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閉關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1.
“一三一戰(zhàn)役, 又稱海城事變,是民國八年華國與東洋進行的近代史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持續(xù)時間最長的戰(zhàn)爭,海城軍民團結(jié)一致, 以滬杭鐵路沿線為界,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 守衛(wèi)海城長達三十七天。”
“有歷史學家稱這場戰(zhàn)役為一戰(zhàn)的延續(xù),或二戰(zhàn)開啟的前奏……”
窗明幾凈的教室內(nèi), 兩塊黑板拉開, 內(nèi)嵌的液晶屏幕播放起黑白的影像畫面。
講臺上滿頭花白的老師微微弓著背,側(cè)身講解著今日的一節(jié)歷史課。
下面一排排身穿藍白色校服的學生或伏趴、或后靠、或端坐, 俱都抬頭聽著。
臨窗座位的一名男生瞇著眼睛聽了一會兒, 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他對百無聊賴的歷史課實在是沒什么興趣,倒是對涂鴉一下課本里的歷史名人,對他們進行時髦的造型改造更感興趣。收回裝模作樣、聚精會神的目光, 他伸手在抽屜里摸了摸, 摸出一綠一黃兩支熒光筆。
翻動歷史書,他熟門熟路地在這一課時的內(nèi)容里搜尋著適合改造的對象。
突然,他掀頁的手頓住了。
看著書頁里印著的兩張照片, 他有點吃驚地張了張嘴。
好家伙,這個叫楚云聲的和這個叫郁鏡之的,是賄賂了歷史課本的編纂組嗎?
怎么這半本書里, 別人都是老頭老太太形象,再年輕,頂多也就是中年了, 就他倆,風華正茂,一副二十來歲的模樣, 長相也是出類拔萃,簡直比現(xiàn)在許多明星還要耀眼有氣質(zhì)?
這往同一頁里的老頭老太太們里一放,完全就不一個畫風。
就這相貌,就夠時髦了,用不上他改造了,可惜了。男生一邊欣賞著歷史人物的顏值,一邊哀嘆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
也就在這時,講臺上老師突然提高了聲音,道:“莊英睿,你不好好聽課,低著腦袋,張著嘴,是想干什么?還有二十多分鐘才下課開飯呢,這就餓成這樣了?”
教室內(nèi)響起一片
笑聲。
握著熒光筆的男生,也就是莊英睿,被冷不丁這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嚇了一個激靈,但他作案經(jīng)驗豐富,即使被點了名兒,也是頗有大將風范,從容不迫地撂下手里的筆,抬頭朝六十來歲的老先生露出一個老實的笑容。
“老師,我聽著呢,這不正根據(jù)您講的,畫筆記呢嘛。”
老先生呵呵一笑:“行,那你起來,給同學們說說,聽完我講的這段,你有什么理解或感想。”
我哪兒知道你講到哪一段了。
莊英睿頭皮發(fā)麻地腹誹,心中大呼倒霉。
他邊站起身,邊瞥了瞥同桌的書頁,正是他剛才翻看的那一頁。
同桌目不斜視,手指狀似不經(jīng)意地劃過課本,在一個段落上重點敲了下。
莊英睿清咳一聲,捧起自己的書,快速掃了眼那段內(nèi)容,然后便是愕然一愣,下意識脫口道:“這倆帥哥英年早逝?”
“哈哈哈哈!”
