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穿到《民國梨園》 26.
“李凌碧?”
楚云聲還未辨認出那道莽撞沖出的身影, 耳畔卻已傳來了郁鏡之訝異的聲音。
說起來,楚云聲來到這個世界至今,除照片外, 真正見到過原劇情中的主角們,竟只有白楚和杜七兩人, 多算一個的話,便是眼前的高瀾。而這位穿書主角李凌碧, 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只是比起原劇情中對李凌碧驕橫美艷、意氣風發(fā)的描述, 眼下的李凌碧卻好像要憔悴許多,身形也顯出佝僂嶙峋之感, 膚色蠟黃枯敗。
若單單只是辦廠不順, 絕不會成這種情態(tài)。
楚云聲目光微凝。
“白楚離開鳳湘班時,便和李凌碧斷了往來。路允去套過話后,除一些簡單的觀察外, 我也沒再派人嚴密監(jiān)視, 不成想,這李凌碧竟成這副模樣。”郁鏡之低聲道。
楚云聲已經(jīng)得出了判斷,道:“沾了大煙。”
郁鏡之眼珠微動, 看向楚云聲,但神色間卻并沒有顯出什么驚訝來。
他雖不是醫(yī)生,但見過的大煙鬼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在看到李凌碧的情態(tài)時,心中便有了懷疑。更何況,他雖只是在調(diào)查宣家時遠遠看過一兩眼, 但還是清楚李凌碧正常時候是何種模樣的。
郁鏡之想了想,道:“亞當斯死后,宣家沒落, 宣清河不知所蹤,疑似被人殺了。在宣清河失蹤后的第三天,他的同窗顧齊書去宣家要來了李凌碧。顧齊書是顧峰的兒子,應該還沒這么蠢,要用大煙控制李凌碧。”
宣清河可能死了?
楚云聲微微皺眉,卻也不太意外,甚至他和郁鏡之這番話里的言外之意猜測相同,懷疑是顧齊書發(fā)現(xiàn)了李凌碧的不對勁,殺了宣清河,將人奪取。
在原劇情中,李凌碧認識顧齊書,便是因為顧齊書是宣清河的同窗,常有往來。
而顧齊書之所以不像原劇情中一樣選擇和宣清河共同擁有李凌碧,原因也很簡單。
原劇情的四人共享,是建立在一定的時間和感情基礎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那時
候的李凌碧早已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與眾不同,四人的利益都與他緊緊捆綁,彼此忌憚、掣肘。
沒有了太多太多的前提條件和共同利益,自然也就談不上其他。
而現(xiàn)在,李凌碧出現(xiàn)在這里,究竟是巧合,還是其他?
楚云聲心中暗嘆,繼續(xù)看著茶樓下的街道。
而就在楚云聲兩人短暫交談的這空當里,高瀾已經(jīng)勒馬停下,避開了慌不擇路撞過來的李凌碧。
高瀾的隊伍行進本就不快,并非是在縱馬狂奔,所以想停便也能立時就停得穩(wěn)穩(wěn)當當,這也是楚云聲及周遭的行人都沒有想要出手去攔李凌碧,將人救下的原因。
只是哪怕高瀾的馬蹄連碰都沒碰到李凌碧,這位裹著一身亮紅色綢緞長衫的少年依然弱不禁風般,一個趔趄摔倒在了馬前。
“警戒!”
“保護大帥!”
對于這突然撞來的不速之客,行進的隊伍立刻警惕起來,齊齊拔槍。
有衛(wèi)兵沖過來,二話不說就將李凌碧按住。
高瀾迅速勒馬后退,冷冷盯著李凌碧,居高臨下道:“你是什么人?”
抓心撓肺的癢意與欲望剛剛退去一些,李凌碧腦子尚還恍惚,根本來不及反應什么,便被一把抓起,死死按著,力道大得令他低叫起來。
“嘶——疼!”
他晃著身子掙扎,卻被更緊地壓住:“好疼……放開,放開我……”
其中一個按著他的衛(wèi)兵用槍托敲了下李凌碧的腦袋:“老實點!我們大帥問你話呢!”
