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劍是真賤
約莫兩個時辰之后,由于少年所乘車駕的功勞,一行人終于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賒月城。
入城之后,由著一位姓王的城主府家仆負責給張麟軒一行人帶路,至于少年所乘的車駕以及馬匹則全部都留在了城門附近,聽老人的言語好像是那位六公子的意思。
最近的賒月城似乎有些不太平,每逢入夜之前,總會發(fā)生諸多怪事,針對于此,城主府那邊頒布了幾條嚴令,其中便有限制外來車馬不得入城一事。
走在張欣楠身旁的少年不禁扭頭看向自家?guī)煾福笳呶⑽櫭迹裆浦行﹪烂C,當看到少年投來的目光時,劍客只是搖了搖頭,示意張麟軒暫且不要聲張。
城內(nèi)的某些玄機,別人興許看不出來,可對于身為劍修的師徒兩人而言,則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因為城內(nèi)的這道禁制仿佛就是專門為了世間習劍之人而設(shè)置的一樣,所以身為劍修的張欣楠與張麟軒師徒自然能夠一覽無余。
眾人安靜地走在由青磚鋪就的城內(nèi)街道上,去往一處驛館,按照六公子的安排,少年今夜無需住在賒月城的城主府內(nèi)。對此張麟軒也沒說什么,反正住哪都是住,況且若是要論北境三州中各處驛館的衣食住行,就屬包括賒月城在內(nèi)的七座城條件最好,雖說比不上一座鎮(zhèn)北王府,可若只是一座類似于張麟軒這位王府公子自己的那座小院,此地的驛館也僅僅只是稍遜一籌而已。
腰懸長劍的張欣楠忽然沒由來地與那位出身自城主府內(nèi)的王姓仆人問道:“近日,賒月城的宵禁是不是都來的及早?”
神情木訥的老仆并未轉(zhuǎn)身,依舊朝著那座城內(nèi)驛館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在老仆回答張欣楠的問題之前,他又問了張欣楠一個問題,只不過這位老仆接下來的提問方式,竟然是以心聲。
“敢問七公子身旁的佩劍之人,您可是姓張?”
張欣楠點了點頭。
老仆隨即又以心聲恭敬說道,“敬劍閣史官,見過張先生。”
對于身前老仆的心聲之語,張欣楠并未有一絲一毫的驚訝,不過在確認這個老仆的身份之后,劍客的心中反倒是有些佩服張麟軒那個傻小子的老爹了。
一個坐鎮(zhèn)北境的藩王,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為世人所羨慕。可若是能將彼此的身份相互交換一下,相信一定不會有人愿意待在這個位置上,更別說一待就是三十年。于山上修飾而言,三十年不過就只是半個甲子光陰而已,一眨眼間,便也就過去了。可對于山下人而言,卻是人生當中最終要的一段光陰,一旦逝去,再難挽回。
而那個叫張允執(zhí)的家伙卻在這三十年中選擇待在北境,去做一個似乎整日都在東奔西走的縫補匠,縫縫補補,一輩子不停歇。在此期間,這個如今已經(jīng)雙鬢斑白,上了年紀的老人還遇到了一些早就對未來大失所望的人們,并讓他們心甘情愿地為未來某段光陰流水中的自己留下了一份名叫希望的種子。
竹樓入口處的那道符咒,以及車駕之中所藏著的那道符咒,其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個將神魂丟在山中,只以肉身行走天下的“廢人”。他曾恨不得一棍子砸下,就此打碎整座人間的全部山河,讓一切都重歸于零,或者說是一種空的境界,讓一切都重頭再來,就這樣一個幾乎不可能再為世間做什么的人,卻在見過張允執(zhí)之后,又選擇重新?lián)鹆四欠荼静粚儆谒呢熑巍?br />
竹樓地下有位長發(fā)書生,整日握著一根狼毫,坐在一張殘缺的木桌前,在一張潔白宣紙上,書寫不停,他曾立誓不再翻書,可卻因為張允執(zhí)的緣故,選擇重新開始治學。
初來乍到,在劍客入城之前,曾遇見一位身背黑色鐵劍的耄耋老人,老人自困百年,便怨懟了整個世間百年,最后卻因為張允執(zhí)的一番話,選擇再次握緊手中劍,不負三尺劍亦不負她。
一些昔日里曾恨不得天下大亂的家伙,如今竟然學著山下凡夫開起了店鋪,選擇了一份安穩(wěn)的生活,閑來無事,也就僅限于下注而已。
除了他們以外,就連劍客自己也在見到那個坐鎮(zhèn)北境的藩王之后,選擇更改最初的打算。離開南海孤島的劍客,一路北上,打了無數(shù)場架,戰(zhàn)意最勝之時,恨不得拿了劍就去天外與那人一戰(zhàn),可就在與張允執(zhí)那家伙進行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心聲閑聊之后,他張欣楠最終選擇了留下,最后再收個徒弟,最后再看一遍人間山河。果然,真就讓他看到許多原本看不見的東西。也許最后那個一切歸于無的既定結(jié)果,真的會有轉(zhuǎn)機。
張欣楠收斂思緒,并未急著回應(yīng)身前之人以心聲表達的敬意,因為那有可能不是真正對自己的敬意。而是忽然扭頭看向張麟軒,看上去似乎很隨意地與少年問道:“臭小子,你怕不怕?”
