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牽掛
竹芒書院內。
張欣楠與那位老先生一前一后走出那座學堂后,環顧四周,發現張麟軒此刻正處在一塊頑石旁,拄劍而立,不免有些驚訝于這個臭小子都過去兩個時辰了,依舊還沒躺下。
不錯,不錯,不虧是我的徒弟。
不過下一刻,劍客不禁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失望,因為他的看得出來,那柄劍,少年并未拔出來過。
站在張欣楠身后的那位高大老人輕笑道:“還是個未曾及冠的孩子,您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太高了。更何況,若是師弟我沒看錯的話,那孩子如今的修為幾乎為零吧。而且這孩子的心湖景象雖然隱約藏著些許生機,可只是以當下而論的話,想讓他拔出那柄已然誕生靈智的佩劍,顯然是有些強人所難。”
在學堂之外,大多數儒家書院的弟子眼中,其實根本就看不到這位站在劍客身后的高大老人,更別說能聽見老人家說話了。
張欣楠對此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
對于一個毫無修為的少年而言,硬是要他拔出那柄劍的話,就如高大老人所說的那樣,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不過就連老人這樣一個讀書可以,打架勉強湊合的外行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門道,那他張欣楠又如何能夠不知。
之所以如此過早地去勉強少年拔出那柄劍,是因為張欣楠最近愈發地會感到心神不寧,而冥冥之中似乎總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張欣楠,那場天外之戰,不日便要來臨。
對于這場早晚要打的架,張欣楠如今其實很釋懷,雖說最終輸贏所帶來的結果依舊是一好一壞,而且失敗所要付出的代價,似乎仍然會令很多人都難以接受,但如今他自己卻沒了當初那份非要取勝的心。
劍客與那天外之人的大道之爭,其實不過是理念之爭而已,是輸是贏,其實都會給那個幾乎足足困擾了人間長達萬年的“問題”,交上一份答案。至于最終的正確與否,便不是他們二人所能做主的了。
最近令張欣楠時長感到心緒不寧的其實并不是這一戰最終的結果如何,而是決戰地點有可能發生的改變。到底是繼續由著他張欣楠飛升天外,與之一戰,還是等那個距今已經離開人間萬年,獨自枯坐天外之人再次重返人間出劍,本該毫無疑問的前者,可如今卻變得猶未可知。
這座如今看上去光鮮亮麗的世界,其實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似乎再也經受不起什么過大的折騰了。
這場架若是最終還在天外,那么張欣楠如今的所思所想就是杞人憂天,可若不是,那對于這個世間而言,就很可能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而之所以要讓少年拔劍,是源自少年在自身劍道上與張欣楠的某種神似。那柄靈智已開的佩劍其實只要認可了這份雙方劍道上的契合,那么少年便可以很容易地拔劍出鞘。如果這樣的話,張欣楠接下來便可以以一種類似于鏡花水月的神通使自己安心。換而言之,就是可以逼迫那位天外之人停留在天外,等著自己飛升。
劍客本以為憑借著這份彼此劍道之上的神似,劍上之靈會很容易認可少年的身份,不求奉少年為主,能夠用個兩三次就可以了,只不過事實證明,劍客將此事想的有些過于簡單了。
一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算是被“關押”在鎮北城下的鐵劍,千年以來,積攢的怨氣豈是那么輕易能夠化解的。
張欣楠用劍,自然百無禁忌。天下名劍中,除某處樓頂擱置之劍,以及一柄樹中之劍,夜行之外,若能被此刻立于學堂門外的劍客握在手中,皆是與有榮焉。
高大老人有些后知后覺,略有些疑惑地問道:“是因為師兄那次出劍,驚動了天上之人的緣故?”