“大、大帥?”
李凌碧搖了搖頭,面色茫然地抬起頭。
漸漸清晰的視野內(nèi),十幾桿黑洞洞的槍口指過來,一名挺拔冷峻的軍裝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正陰沉懷疑地看著自己。
濃重的硝煙味從一支支槍口間散發(fā)出來,李凌碧怔了怔,用力眨了眨眼,終于確定這并不是幻覺。
霎時,他混沌的腦海變得冷靜清醒起來:“大帥……您是贛北省的高瀾高大帥嗎?”
高瀾微微皺眉:“你認識我?是誰派你來的?”
努力
忽略這些幾乎要戳在自己腦門上槍支,李凌碧直直盯著高瀾,一副誠懇之色,道:“我不是誰派來的,我的背后也沒有任何勢力,這一點高大帥盡管放心。我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兒,是為了請高大帥救我,而作為報酬,我也將會傾力助您,拿下海城。”
說著,李凌碧微微抬起臉,滿是疲憊倦色的眼眸亮起,流露出超然自信的光芒。
“你……助我拿下海城?”
高瀾一愣,簡直要笑出聲來。
不說別的,單看這少年的年紀,和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無數(shù)街邊行人的注視之中說出奪取海城這件事的愚蠢舉動,高瀾就壓根兒不會相信這番話。
同時,他也散去了幾分懷疑。
恐怕不會有哪方勢力選擇這樣愚蠢的探子或殺手,這應當只是一個大煙吸多了,把腦子都給吸壞了的富家公子哥兒。
李凌碧看出了高瀾毫不掩飾的好笑和不在意,這并不令他意外。他知道單憑三言兩語絕不能獲取高瀾的信任,所以他早有準備。
“大帥前來海城,可曾聽過退熱丸、止血散,以及那些在高官之間傳言 的抗生素?”李凌碧壓低聲音道。
高瀾到了嘴邊的一句拖下去硬生生止住了。
他倏地看向李凌碧。
退熱丸之流,平常的海城百姓都知曉,算不得什么辛秘,但抗生素這個相當新鮮的名詞,就連他都是費了大力氣才從洋人口中探知出的,普通人絕難清楚這些。
而眼下,這個人竟能說出,且一副極為熟悉的模樣。
駿馬不安地原地踏起了蹄子。
見高瀾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說話,李凌碧又道:“只要大帥相信我,抗生素只是一個起點。便是目前那些洋人都發(fā)明不出的新式武器,炮火彈藥,機械器物,也都是唾手可得。”
高瀾的眼神閃了閃。
便是北平那些留洋歸來的大師,可也不敢說出這話,這少年有什么底氣放言?是真的不同尋常,還是大煙抽多了,實在不清醒?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片刻,
高瀾問道。
李凌碧笑了笑,知道高瀾雖仍不相信他的話,但卻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和更大的懷疑。
在這種情況下,高瀾只要不傻,那就必會將他留下,而只要留下,以他腦子里的東西,他早晚都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我叫李凌……”
“凌碧!”
李凌碧話未出口,就被一聲急切的呼喊打斷。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名穿長袍、戴眼鏡的文雅青年拎著一個小書箱從一輛在街邊停下的黃包車上下來,匆匆趕向這邊,見到李凌碧被壓制的情景,面上擔憂焦急之色更甚。
到了近前,青年不等衛(wèi)兵阻攔,便也沒有過分靠近,極有分寸地停在幾步開外,開口道:“可是高瀾高先生?在下顧齊書,家父顧峰。”
一聽顧峰二字,高瀾便神色微變。
他也不再高高在上般坐在馬背上了,當即就翻身下馬,走向顧齊書,展顏笑開:“原來是顧老先生的愛子,齊書先生。高某常愛讀《文新報》,對齊書先生當真是久仰了。”
兩人握了握手,顧齊書也露出微笑:“顧某對高先生也是聞名已久,恨不能相見結交。聽聞高先生今日入城,便想著過來一睹風采,卻不料見到一位熟人。”
說到此,顧齊書話音頓了頓,看了疑惑地望著他的李凌碧一眼。
高瀾意會,指了指李凌碧:“這位,莫非就是齊書先生的熟人?”
