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遇
數日之后,一輛馬車于夜半時分駛入南山城,一位世家子弟極不情愿地幫著來者在自家府內安排了一間客房,臨走之前更是不忘提醒某位少年把房錢先付一下。
秦鳳儀倚在墻邊,打了個哈欠,然后攤開手掌,一本正經地說道:“看在你們人多的份上,一夜就收你五十兩銀子好了。”
張麟軒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怎么不去搶。”
秦鳳儀嘿嘿一笑,“這位客官,住不住隨您,我也沒強迫你不是。”
張麟軒無賴道:“沒錢。”
秦鳳儀站直身體,掐著腰,佯裝怒道:“姓張的,別跟我耍橫,今天這銀子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則……嘿嘿,就別怪小爺我不講江湖道義了!”
張麟軒嘴唇微起,打賞了一個“滾”字,“我餓了,幫忙找點吃的,再沏一壺好茶,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你我接下來有的忙了。”
“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覺,又抽得這是什么風。”秦鳳儀極不情愿地扯過一把椅子坐下,雙臂環胸,沒好氣道,“廚房早就沒吃的了,忍著吧。”
張麟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著某人。
秦鳳儀扯了扯嘴角,試探性地問道:“要不然……我去給你下碗面吃?”
張麟軒點點頭,心滿意足地笑道:“少放些蔥花。”
秦鳳儀無奈地站起身,“上輩子指不定造什么孽了,這輩子竟然讓我遇見你。”
張麟軒揮了揮手,輕聲道:“一會兒見。”
秦鳳儀懶得理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瀟然,問道:“要不要給你也帶一份?”
瀟然搖了搖頭,溫言笑道:“有勞秦公子惦念,在下一介鬼物,無需吃任何東西。”
秦鳳儀輕“嗯”了一聲,然后便離開了。
至于魏戍與某,自從走進秦府大門的那一刻開始,秦鳳儀的目光就未曾在二人身上有過片刻的停留,當下自然也絕不會多嘴一問。彼此既然不熟,那便無需寒暄客套,免得大家都累。
離開客房之后,秦鳳儀便徑直去往廚房,熟練地開始搟面燒水。在此期間,一道人影忽然由屋檐上掠過,然后落在門外,聞到一股香味,便欲走進門來,剛剛抬起腳,就聽見秦鳳儀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讓你進來了嗎?”
那人悻悻然地將腳收回,耷拉著腦袋,一臉不開心地說道:“公子還真是偏心,不就一碗面嘛,大不了再給他張麟軒煮一份。想我數日以來東奔西走,如今竟是連一口熱乎的都吃不上,還真是可憐啊!”
秦鳳儀不為所動,輕聲問道:“我交代給你的事如今辦得怎么樣了?”
門外之人名為秦懿,只見他忽然神色猶豫起來,片刻之后,竟是皺著眉頭說道:“聽起來不像是答案,卻又偏偏是最有可能的那個答案。”
秦鳳儀不由得愣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只管說與我聽就是。”
秦懿深呼一口氣,說道:“棋盤之上,四季分明,落子于必死之地,卻偶得生機。”
此言源自于某位道人的一句“無心”之語。
秦懿突然神色痛苦,攥緊雙拳,咬著牙繼續說道:“一心求死,兩不為難,奈何苦了少年。”
路遇白衣僧人東游,偶然留下贈言。
秦懿此刻嘴角已然滲出血跡,但他卻未曾停下,而是選擇繼續開口,“甲子道喪,房倒屋塌……”
秦鳳儀身形消散,瞬間來到秦懿身后,抬手將他的嘴巴捂住,點點頭,輕聲說道:“可以了。”
秦懿如釋重負,直接癱坐在地,氣若游絲道:“屬下本事不濟,還望公子莫怪。”
秦鳳儀微微一笑,溫言道:“某些前輩尚且不敢與我直白言語,只得借你之口傳話,可見其中因果之重哪怕是連他們也會承受不住,所以你已經很厲害了。面在鍋里,想吃的話自己動手。”
秦鳳儀心念微動,方才就已盛好的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便立刻來到他面前,一手端起一碗,然后準備將其拿去給某人填肚子。
秦懿瞥了一眼,知道這里肯定沒有自己的份,便悶悶不樂地說道:“公子何至于如此小氣?!我都傷成這樣了,盛一碗面而已,難道這都不肯幫忙?”
