這才覺得胸口好了些，抬起頭來正欲開口，就見小店門口已經走進了一身形瘦削的年輕公子，身后還跟了個青衣小童。

　　兩人皆背著一個包袱，那小童這會進了門，正伸手不住拂著頭頂的些許雪花。

　　古靈愣了片刻，迎著那年輕公子的目光，無意識的放下了手中的碗，愣愣的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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