這一嗓子,又讓教室內(nèi)爆出一片大笑。
講臺上的老先生推了推眼鏡,等這笑聲小了些,才抬手一壓,示意所有學生安靜:“其實莊英睿說的也沒錯,看看照片,郁鏡之和楚云聲是兩位帥哥,這擱誰都得承認。”
“他們和同一頁上的其他幾位先生是同一時期同一年齡段的人,事實上,我們也想選兩張他們年紀大的,成就更為輝煌的時期的,也更成熟的照片放在書里,但很遺憾,這兩位先生沒能活到那樣大的年紀。”
臉上還殘留著笑意的學生們漸漸安靜下來了,莊英睿站著,也直直地看著講臺。
老先生操作了下電腦,挑出一段視頻,點擊了播放。
“他們二位是領導海城戰(zhàn)役的重要人物,他們的年華也永遠地隨著那個陳舊的海城,停留在了二十多歲,停留在了民國八年。”
“二十多歲的年紀,你們或許還在讀大學,讀研究生,或者剛剛步入社會,參加工作。但他們卻已經(jīng)走到了人生的終點,為了守護家國而奉獻出生命。而那個年代,
和他們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有些有名,有些無名。”
老先生的聲音變得低啞,似包含沉痛。
“這場戰(zhàn)役是非常殘酷的。”
“當時的東洋人剛剛占領了青州,不顧歐洲國家的勸阻,執(zhí)意南下,連破金陵、蘇杭,于民國八年的除夕前,抵達了海城。”
“楚云聲和郁鏡之對東洋人的南下早有預料,提前做出了許多準備,包括但不僅限于遷移民眾進租界,布置防線,支援金陵,聯(lián)絡外援等等。也正是這些準備,才讓海城擁有了死守三十七天不破的奇跡。”
“這是基礎。”
“此外,這兩人卓越的軍事才能,和海城軍民上下展現(xiàn)出的團結(jié)的力量,也是奇跡達成的極為重要的因素。”
黑板內(nèi)嵌的大屏幕里,播出了一張張照片,大多是郁鏡之和楚云聲兩人的獨照和合照。
有些是在海城前線的,有些是在公館內(nèi)的,有些是在繁華街道上的,也有些是舞廳、俱樂部、馬場,或是某場宴會。還有些是看起來更為年輕的,站在碼頭的輪船前,站在火車站前,學生打扮,面容青澀。
照片是從后往前放的,那兩張面孔從灰頭土臉,沉凝成熟,到意氣風發(fā),年少輕狂,就好似一個將死之人,在進行著他這一生的走馬燈,令人莫名嘆息,心有酸澀。
“歷史上,對郁鏡之的評價比較兩極分化,有些學者認為他是改過自新的劊子手,也有學者說他是自始至終的英雄。而楚云聲的資料,則比較少,他和郁鏡之這樣的海城風云人物不同,他非常低調(diào),也非常神秘,更因一本贈送給方既明先生的圖紙手稿,被許多網(wǎng)友戲稱為穿越第一人。”
“在當時,幾乎沒有多少人可以理解他們死守海城的決定,甚至有報紙批評他們在做無謂的犧牲與消耗,那些物資如果不運往海城,將會救活成千上百名乞丐,那些槍支彈藥如果不浪費在海城,將能完整地支持一場激烈的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
“死守海城的第七天,東洋軍就邁過了鐵路沿線,奪下了大半個
閘北。”
“得到這個消息,原本走在半路,趕來支援的郁鏡之的舊友,南方軍閥裘洪光,當天便率軍掉頭返回。他認為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已是無法改變,給郁鏡之連拍了五封電報,勸他放棄海城。”
“死守海城的第十三天,東洋人截斷了海城的陸上、海上的所有進出路線,徹底圍城。”
“第十五天,東洋向海城租界提出,以某些利益交換海城的非租界居民,想以此為人質(zhì),脅迫并震懾海城。英法動搖。之后連續(xù)三天,租界發(fā)生爆炸案與十多起刺殺案,此事不了了之。”
“第二十二天,東洋人的東北援軍到達,全力攻城,郁鏡之于前線中槍,昏迷不醒,楚云聲接過戰(zhàn)事指揮權。”
“第二十八天天,贛北軍閥高瀾與海城西南發(fā)動進攻,協(xié)助東洋軍,當晚,贛北軍中發(fā)生嘩變,高瀾被刺身死,贛北軍臨陣倒戈,偷襲東洋軍,阻截東洋的物資運輸,后入海城,編入海城軍隊。”
“第三十天,海城儲備物資即將耗盡,外界運輸線被切斷,租界拒絕支援。海城軍隊陷入彈盡糧絕的絕境。”
“第三十三天,東洋軍發(fā)動最后的總攻,海城軍隊死戰(zhàn)。”
“第三十六天……城破。”
教室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原本播放著照片的屏幕出現(xiàn)了黑白的影像。
那些被攝影機拍攝記錄下的畫面零碎模糊,不少都是晃動不止的,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隱約知道是在拍戰(zhàn)場,有一堆又一堆地沖上來,又倒下,再沖上來,再倒下。
像土石一樣鋪在地上的尸體摞得比戰(zhàn)壕的土堆還要高,炮彈落下,建筑就像不穩(wěn)的積木似的,搖晃著倒塌。
這些畫面有外國記者的拍攝,也有華國報社的冒險,但不論哪種,都是無聲的。
那些模糊的臉孔在無聲地吶喊,無聲地沖鋒,那些掃射的槍火在無聲地噴吐,無聲地奪命。
