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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香山腳下健銳營


  都爾嘉的死和滿清在黑龍江各地的迅速潰敗,導(dǎo)致京城的百姓都在數(shù)落八旗將兵的無德無能。實(shí)際上這種情況自滿清丟失了喀爾喀之后就存在了。到了如今,一條連小孩子都會唱的諺語在京城內(nèi)外悄悄流傳,聽到后的八旗官兵無不憤怒,可又無法爭辯。

  在位于京城西郊香山腳下健銳營內(nèi)的一間營房里,一個清軍正跟幾個同伴講述自己聽來的。

  “火器營,呲花精;健銳營,爬高行;善撲營,爬地靈。百八十年一個招,空手對槍橫不成;別看人前抖威風(fēng),遇到北海賊準(zhǔn)撂平......”

  “他額嫫的,抓著瞎編排的,老子非劈了他不可!”

  “五城兵馬司的人在查,都是街巷小兒戲語,總不能把孩珠子給抓了吧?”

  “要我說,如今對上北海賊何止是空手對槍,根本就是空手對快槍、對大炮。咱們啊,就是用自己這一二百斤,去換人家那一粒子彈仁兒!”

  “你們說說,現(xiàn)如今還要這空手功夫到底能有什么用?要說布庫戲法和騎射,老子就不信他北海兵能贏得了咱們哥幾個。可人家拿著世上最厲害的殺人武器,隔著一里甚至十幾里就能打著咱們!而咱們的火銃和大將軍炮呢,連他們一根毛都夠不著!”

  “左翼前鋒校伯爾尼阿你們幾個都知道吧?以前那是多精壯的漢子,一身功夫連格爾達(dá)(總教官)都自嘆不如。可自打前年因傷從吉林回來,就染上了腦仁兒疼的毛病。”

  “不是吧,他腿上那槍傷還沒好?”

  “槍傷早好了......上個月我去他家串門,本來好久沒見面聊的挺高興的。你猜怎么著,我就問了一句,當(dāng)時就臉色巨變,抱著腦袋喊疼。”

  “你問什么了?”

  “唉~~~也怪我多嘴,咱不沒跟北海兵交過手么。我就問他,聽說北海賊也從索倫部招兵,胳膊上都戴個老虎頭臂章,你碰上過沒?跟咱們比如何?”

  “就這?”

  “可不!就這一句,騙你我是這個!”正黃旗蒙古副前鋒校蘇爾勒伸手比了個王八的手勢。

  “......”

  幾個旗兵越說心情越是沉重,既為帶清的社稷前途擔(dān)憂,也同時擔(dān)憂自己和家人的未來。說話間,一個營兵跑進(jìn)來對眾人道:“你們幾個別聊了!格爾達(dá)叫咱們呢!”

  “什么事?”

  “那位爺又來了,還帶了幾只羊,結(jié)果把狼招來了,格爾達(dá)讓咱們出去看著點(diǎn)。”

  眾甲兵一聽,急忙起身,拿上弓和火槍、裝著箭的撒袋、裝著火藥鉛子的錫壺就往外走。等到了地方,就見對面山腰矮樹叢里,群狼蠢蠢欲動,正在向前逼進(jìn)。而一旁的農(nóng)夫剛把羊牽過來,阿訇還沒開始念經(jīng)祈禱呢。

  話說香山營是明代為了演習(xí)攀山打仗而留下的一處營盤舊址。乾隆十四年健銳營成立后,為了推演如何攻打高大堅(jiān)固的金川碉樓,便選了此地作為營盤,在演武團(tuán)城外修建了數(shù)十座石碉樓,故而也叫“西山健銳營”。整個香山東北一直到后山,是健銳營的糧倉、柴草、庫房及牲口棚所在,同時也是演練火銃和弓箭的靶場。

  而在荊棘滿坡的北后山老林里,時常有群狼老虎豹子出沒;其中最令人無奈的,就是世世代代生長在這兒的野狼。這些家伙不僅會襲擊營寨內(nèi)的豬圈叨走肥豬,也會將烈性的烏珠穆沁馬唬得在白天夜間都不敢打瞌睡,常常是熬的精瘦掉膘,甚至連老黃牛在晚上也不敢拉套拖車。牲口都如此小心,人更是提心吊膽,就算是健銳營的旗兵也從不敢在夜晚單獨(dú)行走。

  狼這種動物,一到春末夏初便開始繁衍后代。出生后的小狼崽嗷嗷待哺,公狼母狼就得四處瘋狂覓食,遠(yuǎn)地方不敢去,餓急了便會成撥兒的襲擾營地。

  蘇爾勒等人到的時候,他口中的那位“爺”和兩名手下正舉著弓射狼。在他身后,還有一個跟他差不多歲數(shù)的中年人,端著一桿形制奇特的火槍,隨時準(zhǔn)備對沖過來的狼開火。

  面對群狼,嘉親王颙琰說不害怕那絕對是假的。若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不相信眼前這些長的跟小毛驢子般的“大嘴巴野狗”就是大灰狼。當(dāng)手下的侍衛(wèi)扯弓射狼,自詡騎射功夫不錯的他也抄起另一把弓,不斷的將撒袋內(nèi)的一支支翎鏃接連射出。誰料對面的群狼已經(jīng)健銳營的人纏斗了多年,一個個賊的很,常常是射出的箭快到時,大灰狼只需輕輕一閃就躲開了。

