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和外界斷絕接觸的艾因茲貝倫家的情報，即使在倫敦的時鐘塔也很難弄到手。但是時臣以前就說過關于那個Master有線索的事。時臣把手邊的紙卷起來放在書桌上，然后拿起帶有新字的羅林紙。
  “……這是距今九年前的事了。二向以血統(tǒng)的純正為自豪的艾因茲貝倫，突然從外面找來一個魔術(shù)師當上門女婿。這件事在協(xié)會里也曾一度引起很多爭論，但是看穿這件事真相的人，除了我，也就只有間桐家的那個老族長了。
  只在煉金術(shù)方面有很深造詣的艾因茲貝倫家的魔術(shù)師們本來就不擅長打斗。這也是他們在過去的圣杯戰(zhàn)爭中失敗的主要原因。那些人好像也終于開始不耐煩了。
  現(xiàn)在所找的這個魔術(shù)師實在讓人覺得很‘符合條件’。”
  一邊說話一邊把印字紙大致瀏覽一遍之后，時臣把紙遞給了綺禮。看到“調(diào)查報告：衛(wèi)宮切嗣”這個題目，綺禮的眼睛稍微瞇縫了起來。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據(jù)說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
  “哦，連圣堂教會也知道了么。說起來‘獵殺魔術(shù)師’的衛(wèi)宮當時可是臭名昭著啊。表面上好像不屬于協(xié)會，可是實際上卻是協(xié)會上層人物便利的殺人工具。”
  “按教會的說法來說就是代理人是嗎？”
  “比這性質(zhì)更惡劣。那可是經(jīng)過特訓專門獵殺魔術(shù)師的自由暗殺者。因為只有魔術(shù)師才最了解魔術(shù)師，他會用最不符合魔術(shù)師規(guī)則的方法來獵殺魔術(shù)師……他是那種可以很無所謂地使用卑劣手段的男人。”
  時臣的口氣里露出明顯的厭惡之情，綺禮卻反而開始對衛(wèi)宮切嗣這個人抱有興趣了，確實聽說過關于他的謠言，好像他過去也曾經(jīng)和圣堂教會作對過，也曾經(jīng)有人對自己說過要千萬小心這個人。
  看著遞過來的資料。記述的大部分都是關于衛(wèi)宮切嗣的戰(zhàn)術(shù)考察——他的手法以及據(jù)推測是他殺死的魔術(shù)師的意外死亡和失蹤事件，主要是關于他手段的分析。在閱讀的過程中，綺禮漸漸明白了時臣討厭這個男人的原因。狙擊和毒殺還只是開始。
  在公眾面前投炸彈擊墜有很多乘客的飛機，全是這些讓人難以置信的報告。還有推測說，以前被報導過的無差別恐怖事件的慘案，實際上是衛(wèi)宮切嗣僅僅為了獵殺一個魔術(shù)師而犯下的罪行。雖然沒有確切證據(jù)，但是從列舉的資料來看非常有可信度，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暗殺者，這個詞非常貼切。魔術(shù)師之間的對立發(fā)展到互相殘殺的情況有很多，可是那往往純粹是魔術(shù)的比試，通常會采取一系列符合決斗規(guī)則的手續(xù)來解決問題。在這種意義上來說圣杯戰(zhàn)爭也是如此雖然被稱之為“戰(zhàn)爭”，可是卻并非是無秩序的殺戮，而是存在著一系列嚴格的鐵則和規(guī)矩。
  像這種通過“魔術(shù)師之間常規(guī)”手段進行戰(zhàn)斗的記錄，在衛(wèi)宮細嗣的戰(zhàn)斗履歷里連一行字也沒有。
  “魔術(shù)師這種東西，正是因為和世間普通的法律相悖，所以才更要嚴格遵守自己世界里的法則。”
  平靜的聲音里滲透出一股怒氣，時臣斷言道。
  “但是衛(wèi)宮這個男人是徹底的不擇手段。他沒有一點身為魔術(shù)師的自豪感。像這種貨色絕對不能原諒。”
  “您說的是……自豪感對嗎？”
  “是。即便是這個男人，為了成為魔術(shù)師肯定也經(jīng)受了嚴格的修行吧。如果這樣的話他肯定也具有克服并超越苦難的信念。像這種初衷，即便以后成功了也決不應該忘記。”
  時臣所說的是錯的。即便沒有任何目的也可以投身于嚴酷的修煉，像這樣的傻瓜，這個世間還是有的。關于這一點綺禮比誰都清楚。
  “——那么這個衛(wèi)宮切嗣是為了什么原因成為殺人工具的呢？”
  “這個嘛，大概也就是錢吧。自從到了艾因茲貝倫家之后，他就洗手不干了。他已經(jīng)得到了一輩子吃穿不愁的錢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那個報告書上也應該寫了吧，和那個家伙有關的并不僅僅是暗殺。他好像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在全世界賺零用錢。”