張欣楠點點頭。
當初是因為有人故意算計,為的就是讓那枯坐天外之人能夠看見行走在人間的劍客。自從那夜出劍以來,劍客張欣楠之后的一舉一動其實全都毫無保留地被那人收入眼底,一樣不落。
高大老人心中了人,對于老黃歷上的某件事,老人心里再清楚不過了。高大老人上前一步,與劍客并肩而立,微微笑道:“天地中央的那座閣樓的樓頂,雖然只站著極少數的一小撮人,可終究不是只有師兄您一人。有些擔子,師兄千萬不要一個人扛,扛不住,可是會挨人罵的。”
在東海海外,有三座行蹤不定的島嶼,而位于三者中間的那座島嶼上,有一處高峰,峰巒聳入云端,與天齊平。傳言在山峰的最高處,有一座由世間道韻所化的無字石碑,乃是萬年之前某位人族大賢所立。
在十方閣傳下修行之法的那段最初歲月里,人族之中有一位大能,攜巨鼎出海,于汪洋大海之中游蕩數年,最終才成功登陸那座島嶼,并且緊接著就開始舉鼎登山。再經過數年,這位人族大能終于成功登頂,立鼎于碑之前,而后與天問道。
光陰流轉,人的生命終有盡頭。在彌留之際,這位人族大能終有所得,分別于石碑,舉鼎以及山巒之上刻下三個問題。
前兩問,已有人作答,唯獨這刻于石碑上的第三問,至今無人解答。而劍客與那天外之人的一戰,便是為了解決此問。
若是答對,人間往后太平無憂,若是錯了,很有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所以老人與他說,千萬別自己扛。因為若是最后給出的答案錯了,那么災難便有可能轉瞬即至,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
而當災難來臨之時,人們不會管你都做了什么,只會知道你為他們帶來了災難,屆時的謾罵之聲,恐比滔天巨浪來的還要兇猛。
張欣楠不禁苦笑道:“你與其余兩人,已經足足思考了萬年,可以就不能給出答案,這世間之人,若是我不去作答的話,還有誰能作答呢?若是答案錯了,災難來臨之時,你們三人聯手,在加上十方閣那些人,興許還能阻擋,保著一些種族幸免遇難。可你想沒想過,若是萬年之期一道,那個問題無人作答的話,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老人神色凝重道:“元眼一開,眾生睡去。”
“哪怕最終仍會犯錯,可也總該做些什么。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奮力一搏。”張欣楠不禁抬起頭,眼神有些陌生地望向頭頂的這片萬里晴空,好似之前從未見過一樣。元起于天,雖予生機,可終有一天他也會將其全部拿走。
高大老人看向那邊拄劍而立,氣喘吁吁的少年,以一己之力,連敗數名儒生,不得不說,這些愛讀書的孩子們的打架本事卻是有些不太行,勉強湊合吧。老人忽然笑問道:“師兄之所以選他,是因為覺得他會改變那個有可能成真的結果?”
張欣楠給出了個意料之外的答案,“當初收下他,是因為不想白拿張允執那家伙的東西,之后相處久了,這小子確實有些劍道天賦,所以也就認下了這個徒弟,而與某些人在不是當下之當下,見過一面之后,便又多了一個想法,跟某個老不死的平起平坐,不失為一件趣事。”
高大老人一頭霧水。
張欣楠也沒多說什么,徑直走下門前的臺階,朝后揮了揮手,就算是與高大老人告別了。
沒什么事,也該走了。
老人站在原地,目送著劍客離開。看著看著,這個劍客口中的傻大個,忽然傻笑起來,臉上浮現出多年未有之少年神色。老人站在學堂門外自言自語道:“實在不行就讓他來唄,咱們關門打狗其實也挺不錯的。雖說我打架的本事勉強湊合,但咱們家那位小道長要是放開手腳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
老人的自言自語,張欣楠并沒有聽到,走下臺階劍客徑直來到少年身后,一手將其攙起,一手取過佩劍,將其重新懸在腰間一側,然后與張麟軒笑道:“不錯,這么久了還能保持站立,看來最近沒偷懶。”
張麟軒一挑眉,方才臉上自然流露出的疲憊之色,頓時消失不見,只見少年神色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咱是誰的徒弟!”
扶著自家的徒弟便宜師父,似乎不太領情,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算,嘴上也沒饒了少年,“你這花言巧語,就好好留著日后哄騙求凰和李子那倆丫頭吧。在我這邊,能收就收一收,多少有點那什么。”
“那什么?”
“自己想。”
一旁的求凰跟李子笑皆是笑而不語。
“哎,不對啊,師父,這怎么能是騙人呢,你徒弟我說話那可最是真心實意了!”
“接著編。”
“師父,您老人家這么說就多少有點傷人了。”
“德行。”
“師父,您跟徒弟說說,那件事談的怎么樣了?您不是說一會喊求凰進去的嗎,怎么也沒給動靜?”
“用不著了。”
“那具體談的如何了?”
“累了,不想說。”
“不是沒談成吧?”
張欣楠瞪了少年一眼,喋喋不休的張麟軒這才閉嘴。
身材高大的老人依舊站在學堂門口,“目送”劍客一行人離去,直至其走出書院大門,老人方才收回目光。老人滿臉笑意道:“多了些牽掛,其實是好事,因為只有這樣,在你我的眼中才會有了顏色。這色彩斑斕的人間,既有山河也有故人,如此又怎能不讓人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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