秦鳳儀笑了笑,輕聲道:“只是男子打扮罷了,又不是真的男兒身,所以盛面一事想都不要想。家里管得嚴,你總不至于害我跪搓衣板吧。”
秦鳳儀彎下腰,貼近她的耳畔,喃喃道:“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那個不喜歡你也一樣沒有錯。緣分如此,強求不得。小丫頭,好好做事,莫要總想些有的沒的。即便你美若天仙,但在我心中也一樣不會有任何位置。生得一副好看的皮囊乃是你之幸事,千萬不要浪費了。與其在我這邊白費功夫,倒不如去找一個真正懂得如何欣賞它的人。”
秦鳳儀緩緩站起身,臉上笑意全無,神色有些冷漠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她,淡淡地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既然緣分已經錯了,那便不要在錯上加錯。希望以后的路,你我主仆還能同行,但我也不強求。”
走著走著,秦鳳儀忽然瞧見前方道路上站一道倩影,正是自己的夫人,芙蕖。
秦鳳儀趕忙跑到她身邊,柔聲笑問道:“夫人,你怎么醒了,可是方才府內的動靜吵到了你?”
芙蕖搖搖頭,臉頰有些羞紅道:“你不在身邊,終究還是睡得不踏實。”
秦鳳儀趕忙追問道:“可是做噩夢了?”
芙蕖咬了咬嘴唇,喃喃道:“夢見了些不太好的事。”
秦鳳儀將手中的兩碗湯面放在一旁,然后輕輕地握住女子的雙手,柔聲問道:“沒關系,夢都是反的。不管發生什么,都有你家相公我去打理,所以別擔心。”
芙蕖猶豫了一下,然后神色認真地說道:“鳳儀,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秦鳳儀點點頭,“都依你。”
芙蕖笑了笑,“我還沒說是什么事呢。”
秦鳳儀捏了捏她的鼻子,柔聲笑道:“反正我家娘子通情達理,又不會讓我做什么為難之事,所以又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芙蕖微微一怔,啞然失笑道:“原來你都知道啊。”
秦鳳儀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滿臉寵溺,柔聲笑道:“夫人,既然當初說好了白頭偕老,那么我又豈會輕易食言。一切放寬心,有我在呢。”
女子依偎在他懷中,眼角卻是悄悄流下一滴淚水。某兩個字是否存在,對于一句話而言其實至關重要,因為二者的意思往往天差地別。
后花園內,一朵彩蓮突然枯萎,再無生機可言。一位過路之人本欲將其隨手摘走,卻被一襲紅袍攔下。
后者率先開口道:“北邊來的?”
過路之人搖搖頭,然后抬起手向上指了指。
那一襲紅袍笑容玩味道:“飛升容易,落地實難,不知閣下是如何得償所愿的?”
過路之人如實回答道:“有人仗劍登天,門戶大開,劍氣殘留而不散,故門戶不閉,尋個空子便下來了。”
身著紅袍的鹿衍又問道:“如此偷偷摸摸地登門,意欲何為啊?”
“天外無趣,作客大地,只為尋些樂子來看一看。光陰漫長,總要尋些事來打發。站在天外俯瞰人間某處,按照你們的說法,應該叫作極北之地。那里的氣息很復雜,其中也不乏一些老熟人,所以想著應該會有一番大動作,所以就特意跑過來瞧一瞧。”
鹿衍拄著下巴,臉上呈現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自言自語道:“北境如今的動靜都這么大了嗎?”
那人微微一笑,什么都沒說。
鹿衍緩緩扭過頭去,準備趁著某位老夫子不注意,偷偷地朝著北境瞥一眼,保證就一眼。
與此同時,一位高大的身影剛好擋在他的“眼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溫醇嗓音,“小師兄,如此行事可就不免有些為難師弟了。”
本是兩人之間的心聲言語,但那位過路之人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端倪,然后他便正了正衣冠,又依著記憶中的儒生之禮,面朝南方,鄭重其事地作了一揖。
“見過至圣先師。”
書齋之內,老夫子微微一笑,側身躲開了。
紅袍鹿衍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幕。
老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某處的兩人,這算不算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原來當年之事,您也忘記了啊。
老夫子心中所想的當年,是很多很多年以前,而那個時候人間還沒有大道可言。
過路之人神色如常,輕聲開口問道:“不知您還可還有其他事情?若是沒有了,那我可不可以離開?”
紅袍一言不發,反倒是身在遠處的老夫子回答道:“七十二州,暢通無阻。”
“多謝。”
青煙忽起,青煙斂去,眨眼之間,過路人已消失不見。
紅袍鹿衍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老夫子抬眼望天幕,意味深長地笑道:“或許是某位真人親自放行也說不定。”
天外,一座孤城的最高處,小道童坐在青牛背上,手中拎著一串鑰匙,微笑道:“游子歸鄉,福禍相依。”
青煙重聚,落腳于一座城池,名喚獅子城。城內有位中年僧人雙手合十,坐在一間由觀想所得的茶肆內,身前放著一只茶壺,里面空空如也。
過路之人笑問道:“我可以喝嗎?”
中年僧人點頭道:“當然可以,但不知日后可否同行?”
過路之人想了想,輕聲說道:“可以試著出手一次。”
“多謝。”
三人齊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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