  和時臣所說的一樣，在報告書的結(jié)尾處，除了和魔術(shù)師相關的事件之外，還列舉了很多衛(wèi)宮切嗣的經(jīng)歷。果然如此，只要是你能想到的這個世界的紛爭之地都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切嗣的身影；看起來并不僅僅是充當殺人工具，他還當過雇傭兵賺了一大筆。”
  “……這個文件，能借給我仔細讀讀嗎？”
  “啊，可以啊。如果你能代我仔細分析的話，那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還要忙于準備今天晚上的召喚儀式。”
  ············
  綺禮離開地下工房，回到一層。在走廊上碰到了正和一個特大號行李箱苦斗的少女。
  “下午好，凜。”
  也并沒有特意想討她歡心，只是很平常地打了個招呼之后，少女拖著箱子停住腳步，用大大的眼睛直盯著綺禮。在這個屋子里和凜已經(jīng)見了三年面了，可是這個女孩看綺禮的目光里還是沒有消失猜疑之色。

  “……下午好。綺禮。”
  用有些生硬的聲音，但是仍然很端莊得體的態(tài)度回禮的凜，雖然很年幼，可是頗有乃母之風，一舉一動已可見淑女風范的端倪。她可不是別人，而是遠坂時臣的女兒。和同年齡的小學生截然不同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要出門啊？這行李可真夠大的。”
  “嗯。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去折禪家叨擾一陣子了。去學校也是坐那邊的電車去。”
  由于圣杯戰(zhàn)爭即將開始，所以時臣決定讓家人暫時到隔壁鎮(zhèn)上——妻子的娘家去住。
  不能讓她們母女暴露在冬木戰(zhàn)場上，這實在太危險了。當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安排。
  但是身為女兒的凜卻好像對此很不滿。現(xiàn)在她雖然仍然禮貌周全，可是可愛的小嘴卻明顯的嘟起來，一看就知道很不高興。雖說是個淑女胚子，可是不管怎么說她還是個孩子。不能指望她徹徹底底做到那個份上。
  “綺禮你留在父親大人的身邊，和他一起戰(zhàn)斗是吧。”
  “是啊，這是身為弟子的我應該做的。”
  凜并不是無知的小孩子。作為遠坂魔道的繼承人，她已經(jīng)接受了時臣的英才教育。關于將要發(fā)生的冬木圣杯戰(zhàn)爭，她還是具備一定的初級知識的。
  關于要到母親娘家避難的原因，作為正當?shù)睦碛伤�也能夠理解可是仍然有所不滿的是——一旦她走之后，綺禮將一個人在遠坂家的房子里旁若無人的昂首闊步吧。
  凜對父親時臣的敬慕程度非同一般。也正因為如此，比起正統(tǒng)繼承者凜，‘先一步成為時臣弟子，并跟隨他學習魔術(shù)的綺禮讓凜很討厭吧。
  “綺禮，我可以信任你嗎？你會一直保護父親大人到最后嗎？愿意和我做這個約定嗎？”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這場戰(zhàn)爭平穩(wěn)到可以讓我跟你做這個約定的話，那也就沒有必要讓你跟夫人去避難了吧？”
  綺禮不愿意說安慰她的空話，所以只是淡淡地說出了事實。于是凜的目光變得更兇險，瞪視著厚顏無恥的師兄。
  “……果然，我對你還是一點也不喜歡。”
  只有說這種和年齡相稱的鬧別扭的話時，綺禮才對這個少女抱有好感。
  “凜，這種失禮的真心話以后千萬別在人家面前說喲。要不然的話人家會懷疑教育你的父親的品格。”
  “和父親大人沒有關系！”
  一看他把父親也拉出來當擋箭牌，凜立刻臉氣得通紅。這正是綺禮所希望看到的。
  “你聽好了綺禮！如果由于你的差錯讓父親大人受了傷，我絕對不會饒了你的！我——”
  此時，在這個可以說是絕妙的時機，葵的身影出現(xiàn)在玄關。已經(jīng)做好了外出的準備。由于凜一直沒過來，所以出來看看情況的吧。
  “凜！你在干什么呢？這么大的嗓音。”
  “——啊，那個，我——”
  “臨別之際，她是來鼓勵我的。夫人。”
  綺禮裝得很平靜故意幫凜說好話，可是凜反而更生氣了。但是在母親面前又不能說什么，只好扭過頭去。
  “我?guī)湍隳眯欣畎伞�凜，那個箱子對你來說太重了。”
  “不用！我自己能拿！”
  凜比剛才更拼命地拖那個箱子，也因此和箱子陷入了更加厲害的苦斗，可是不管怎么說好歹是出了玄關。綺禮雖然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像個大人，可是一有機會還是忍不住想取笑凜。