比起如今泛濫的各種特效大片,多重音效,這一段段簡單的無聲的影像看起來非常劣質(zhì),毫不震撼。但不知為何,所有學生都看得很
認真,很投入,甚至共情地露出了哀色。
莊英睿慢慢放下了捧著的書,低聲道:“老師,如果他們逃走,活下來,以他們的才能,肯定能作出更大的貢獻,他們?yōu)槭裁床蛔吣兀莻時候海城不是根本守不住嗎……”
老先生重重地嘆息一聲,道:“這個問題,我用郁鏡之回復裘洪光的一封電報里的內(nèi)容回答你。”
他清了清嗓子,看著自己的教案,誦念道:“‘很多人都在勸我放棄海城,只有一人不勸我,那便是云聲。因我不想他赴死,便也常有動搖,想將他送走。他拒絕,同我說,如今我們做的這一切并不是無意義的,我們做的是簡單的事情,保護自己祖國的疆土,保護自己背后的家。我們愿為了守家與國而失去生命,這便是在告知其余的無數(shù)的人,若有朝一日,當戰(zhàn)火燒到你們的家園,當槍口對準了你們的親朋,你們也當有這樣的勇氣與信念,這樣堅定地守護背后的一切,寸土不讓,寸步不移。’”
蒼老的聲音鏗鏘有力,清晰洪亮。
“這場戰(zhàn)役,東洋與華國合計死傷超二十萬人,可謂慘烈。”
“有那么少數(shù)人,至今仍批評這場戰(zhàn)役毫無意義,但我從來不這么認為。”
老先生道:“歷史不是群星閃耀的畫卷,它不該屬于某個人,某些人,而該屬于為了歷史的進步、時代的發(fā)展而奮斗的每一個人。哪怕他們已死,哪怕他們無名,哪怕他們只是渺小的一草一木。”
下課鈴響,黑板間的屏幕也將視頻播放到了最后,只留下白底黑字的最后兩句話——
“大凡新命之誕生,新運之創(chuàng)造,必經(jīng)一番苦痛為之代價!”
“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惟有他發(fā)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
……
一片黯然的虛無中,緩緩浮現(xiàn)出了一行熟悉的字體。
“任務:改變殷錚的命運,完成度68。請選擇是否進入下一個世界,繼續(xù)任務。是/否。”
“是。”
……
滴答,滴答——
緩慢而落的水聲。
潮濕冰冷的氣息侵蝕感官,下腹的微熱便被凸顯得尤為清晰。
第二次沒有經(jīng)歷相伴到老的生活,壽終正寢,楚云聲的心神似乎仍停留在那片綿延無盡的戰(zhàn)火里。他能夠感知到,四周并沒有其他氣息,所以并沒有急于睜開雙眼,觀察新世界的情況,而是平緩恢復著情緒。
約半盞茶后,楚云聲扶著墻,坐直了身體。
他口舌寡淡,腹內(nèi)饑餓到了極致,幾乎失去知覺。粗略算下,這樣的狀態(tài)應當有許久未曾進食了。但他并不虛弱,丹田充盈,體內(nèi)似有一股力量,令他能暫時擁有充沛的氣力。
估算過身體的情況,楚云聲抬眼,靜靜地打量周圍。
這是一間昏暗的囚室,三面皆是石墻,一扇牢門,由沉重粗壯的鐵欄組成,其上繞著鎖鏈,掛著大鎖,銹跡斑斑。
然而這囚室的內(nèi)里,打掃得卻無甚囚室的模樣。
平整的地面由巨石鋪成,至少一半頗為干凈,除了干涸暗黑的血跡和從頭頂巖石上滴落的水珠積成的水洼,并不見其它臟污。另一半則散堆著干燥的稻草,有一些凌亂,有一些正被楚云聲坐在身下。
自鐵欄望出去,沒有看守之人。
牢門正對著的是十來級蜿蜒向上的石階,上面又封了道石門,阻隔一切。
看來這次他的身份是一名階下之囚。楚云聲想道。
不過,這并非他此時關注的重點,他真正關注的是自己身上的打扮——暗紅的輕薄長裙,滿當當兩手腕的銀鐲,還有挽起的長發(fā)與斜插的珠翠——若不是能真真切切地在那毒素熟悉的輕微燥熱中感受到小腹的反應,他都要確信自己忽然變成了女子。
默然片刻,楚云聲轉(zhuǎn)頭,微微俯身,以那片水洼為鏡,觀察自己的相貌。
仍是自己的臉,只是上了極濃的妝,且似乎有細微的肌肉與骨骼的改變,約是易容與縮骨。
重靠回冰涼的墻面,楚云聲半闔眼瞼,準備接收劇情與原身的記憶。
但就在
這時,囚室外的那扇石門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機關轉(zhuǎn)動,塵煙飛揚,石門向一側(cè)緩緩滑開。
有蒙蒙的昏黃的光射入。
楚云聲抬頭,從那片光中看到了一雙邁進的云靴,和一片飄起的竹紋錦緞的白色衣角。
旋即,一道溫潤清朗的男聲傳來,冷肅沉凝。
“妖女,關你三日,可想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老楚是(偽)妖女_(:3」∠)_
大凡新命之誕生,新運之創(chuàng)造,必經(jīng)一番苦痛為之代價。【李大釗】
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惟有他發(fā)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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