張麟軒一頭霧水,不禁反問道:“怕什么?”
劍客有些無賴地說道:“就問你怕不怕。”
“師父您是不是魔怔了?方才運氣行岔了?”
“少說沒有用的,就問你怕不怕?!”劍客一臉認真,瞧著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什么都沒有,怕個屁啊?!”張麟軒有些無奈道。
少年的一句話,似乎讓張欣楠如獲至寶,一時間竟是有些激動地說道:“沒錯,就是什么都沒有,你怕不怕?!”
張麟軒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回頭看了分別一眼身后的求凰與李子。等到少年再度回過頭來的時候,臉上清晰可見的是一種頹廢之色,這種頹廢源自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少年不斷地重復(fù)著一句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嗎,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嗎……”
說著說著,張麟軒竟然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然后開始抱頭痛哭起來。
求凰與李子顯然被這突然的一幕嚇了一跳,趕忙蹲在張麟軒身邊,一邊輕聲詢問愿意,一邊輕聲安慰。
反倒是造就這一幕的“罪魁禍首”,劍客張欣楠,他則是一臉冷漠地盯著張麟軒。
有些擔子,既然已經(jīng)被人放在了你的肩頭,卸不掉,那就只好扛起來了。
相信你不會讓他失望,也不會讓我失望,也不會讓她們失望。
沿著長街一直向前走去,大概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后,張麟軒四人外加一頭名為瀟然的男子鬼物便來到了城內(nèi)的那處驛館。按照六公子張麟燚的吩咐,今夜的驛館除了少年一行人外,便再無其他閑雜人等,衣食住行,早已備好,完全無需少年憂心。
負責帶路的那位王姓老仆在目送張麟軒一行人進入驛館之后,便選擇站在門外,幫著守夜。
張欣楠在選擇好今夜準備休息的房間之后,似乎覺得有些無聊,便獨自一人去驛館的門口靜靜地坐著,仰頭望著天上那輪月色極嘉,以至于掩蓋了諸多星辰光芒的明月。
眼神中似有一些迷茫之色的張欣楠忽然問道:“你說你來自敬劍閣?”
來自城主府的那名老仆,躬著身子,神色極為恭敬地說道:“屬下曾在敬劍閣侍奉千年。”
“瞧著有些眼生啊。”張欣楠微笑說道。
“當年屬下入閣中的時候,您已經(jīng)不在那邊了,未能十全十美,也是不免有些遺憾。”滿臉褶皺的老仆,似乎對當年在閣中侍奉的那段日子極為懷念。
“那柄劍,如今還挺安分的吧?”張欣楠笑問道。
“偶爾會有幾次躁動。”
“還是打的少。”
“主要是除了您之外,沒人打的過他。”
老仆言語中提及的他,是那柄劍中誕生的劍靈,歲月之悠久,甚至要遠遠高于張欣楠口中的那個傻大個兒。
張欣楠又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爺子當年曾特意強調(diào)過,若是敬劍閣無大的變動,一般是不會輕易更換劍侍的,那你怎么突然離開閣樓,到北境這邊來了?”
老仆如實回答道:“等您。”
“等我?!”張欣楠有些驚訝道。
老仆點了點頭,面帶微笑地說道:“準確來說,是靈主在等您。”
在聽到靈主這個稱呼之后,張欣楠不禁嗤笑一聲,然后說道“靈主?!萬靈之主?!是他讓你這么稱呼的?”
老仆無奈地點了點頭。
“怎么?!我不配嗎?!”驛館的正前方忽然響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張欣楠順著聲音望去,不禁微微皺眉,沉聲道:“你怎么來了?”
“靠!老子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我就跟著你!”一個看樣子不過才八九歲的孩子,眨眼間便來到張欣楠面前,圓臉,略胖些,整體瞧著到像是個肉乎乎的團子,只見他雙手叉腰,然后向著左上方撇著嘴角,一副看不起張欣楠的樣子。
坐在門外臺階上的張欣楠,瞧著這胖小子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笑容有些玩味。劍客出其不意地抓住這個胖小子一只腳的腳踝,猛然站起,將他頭朝下地拎在手中,然后略微彎腰,神色古怪地笑問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怎么敢的?!”
那孩子仍不服氣,雙手環(huán)胸,咬著牙說道:“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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