顧齊書無奈地笑了下,點頭道:“正是。”
“不瞞高先生,我這位熟人名叫李凌碧,曾是戲班的學徒,后被宣家宣清河看中,收入了府中。我與清河是留日時的同窗,常去他家中,便也與凌碧私交甚篤。前兩日宣家出了變故,清河便將凌碧送到了我住處,托我照看些時日。”
“可我卻沒料到,凌碧竟不知何時背著我與清河偷偷抽上了鴉片。”
“這鴉片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此事被我發(fā)覺,便想著幫他戒一戒。但不成想,我今日剛一回府,就見府中下人齊齊追了出去,卻是一眼未顧到,讓凌碧又犯起煙癮,
掙脫捆綁,跑了出來。”
“凌碧煙癮極重,已不大清醒,若有沖撞冒犯了高先生的地方,還望高先生海涵。”
高瀾心思重,多疑,可不會聽信顧齊書的一面之詞。
但一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大煙鬼,和一個言辭妥帖的高官之子,只要是一個眼睛沒瞎腦子正常的人,那都自然是有偏向的。
“齊書先生言重了。”
高瀾擺手笑道:“一點小事,不算什么。只是剛才你這熟人口中提到了抗生素……”
聲音漸低,高瀾說出最后三個字時,微微抬眼,不著痕跡地留意著顧齊書的神色。
“抗生素?”
顧齊書一怔,皺起眉,低聲道:“這樣東西在海城攪起了一些風雨,想必高先生都知道。它屬于海城那位郁先生,方既明方老先生曾帶著它去拜訪過一些洋人,試圖改變歐洲那場會議的結果。”
“但終究徒勞無功。”
“反而將這藥物泄露,引起各方覬覦。若非郁鏡之勢大,又行事謹慎,只怕海城早已非今日局面。”
沒有從顧齊書的表情中發(fā)現(xiàn)什么,高瀾便也不想再多聽這些早已得知的情報,便打斷道:“這些事高某自然已經(jīng)知道。但與高某不同,齊書先生身處海城,便是那郁鏡之瞞得再緊,應當也能有些消息,知曉研制出這種奇藥的是何許人也吧?”
察覺到了高瀾語氣中的幾分咄咄逼人,顧齊書眸光沉了沉,面上卻嘆了口氣,笑道:“高先生當真是高看我了。便是家父有些能耐,顧某如今也只是一名中學老師,能有什么消息?”
“不過,有關這研制出抗生素的人,我倒確實有幾分耳聞。”
“據(jù)說,前些日子德意志剿滅東洋情報網(wǎng),及亞當斯先生之死,都與此人有關,便是清河所在的宣家生變,也是此人下的命令。有英吉利方面的消息說,那極可能是郁鏡之身邊的一名醫(yī)生。”
高瀾細聽著這番話,眉心微皺:“醫(yī)生?”
顧齊書頷首:“具體身份卻無人透露,只有英吉利的皮特先生曾說,這名醫(yī)生是在留洋時偷竊了一
名英國大學教授的研究成果,才得以研制出這種藥物,但皮特先生卻并未向郁鏡之要人,想必都自有謀算。如今高先生來到海城,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卻要多加小心才是。”
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情報,高瀾心情便也好轉許多,聞言笑道:“多謝齊書先生關心,高某自會小心。”
他相信顧齊書的這份情報,也清楚顧齊書沒有騙他的必要,畢竟他已經(jīng)來到海城,只要用心調(diào)查一番,自然能得到這些消息。
而顧齊書既然付出了他想要的東西,那他當然也不會吝嗇。
“齊書先生既是來領這少年回去的,那高某便也不好再留。”
高瀾做出了選擇。
李凌碧空口白牙的胡言亂語,和顧齊書給出的實打?qū)嵉那閳螅瑑上嘁粚Ρ龋罢弑愀袷前兹諌襞c失心瘋了。
而且,那抗生素既然是郁鏡之手底下研制出的,又怎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一個大煙鬼知曉?
