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得不做
朔方城自從那位橫渠書院的老先生入城以來，之后便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許多外鄉(xiāng)人，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了由朔方城的西城門入城，交給那位身材臃腫的中年男人一袋子黃金，便可以獲得入城的資格，但至于能不能帶著東西進(jìn)城要看男人當(dāng)下的心情如何。
此刻的西城門前，本名呂陽翟的中年男人，正悠哉地坐在一張價值千金的紫檀木躺椅上，由一位姿容出眾的年輕女子幫著按摩肩膀，再由著另外一名貌美女子幫，著在一旁烹煮一種名叫清心茶的茶水。這種茶水極為講究，茶葉與水皆是，茶葉必須是南國紫雨軒中上等龍涎茶，一種被山上修道之人視為珍寶的茶葉，一兩的價格便有千金之?dāng)?shù)。至于煮茶的水則必須是取自東土與大旭交界處，那座山脈主峰之巔的天池之水。這天池之水曾被人偷偷取走，拿到山下販賣，雖然事后當(dāng)?shù)刂魅俗坊亓艘恍杂幸徊糠衷谏较碌暮谑兄辛鲃�，不過數(shù)量極為稀少，價格更是高的離譜。不過就在這樣的名貴茶水煮好之后，男人只是略微地嘗了一口，然后便盡數(shù)倒掉。
男人身后幫著按摩肩膀的女子不由得哀怨道：“大人的一杯茶，夠奴婢買好多好多漂亮衣裳了。”
呂陽翟仰頭盯著女子，忽然用手揪住女子的下顎，戲謔道：“這話說的就沒良心了，你家大人何曾差過你的衣服？日日新裝，可有重樣？”
“那倒沒有�！迸虞笭栆恍�，傾國傾城。
男人收回目光，不由得在心中罵了一句，真他娘的是傾國傾城，紅顏禍水，久看不得，久看不得啊。身后女子的姿容實(shí)在是足以令天下女子感到羞愧，因?yàn)樗龑?shí)在是美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傾國傾城這四個字也只不過才說出了她美貌的十之三四而已。
相較于男人身后的揉肩女子，身側(cè)煮茶之女子便要遜色一些。不過能來拿與男人身后這個被徐睿冠以“傾國傾城，紅顏禍水”八個字的女子相提并論，也足以證明這煮茶之人的美貌，是何等的驚艷脫俗。
徐睿品評天下女子之時，曾贊譽(yù)此女子以“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八字，并在這八字旁邊還特地寫了一句批注，雖嫵媚妖嬈之姿不及探花，但勝在為人清冷孤傲，文辭斐然。
名為月曦的姑娘忽然注意到男人此刻正盯著自己，便抬起頭，輕聲問道：“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你怎么看？”
心思玲瓏的女子，只是笑道：“錢是大人您的，至于想怎么花，自然是大人說了算。花錢隨心，亦是一種瀟灑。”
男人補(bǔ)充道：“是一種不遜色于劍修出劍的瀟灑�！�
女子微微一笑，算是認(rèn)同。
“婧羞，月曦，這次讓你們倆來跟者我守城門，真是辛苦你們了。不過生意人嘛，做事自然還是要講究個利益這兩個字，斷然沒有平白無故便將銀錢施舍給他人的道理，所以私交歸私交，若是一旦真的按照約定行事，那么你們倆在我眼里無非就是兩件商品，唯一的不同，也許就是價格上，會比其它的商品貴上許多。至于最后的買主是誰，合不合你們的心意，我是全然不會在乎的，無外乎就是一個價高者得。所以要不要進(jìn)這座城，你們自己可要想好。往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它，一人犯錯，連坐他人也是它，萬般皆在你二人的一念之間啊，切不可兒戲，一定要思量再思量。”
名為婧羞的嫵媚女子聞言后，以貝齒輕咬紅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片刻之后才說出一句話，“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呂陽翟無奈道：“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一旁烹茶的月曦姑娘，淡淡道：“聽天由命，隨波逐流而已，早就已經(jīng)過慣了的日子，沒什么大不了的�！�
呂陽翟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個人，除了有錢之外，什么都不是，才帶著你們脫離苦海，如今又要墜入魔窟，實(shí)在是真心對你們不起啊。”
月曦放下手中的茶具，嗤笑道：“大人，談?wù)嫘木蜎]意思了�！�
男人身后幫著揉肩的女子婧羞也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收回纖纖玉手，輕攏鬢角青絲，一舉一動，天然嫵媚。此刻的她全然沒了方才的哭泣模樣，眼神冷淡道：“大人，玩笑歸玩笑，若是真把我跟月曦妹子當(dāng)成花瓶，視為山下的無知少女來言語哄騙的話，未免有些不妥，平白作踐了我們姐妹不說，傳出去倒也有損大人的名聲啊�！�
呂陽翟唏噓道：“果然啊，跟女子談?wù)嫘模�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婧羞不以為道：“大人方才的苦口婆心，我們姐妹兩人記下了，當(dāng)初既然選擇跟大人來這里，就是做好了日后的打算，大人不必再憂心了�！�
呂陽翟點(diǎn)點(diǎn)頭，沉聲道：“那就好�！�
三人的閑話說完之后，便重歸方才的模樣，一人休閑地坐在躺椅上，一人揉肩，一人烹茶，儼然一副富家翁攜帶著兩個美妾閑來無事，在此歡愉的樣子，只是這兩個“妾”美的有些不像話。
進(jìn)城之人中不乏有些年輕男子，總不會不自覺地朝著兩位女子這邊偷偷看上幾眼，然后又迅速地收回目光，昂首挺胸的如同正人君子一般，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走進(jìn)城來，其實(shí)心里巴不得能在多看兩眼。
正在收拾茶具的月曦，眉眼間不覺多了些怒意。
常言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有些人若是一但見到美色便由此聯(lián)想到床榻之上，不免有些令人作嘔。
呂陽翟輕聲笑道：“人嘛，總會有一些改變不了畜生的本性。月曦姑娘又何必跟畜生置氣呢。”
下一刻，忽然有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走進(jìn)城來，未曾交付那入城必須的一袋金子。眾目睽睽之下，一席白衣，一塵不染，徑直走入朔方城。
男子的臉上覆著一張猙獰面具，看不見他的容顏，亦看不見他的神色，一雙冷漠的眼睛朝著躺椅之上的男人，輕輕一瞥，后者不由得神色慌張，急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說道：“中州商賈呂陽翟，見過鎮(zhèn)北王府五公子。”
姓張名禎字麟默的鎮(zhèn)北王府五公子，只是嗯了一聲，隨后便收回目光，走入城中。
張麟默臨近城門之前不知為何忽然回頭望去，眼神中流露著一股不禁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兇戾意味。在場眾人皆是不由得心中一寒。而月曦卻在這股眼神中看見了些特別的東西，比如那份埋藏極深的柔情。
女子也說不太好，但很堅信自己看見的是一份柔情。
呂陽翟忽然在月曦的臉上瞧見了一種久違的笑意，不是與人言談時，虛情假意的笑，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正的笑。站在原地，恭敬作揖的商人，低頭喃喃自語道：“奇貨可居，看來這次能買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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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萬籟寂靜。
南山城的一處宅院內(nèi)，一位生有一雙丹鳳眼眸，長相俊美不輸張麟軒半分的秦家公子哥，此刻正坐在屋門外的石階上，一一數(shù)落著那些跪在門前的人。
由于他不識字的緣故，且自己媳婦又不在家的緣故，這位秦家長子，秦鳳儀便只能拿著一本全部由圖畫構(gòu)成的書籍一一開始按圖索驥，將上面“記載”的罪名，一個接著一個的對應(yīng)到下面跪著的每一個人身上去。
等到他有些口干舌燥的時候，忽然停下點(diǎn)名，然后將手中那本格外厚重的書記，狠狠地砸在一個人的臉上，那人一臉不忿的神色，秦鳳儀直接走過去就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指著那人的鼻子，破口大罵：“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他媽的，別人罵也就算了，你們宋家這么多年憑借宋明兩兄弟的功勛，白白吃了王府明里暗里多少好處，你身為當(dāng)家的心里一點(diǎn)數(shù)都沒有？！賒月城的事，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算計張麟燚，你們宋家不幫著趕緊說明真相，差缺補(bǔ)漏也就算了，還想著借機(jī)撈好處？有沒有良心啊。
你們宋家若是識趣識相一點(diǎn)，趕緊的，花錢買個平安，王府來年的軍費(fèi)，不說全部，十之八九還是可以的吧�！币娔侨怂埔瘩g，秦鳳儀直接一腳踩在那人胸口，惡狠狠地說道：“若是敢少了一兩銀子，我秦鳳儀發(fā)誓，這輩子跟你們沒完！你們宋家就等著從南山城徹底消失吧！記住咯，無論婦孺老幼，反正都是一群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我秦鳳儀一個都不會放過，保證讓你們一家字在下面團(tuán)團(tuán)圓圓，一個不落！”
“還你們其它幾大家族，若是日后還想在南山安穩(wěn)的生活下去，那就拿錢來，越多越好，誰要是讓我日后知道他還藏著掖著的，保證日后在南山城不會再看見任何一個這個家族的人�！�
不遠(yuǎn)處，秦家家主正站在一間屋子的房門內(nèi)，安安靜靜地望著自己眼前的景象，不言不語。這位老人的身邊站著一個相貌一般，但氣質(zhì)極佳的婦人，婦人望向秦鳳儀，眉眼間盡是欣慰神色。
自己那個曾經(jīng)囂張跋扈的孩子，如今真的是長大了，都能自己獨(dú)立幫著朋友解決事情了。
一輩子好像對待家人好像只有嚴(yán)厲的老人，這位花甲之年的秦家家主忽然溫柔地拉住了婦人的手，輕聲笑道：“你我終于可以放心了�！�
婦人點(diǎn)點(diǎn)頭，眼角忽然多了些淚水。
老人神色如常。
既然已無牽掛，大方離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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