  留在后面的葵，很賢淑地對綺禮低頭施禮。
  “言峰，我丈夫就拜托你了。請你幫忙實現(xiàn)那個人的夙愿。”
  “我會盡全力的，請您放心。”
  即使在綺禮看來，遠坂葵這位女性也是個很完美的妻子。端莊謹慎，事事細心，理解丈夫卻從不干涉，比起愛情更重視忠貞和恪盡為要之責——簡直就是古代賢妻良母的典范。在婦女解放運動開始滲透到社會的當代，簡直就是化石一樣的人物。果然時臣這個男人挑了一個和自己最相配的人當配偶。
  綺禮站在玄關一直目送母女二人。不是用出租車，而是用私家車，握方向盤的是葵。不僅是司機就連所有的傭人，從上周開始已經(jīng)都被辭退了。一方面是為了避免連累到無辜，另一方面也是一種極其小心的防諜對策。時臣沒有小心到對傭人也保持戒心的程度，這個建議是綺禮提出來的，有一半幾乎是強迫時臣實行的。
  在車子開走之前，凜瞞過母親的眼睛，對著綺禮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綺禮苦笑了一下目送她們遠去，然后回到空無一人的宅邸。
  ············
  時臣還沒有從地下工房出來，綺禮一個人獨占空無一人的起居室，開始仔細閱讀關于衛(wèi)宮切嗣的報告書。
  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這個素不相識的異端魔術(shù)師有這么強烈的興趣。也許是因為從被師父時臣所鄙棄的這個人身上，感到某種很痛快的感覺吧。
  在這個屋子里持續(xù)了三年的時臣和綺禮的師徒關系，總是有點諷刺性。

  對于綺禮認真的聽課態(tài)度以及領悟速度之快，在作為師父的時臣看來都無可挑剔；原本是很討厭魔術(shù)的圣職者，可是他卻對所有領域的魔術(shù)都抱有濃厚的興趣。用簡直是用貪婪的求知心去學習所有秘法的綺禮讓時臣很高興。現(xiàn)在時臣對綺禮的信任絕對不可動搖，甚至到了讓獨生女兒凜對綺禮執(zhí)師兄之禮的程度。
  但是和時臣的深情厚誼相比；綺禮的內(nèi)心卻越來越冷淡。
  在綺禮來說，他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埋頭修煉魔術(shù)的。在教會長時間修行，可是結(jié)果卻一無所獲，因此綺禮才把希望寄托在和教會的價值觀正相反的新的修行上，僅僅如此而已。可是結(jié)果卻一敗涂地。在魔術(shù)探求的這個世界里，綺禮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樂趣，也沒有得到任何滿足。反而使得心中空洞的半徑又擴大了點。
  時臣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綺禮的失望。和“父親璃正屬于同一類人”的這個看法果然是正確的。時臣對綺禮所寄予的評價和信賴和璃正簡直是如出一轍。
  像父親和時臣這樣的人和自己中間有尋條無法超越的線。綺禮深深的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對時臣所討厭的人物抱有極大的興趣吧。
  他心想，說不準衛(wèi)宮切嗣這個男人就屬于“線的另一側(cè)”的存在吧。
  時臣對衛(wèi)宮切嗣的警戒好像單純是對他“魔術(shù)師獵殺者”這一惡名的警戒。所以根據(jù)時臣的要求所制作的調(diào)查報告書也把焦點放在了“和魔術(shù)師對役的戰(zhàn)斗履歷”這點上，在此之外的記述都比較簡單。
  但是，在按照年代順序看切嗣這個男人的經(jīng)歷的時候，綺禮開始逐漸得到某種確信。
  這個男人的行動帶有很大的冒險性。
  在被艾因茲貝倫家收為女婿之前的自由暗殺時代，切嗣出色地完成了無數(shù)的任務。可是這些任務之間的間隔卻明顯太短。從準備階段和接受任務的時間考慮，只能認為他同時在進行多個計劃。而且這些計劃都是平行的，他出沒在各地的紛爭中，而且時機偏偏是在戰(zhàn)況最激烈，已經(jīng)到了毀滅的階段。
  他簡直是要故意赴死似的，好像有某種強迫癥二樣的東西……他的行動原理明顯的是要自取滅亡。
  可以毫無疑問地這樣說。切嗣這個男人沒有什么利己心，在他的行動中實利和風險是不相符的。他不可能是那種以金錢為目的的自由暗殺者。
  那么——他為了尋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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