  颙琰以為自己跟著乾隆去熱河行圍打獵多年,射幾頭狼很輕松,然而俗話說的好,望山跑死馬;熱河打獵那都是有人把獵物趕到自己馬前,跟現(xiàn)在這狀況那是完全不同。用弓箭射獵物必須要測好遠(yuǎn)近,在場的幾個人都犯了這條忌諱,是以一頭也沒射中。

  眼見撒袋內(nèi)的長箭射空,颙琰氣得抄起身后睿親王淳穎手里的火槍,端起來略一瞄準(zhǔn)就扣動了扳機(jī),聲音之大把在場的健銳營將兵都嚇了一跳。心說這是什么火槍?動靜居然比二人抬還大?

  “嗵!”

  一道伴隨著白煙的火光從槍口噴涌,口徑為15毫米的尖頭米尼彈呼嘯而出,一頭徘徊在幾十步外的大灰狼腦袋上就爆出了一個血洞,身子一歪,撲通倒在了地上。狼群被嚇得一激靈,頓時四散開來。

  誰知忙中出亂,颙琰因?yàn)橹保绨驔]靠緊槍托,鎖子骨被堅(jiān)硬的楸木托狠狠撞了一下,于是堂堂嘉慶王被射擊的后座力撞了個仰八叉,禁不住“唔”了一聲。

  兩名侍衛(wèi)和他身后的淳穎見狀頓時色變,急忙上前將他扶起。颙琰捂著傷處揉了兩下,疼的齜牙咧嘴,出了一身透汗,不得不脫下外面的綢袍和背心。

  一開始,周圍人都沒在意他的穿著。要知道颙琰從兩個月前,隔三差五就會來健銳營的營地里遛彎兜圈子。他一般是騎著馬,帶著兩個隨從,有時帶著睿親王淳穎或者是同母弟弟貝勒颙璘。不過他從不顯露身份,只穿了件半舊的醬色綢袍子,外罩一件帶補(bǔ)丁的巴圖魯背心,每次都是由健銳營的總教官引領(lǐng)進(jìn)營,先溜達(dá)夠了,再去看健銳營旗兵攀爬城樓,有時還會繞進(jìn)營寨內(nèi)逛逛野景。

  不過今天么,當(dāng)他躺在地上綢袍被掀開時,便無意露出了腰間的米黃臥龍腰帶,這讓在場的人全看傻了眼。

  健銳營的將兵們因?yàn)槊磕暌欢ㄒM(jìn)幾回紫禁城和圓明園,對朝堂官員的品級并不陌生。只見腰帶上那一條鮮艷的金絲盤龍,分明是和碩親王才有的裝飾。在場眾人相互使了個眼色,一起打千兒大聲喊道:“給親王請安!”

  這一下,宰羊的、打狼的、阿訇、農(nóng)夫、旗兵、旗民,呼啦啦跪了半山坡。這些人做夢都想不到,有哪個親王能來這邋遢地兒游玩。以前乾隆倒是常來,時不時還要叫上幾個侍衛(wèi)和營兵交手比試,可自從歲數(shù)大了,也好多年不來了。

  “哎呦~~先幫幫我吧,都免禮。”颙琰鎖骨疼的厲害,實(shí)在受不了沒人攙扶,卻要行什么大禮。等他被身邊眾人攙了起來的時候,頭上冒著冷汗珠,臉色又青又白。一旁的總教官見了,急忙去喊營醫(yī)。

  過不多時,營醫(yī)一溜小跑的過來了,他先是解開颙琰胸前的衣服,探手摸了摸骨頭,等察覺骨頭沒斷,這才長出一口氣,從隨身的藥箱里取了藥膏給他抹上。過不多時,藥已起效,颙琰疼痛轉(zhuǎn)輕,臉色漸緩。

  身為乾隆的指定繼承人,嘉親王颙琰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三歲,身高在1米75左右,有著一副白皙豐盈的大臉盤,長著一雙看上去很有福氣的大耳朵,眉眼低垂,酷肖其母。而且謙虛客氣,待人十分平和。如果不表露身份,任誰都以為他是一個文縐縐的翼學(xué)先生。

  他這些日子來健銳營倒不是為了別的,純粹就是散心。隨著登陸膠東的北海軍擺出一副扎根不走的架勢,黑龍江將軍府陷落,乃至北海軍大舉進(jìn)攻吉林烏拉的消息不斷傳回,讓颙琰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他很清楚,自己在北京城的日子沒幾天了。

  問題是如今局勢已經(jīng)到了大廈將傾的地步,江山社稷危若累卵,各地的吏治卻愈發(fā)敗壞,官員驕奢淫逸,宗室內(nèi)也是沉溺于聲色犬馬。已經(jīng)八十二歲的乾隆至今抱著權(quán)力不放,情況越遭,對親生兒子就越提放,生怕自己成了唐玄宗第二。颙琰心中愁苦,只得趁著閑暇來香山這邊散心。

  說起來歷史上的這位嘉慶皇帝雖然有著“仁宗”的廟號,實(shí)際上只是個平庸的濫好人。就像他自己說過的那樣,體皇考之心為心,本皇考之治為治。當(dāng)年乾隆之所以會選他為儲,主要是自己作孽,搞的人選就剩下三塊料,只得矬子里拔將軍,選了個最聽話的。

  蘇爾勒不住瞟著颙琰用的那桿火槍,壯起膽子問道:“王爺,您這火槍比我們用的鳥槍可猛多了,不知是武備院造的還是外藩進(jìn)貢的?”

