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相(三)
慕言氏看了慕文渝一眼,陰陽怪氣的“哎喲”了一聲:“總不會是渝妹妹為姚氏抓的人吧?不過這樣就說的通了。一旦有人懷疑繁漪的死,那穩(wěn)婆必然要出來指證一番的,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姚氏想要斬草除根,這才叫身邊的婆子去殺人。”
“斬草除根么!”
輕輕一笑,在這樣沉重的場合顯得那么不得體,又那么的諷刺,“你們該慶幸這婆子今日爆了出來,不然……若是繁漪的死沒有人懷疑,那渝妹妹拿著這個把柄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姚家和娘家豈不是就要被你牽著鼻子走了?”
“你這是栽贓!”趙媽媽眼見再說下慕文渝就要完了,一咬牙便朝著袁媽媽撲了過去,力道十分大,趙婆子幾近油盡燈枯的半條命定是經(jīng)不住她這以及撞擊的。
站在邊上的南蒼不緊不慢的一抬腳,踹飛了趙媽媽。
繁漪痛快撫掌:“踹的好!”
許漢杰一看便知道妻子當真是抓了那個穩(wěn)婆了,擰眉拽了她到一旁。
夫婦兩低低切切的說了幾句,緊接著許漢杰身旁的小廝便從靈堂之后閃了出去。
南蒼身形一閃,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袁媽媽站不起來,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楚老太太身邊,眼神落在慕文渝那處,眼尾深刻的紋路里沁滿了淚水:“楚老太太,人就藏在東郊的一個莊子里,我有沒有胡說。是不是夫人害死的楚姨娘,審了那穩(wěn)婆就知道了!”
慕言氏滿眼的興奮,“還不快去京畿衙門報案,讓胡大人去抓人。”
天光灼灼,扭曲了庭院里的空氣,那搖曳的光落在慕孤松的眼底,卻似一湖冰雪方融的湖水里被投進了一粒石子,“這是家事,就不勞衙門的人來了。東郊哪個莊子?”
袁媽媽撫了撫心口,喘息道:“長順莊。緊挨著定國公府的一片果園。”
楚家的護衛(wèi)承自綠林眾人,最是凌厲,率先便從墻頭越了出去,趕在姚家和許家的人之前往了東郊而去。
楚老太太睇著紅紅的眼:“繼續(xù)說!”
袁媽媽劫后余生,又聲嘶力竭了一番,早已經(jīng)脫離,只能吃力的坐在自己的腳上:“那毒婦給了我三百里銀子,說好會放我孫子,卻在銀票上下藥,用的是一種芽菜芽頭的毒素,這東西可不是一兩顆芽菜可以毒死我的,必定提煉了濃濃的劑量才行,這毒婦如何能懂這些!”
“自我醒來后便使了大銀子托了人去查,很快就查到了西街暗巷的二黑子曾買進大量發(fā)霉的芽菜。是不是給那毒婦提煉的,去抓了人一問就知道了!”
又有一批人立馬閃了出去,去找那個二黑子。
許承宣對那個標致的未婚妻還是很喜歡的,尤其她手里還有花不完的銀子。
他看著趙媽媽,忍不住的擰眉,她該是知道的,家中虧空甚大,娶了慕繁漪才有可能填補了窟窿,如何會殺了那錢袋子?
“趙媽媽為何要殺繁漪?”
慕文渝曉得自己的人已經(jīng)早一步去解決那穩(wěn)婆,便強自鎮(zhèn)定了下來,把兒子推了進去,“不過那賤婦栽贓,趙媽媽如何會殺人。”
過去東郊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快馬加鞭一個來回至少也要一個時辰。
彼時已是酉時初。
夏日的天光悠長,夕陽西墜時揚起一片明艷晚霞,連空氣都被染成了微金的淺紅,光線落在雕刻了瑞鶴登云圖案的門窗上,投了一副淡淡橘紅的畫卷在素白的靈堂里,那鮮明的色澤卻是趕不去一片沉碎的寂靜。
隨著等待,夜色若那縞素被風揚起,遮蔽了最后一抹霞色,吞下淡青的天幕。
看熱鬧的不肯走,主家想送客卻又怕不清不楚的結(jié)果讓他們出去一頓猜想又添油加醋,屆時怕是要傳的更難聽些。
慕大奶奶蕭氏忍著驚憂,去廚房讓人煮了宵夜,在動偏廳擺了鈴蘭桌,誰想吃便去吃一口。
繁漪的棺槨就擺在庭院里,奴仆支起了帳篷,重新點上了香案,桐疏閣的丫頭們被迫繼續(xù)號喪。
琰華去了偏廳的門口位置坐著,靜靜的看著世人百態(tài)面孔。
門框遮住了門口的琉璃燈火,清雋澹澹的面孔半邊落在陰影半邊落在澄明,似乎清澈似乎神秘,卻又在眉心的無盡處融合,模糊又清晰。
繁漪對于今日的揭發(fā)已經(jīng)沒有了初時得知真相的激動,無能為力之下,不過似看著堂官在抽絲剝繭著別人的冤屈,仿佛只是個局外人。
即便夜色已晚,她卻不想去任何地方,只靜靜的坐在琰華身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尋得一絲可靠。看著他穩(wěn)重到幾乎冷漠的臉龐,卻尋得一絲莫名的安心。
夜風沉悶帶著各色花朵的香味拂過,吹起了冥紙飛了滿地,又灌入了屋內(nèi),不經(jīng)意間撲滅了燭火。
蕭氏心中難以平靜,便又去一一點上,冷白的火焰外暈著一層淡淡的橘色,映在年輕少婦未經(jīng)風雨的清澄眼底,燭火搖曳,便是晃動了一湖害怕的洶涌潮水。
時至戌時二刻,南蒼靜悄悄的回了來,站在門口守著,神色淡淡,好似只是去院中散了回步而已。
琰華端了茶盞微微呷了口茶水,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多會兒,楚家的護衛(wèi)便把穩(wěn)婆帶了來,慕家的護衛(wèi)則把二黑子找了來。
最后進來的許家人身上有傷,血跡落在燭火中格外暗沉,臉色難看。
慕孤松身邊的心腹從側(cè)門進來,低聲回道:“去看過了,袁媽媽的兒子確實被人割了喉,尸體還未下葬。”
二黑子年輕時弄丟了鋪子里的“長恨春”,結(jié)果死了朝廷命官,被禁軍逮到了皇帝面前,雖人不是他殺的,還是在京畿大獄里待了三年。
前一陣又因為魏國公世子問他買“好東西”,他只是要價“稍稍”高了點兒,結(jié)果就被人家扔進了鎮(zhèn)撫司的大獄待了三個月。
好容易才出來,接了單“是毒也不是毒”的生意,他就給人家提煉了些芽毒,銀子收到手里還沒有焐熱,又被當官兒的給逮過來了。
這世道的護衛(wèi),身手都這么厲害了么?
想當年他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就是什么樣的俠客也沒能這樣一而再的逮住他啊!
二黑子也懶得跟他們打迷審問的,一撇腦袋,咬牙道:“想問直接點,老子都認,關京畿大獄還是鎮(zhèn)撫司,趕緊給個痛快。”
慕孤松站在庭院的臺階上,眼眸落在地上的火星上,亮起又迅速暗淡,“芽菜提煉的毒,賣給了誰,你去認一認,在不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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