高瀾想到方才自己面對李凌碧的海口時產(chǎn)生的幾分興趣和動搖,以及若隱若現(xiàn)的期望信任,簡直懷疑自己也抽了大煙,都不清醒了。
想到這里,高瀾回頭下令:“你們幾個,幫齊書先生把人送回去!”
“多謝高先生。”
顧齊書知道李凌碧必然說了什么,讓高瀾還心存疑慮,所以才派人相送。
他沒有拒絕,也是同樣知道,李凌碧便是說,也不可能說出太多,而且,若非真的見過或是與李凌碧有長久接觸的人,就算說了,也很難去相信。
而這時,被押起來的李凌碧見狀,也終于知道了兩人相談的結果,立刻便奮力掙扎起來。
“大帥!大帥!不要相信顧齊書的鬼話,我和他沒有關系,是他綁架了我,把我從宣家綁出來的!我不是自己想吸大煙,是他為了控制我,得到我腦袋里的知識,逼我吸的!你救救我,大帥!只要你救我,我把所有知識都給你!”
眼見勢不妙,李凌碧牙一咬,大聲喊了起來。
高瀾看了顧齊書一眼,見他除難堪無奈外并無其他情緒,便擺了擺手:“堵上嘴。”
李凌碧瞪大眼睛,終于有些慌了。
他有很多逃走的機會,之所以等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等高瀾。他偷聽到了高瀾今日進城的消息,知道只有高瀾這樣的大人物才能真正救出他。可現(xiàn)在高瀾竟然不相信他的話。
“大帥!我真的知道很多東西!我可以告訴你抗生素怎么研制,那些洋人的大炮怎么造,我還知道外面的那些勢力,知道未來的走向,我是從百年后來的人,我——唔、唔唔!”
帶著酸臭味的布團強硬地塞進了嘴里,將所有的話音截斷。
李凌碧見到高瀾時的胸有成竹剎那全都破碎了,他慌亂恐懼地用力掙扎著,吐著嘴里的布團,但卻只被死死按住。
他想要大喊,想要干脆不管不顧地說出那些東西的制作方法,博取最后一絲信任和生機。
但他喊不出,說不出,甚至他被大煙侵蝕的腦子又開始混亂起來,竟半點也想不起那些平時都極為清晰的各類物品的制作方法。
看著李凌碧幾近癲狂的模樣,高瀾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去了。
他憐憫鄙夷地瞥了一眼李凌碧,道:“可能是癮犯了。聽說海城和那些退熱丸一道,還出了些戒大煙的藥?我軍中有人用過,倒是不錯,齊書先生不妨試試。”
聞言,李凌碧昂起頭,想要解釋,想要說話,但當他聽到不遠處那些圍觀的行人的話語時,卻瞬間僵住了——
“這瘋得可太厲害了,作孽呀,得是抽了多少大煙,鬧成這樣!”
“看著還是個富人家的少爺呢,硬是抽大煙抽瘋了,嘖嘖……”
“哎,聽見沒?剛才這瘋子還喊,說他從一百年后來的呢,還真是瘋了,什么胡話都說……”
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一般,李凌碧雙目黯然,委頓垂頭。
這時,顧齊書府上的下人們也都追到了這里。
兩人結束寒暄,顧齊書便也不再多留,帶著下人與被衛(wèi)兵押著的李凌碧轉身離去了。
“真是場鬧劇。”
盯著顧齊書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高瀾瞇起眼,冷笑了聲,不再把這為
了一個戲子而大動干戈的顧家獨子放在眼中。
他點了根雪茄,深吸一口,便要回身上馬,繼續(xù)前進。
只是這回身的步子剛邁出去,他便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響,下意識抬頭,就見整條街上所有店鋪的二樓三樓窗子全部打開,一個個槍口出現(xiàn),密密麻麻,殺機四溢。
但有一個窗口例外。
廣來茶樓二樓雅間,郁鏡之側目望向窗外,唇邊含著一絲淡笑,朗聲道:“高瀾,上樓坐坐?”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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