  一旁的侍衛(wèi)訓(xùn)斥道:“多嘴!不得對王爺無禮!”

  在場人不禁緊張起來,颙琰卻攔住對方,笑著道:“哎,咱們蒙古親戚就這個脾性,沒事。”

  蘇爾勒那混不吝的勁頭也上來了,歪著頭對那侍衛(wèi)道:“王爺都不生氣,你又算個什么鳥人物?草原的旱獺喇,惹不起大灰狼,就知道嚇唬駱駝。哼!我可是大汗的子孫。”

  一席話逗得颙琰和旁邊的睿親王淳穎忍俊不禁,侍衛(wèi)沒了脾氣,只得狠狠瞪了蘇爾勒一眼。

  颙琰用手一指對面樹叢里的狼群,對一眾營兵道:“本王今天要看看你們的弦法,這可是咱們滿洲人祖?zhèn)鞯谋臼隆=裉焐錃⒆疃嗟模桶堰@桿火槍賞給他!”

  就在這當(dāng)兒,狼群又在一只大灰狼鼓動之下躍躍欲試。眾人紛紛戴好扳指,搭弓引箭就射。

  “啪!”蘇爾勒一松手,三尺多長的鐵箭如閃電般飛出,狠狠地釘在一頭大灰狼的眼睛上,箭頭則從頭頂鉆出。那狼疼的又跳又蹦,在地上打滾轉(zhuǎn)磨,前爪亂捯飭傷處,不停嘶吼,一道道的鮮血不斷的從頭頂噴出來。蘇爾勒隨后又是一箭,正中它脖子!

  隨著幾頭狼相繼倒地,或是斃命,或是掙扎,狼群被嚇得呼啦啦往回跑,轉(zhuǎn)眼就消散在了山坡上。

  “好弦法!好好~~”已經(jīng)好了一些的颙琰,驚喜的站起來喊好。蘇爾勒見狀對身后的阿訇道:“阿訇大爺,一會把狼宰嘍皮剝了,送給親王老大人!”

  眾人一番清點(diǎn),居然還就是蘇爾勒射殺的狼最多,颙琰對這直爽的蒙古漢子十分欣賞,便將那桿樣式奇特的火槍賞賜了他,又讓侍衛(wèi)從馬背上的袋子里取了一大一小兩個紙盒拿了過來。

  蘇爾勒好奇的打開兩個紙盒,只見小的那個里面是一排排金燦燦如同銅扣子般的小玩意,而大的那個里面則是用黃色牛皮紙包著的長筒,頂部則露出圓錐狀的彈頭。

  “王爺,這是?”他身為前鋒,每日訓(xùn)練科目除了弓馬刀槍,鳥槍一樣要精通。然而眼前的這桿火槍跟清軍的制式武器完全不同;且不說分量比鳥槍輕了不少,做工精致,而且也沒有木制的槍叉和鎖火繩的龍頭,是以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才被他數(shù)落的侍衛(wèi)雖然跌了面子,可看到蘇爾勒箭術(shù)高超,心中十分佩服,于是解釋道:“這盒大的是銃子,裝彈的時候先咬開尾部把里面的火藥都倒進(jìn)去,然后再用這槍探把銃子和紙包一起捅進(jìn)底部。這盒小的叫火帽,每次開槍便取一個裝在擊錘下的這處鐵砧上,然后扳開擊錘就可以瞄準(zhǔn)開火了。二百步內(nèi)都有準(zhǔn)頭。”

  蘇爾勒心中歡喜,按照對方指點(diǎn)裝好子彈和火帽,隨后走出幾步,對著八十步外的一顆小樹瞄啊瞄的好半天,終于一扣扳機(jī)。只聽“嗵”的一聲爆響,拇指粗的樹干被一槍擊斷,周圍的營兵無不瞠目結(jié)舌,隨后大聲叫好。

  “王爺,奴才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好的火槍!要是咱們?nèi)耸忠恢В瑴?zhǔn)保能剿平北海賊!”

  誰知這話一出口,颙琰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一言不發(fā)的擺了擺手,然后在一名侍衛(wèi)和睿親王淳穎的攙扶下上了馬,面帶蕭索的緩緩而去。

  “我,我說錯什么了?”跪在地上謝恩的蘇爾勒懵了,轉(zhuǎn)頭看向總教官,那位也是一臉懵圈,不明所以。

  此時另一名侍衛(wèi)策馬來到他跟前,俯身低聲道:“你個殺材!這槍就是北海賊造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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