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天地會的余孽
1788年9月20日上午,從興凱湖碼頭出發(fā)的移民們船隊已經(jīng)到達了伯力鎮(zhèn)。這里到處都在大興土木,從北海鎮(zhèn)鋼鐵廠運來的的防爆墻框架疊成了山高。
很明顯,這里將是繼富爾丹城和鯨魚鎮(zhèn)之后,北海鎮(zhèn)興建的第四座城鎮(zhèn)。
從元代起,伯力就被稱為“藥乞站”,當時是從遼寧通往黑龍江口的奴兒干東征元帥府的第二十三站。作為扼守五條水陸交通要道的樞紐,伯力在整個外東北的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
1616年,也就是天命元年,努爾哈赤派遣達爾汗、碩翁科羅二將領(lǐng)兵兩千,遠征東海薩哈連部,取十一寨,招服使犬部酋長四十人,其中就包括伯力。
在另一時空里,《璦琿條約》剛剛簽訂后,沙俄就占領(lǐng)了這里,將其作為侵略中國東北的前沿軍事堡壘,由此鯨吞了外東北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作為三姓副都統(tǒng)衙門的下屬村落,趙新在幾個月前帶兵抵達伯力村的時候,這里共有三十多戶赫哲人家。
其實趙新他們之前去特林石磯那次也經(jīng)過了伯力,和當?shù)睾照苋祟^領(lǐng)有過點頭之交,贈送過糧食、布匹、鐵器針線之類的。今年年初劉勝迎娶烏希哈的時候,伯力村的頭人也跟著去了巴爾克村吃喜酒。
趙新用了三千斤糧食、一百口鐵鍋、一百盒火柴以及其他零七八碎,從伯力村的赫哲頭人那里買下了一片沿江的土地,公平交易,雙方都很滿意。新建的伯力鎮(zhèn)占地大約三百畝,差不多是28個足球場的面積。
“所有人都下船了,我們在這里停一個時辰就走。注意不要隨地大小便啊!”平底機帆船的甲板上,一名北海軍班長大聲說著。“你們的活動范圍只能在鎮(zhèn)子內(nèi)的區(qū)域里。鎮(zhèn)子外的林子里有猛獸出沒,小心沒命!”
來自福建泉州的張廷和帶著老婆孩子隨著人流下了船,一家五口怯生生的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了?”說話的是隨船的一名治安警,他看到張廷和站在碼頭上不走,便走過來詢問。
張廷和一家現(xiàn)在一看見這身黑衣服就怕的要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躬身道:“老爺,我們下船做什么啊?”
治安警微微一笑,指著碼頭上的一個牌子道:“上面都寫著呢,吃飯還是方便,按著箭頭走就行了。”
張廷和連忙拱手道:“哦,多謝老爺了。”
說罷,他便拉著老婆孩子朝那個告示牌走了過去。身后的治安警一直盯著他,這讓張廷和感到芒刺在背般難受。
沒辦法,誰讓自己曾經(jīng)是個天地會呢?再說了,要不是沒了活路,張廷和也不會帶著全家跟嚴煙坐船來到這極北苦寒之地。
自從嚴煙和廖東去年來北海鎮(zhèn)試圖聯(lián)合不成之后,兩人一直了今年正月十五后才坐船離開。可回去時又因風浪在琉球修船耗費了近兩個月,結(jié)果就僥幸錯過了清軍的圍剿。等他們抵達臺灣淡水時已經(jīng)是三月了,林爽文早就在老衢崎(臺灣苗栗竹南鎮(zhèn)一帶)被清軍俘獲。
嚴煙和廖東這些人此時已成了喪家之犬,滿清自今年一月得知天地會內(nèi)情以后,乾隆極為重視,閩粵各地都在嚴查緝拿天地會分子。兩人一商量,覺得眼下也只有去北海鎮(zhèn)這一條路了。
于是他們先從臺灣和福建帶出了跟自己關(guān)系最近的一百多個天地會余黨和家屬,之后便一路北上琉球,途徑南九州登岸尋求補給時,差點被仙臺藩的武士給砍了。而等到負責鎮(zhèn)守南九州的伊達村常命令放人時,嚴煙他們已經(jīng)在牢里呆了好幾個月。
在嚴煙帶出的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在林爽文之亂前就入了天地會的。這些人原本是在臺灣傳教斂財,結(jié)果等戰(zhàn)亂一起,好多人都跑路回福建了。
在后世的很多資料上,往往把林爽文起義稱為“林爽文天地會起義”或“天地會領(lǐng)導的林爽文起義”,這種說法其實很不確切。究其原因,就是天地會與林爽文起義之間并無直接的因果關(guān)系。
滿清前期的臺灣是一個移民社會,游民眾多,社會矛盾尖銳,這是會黨與暴力產(chǎn)生的溫床。林爽文起義是當時臺灣社會暴力發(fā)展的產(chǎn)物,是拜把結(jié)會傳統(tǒng)裂變的結(jié)果,天地會在其中只充當了一個不自覺的角色,而林爽文起義失敗才是則天地會蔓延、演變的契機。
歷史上也就是從林爽文覆滅、天地會遭到清廷大規(guī)模搜捕開始,天地會的創(chuàng)立宗旨才開始發(fā)生轉(zhuǎn)變。即從隱含“明主傳宗”的“互助搶劫”,轉(zhuǎn)為后來的“反清復明”。
所以假設(shè)某位穿越者到了乾隆早中期的時代,真要是在福建和廣東遇到天地會,很可能就是被搶的連條褲衩都不剩。如果自以為是的還跟對方講什么“天父地母,反清復明”之類的切口,搞不好這伙劫匪路霸能抓了你直接送官領(lǐng)賞金。
北海鎮(zhèn)對于嚴煙這伙人的再次到來,給予了足夠的重視。一下船就被治安警帶走,分別關(guān)押詢問,確認他們在林爽文之亂中的參與程度后,這才開始將他們打散,以家庭為單位,發(fā)往了黑龍江城、蝦夷地和苦葉島各處。
至于嚴煙和廖東,作為深度參與林爽文叛亂的首腦,兩人都被發(fā)配到了蝦夷地的煤礦上去了。
話說在以農(nóng)為生的古代社會,世代定居是常態(tài),遷移才是變態(tài)。能成為游民的人都是生活在社會邊緣,衣食不繼、顛沛流離、飽受欺凌、生死難卜才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人為了生存、互助、防備欺凌搶竊,他們便通過結(jié)社會黨而糾集一體。水滸也好,三國也罷,便成了他們的信仰基礎(chǔ)。由于其中分子多為游手游食、無賴光棍之徒,一旦羽毛漸豐,團體內(nèi)部的互助和自衛(wèi)很快就演變?yōu)樾刀贰尳佟⒈I竊以至叛亂等種種反社會行為。
北海鎮(zhèn)需要的是能踏踏實實種地,老實本分當兵的人,對于這群社會不安定分子,便只能采取這個辦法。
張廷和在泉州就是個賣雜貨的小老板,膽子又小,生活還算過得去,所以也沒怎么參與過械斗和路霸生意。這廝當初加入天地會純粹就是為了斂財,每發(fā)展一個就能收個一千文錢,除了上繳給嚴煙之外,自己還能落下不少。林爽文殺官造反后,張廷和嚇得連斂來的錢都不要了,當天就回了泉州。
來到北海鎮(zhèn)后,經(jīng)過治安警連軸轉(zhuǎn)的詢問,張廷和把能說的不能說都交待了,所以他現(xiàn)在一看見治安警那身黑色制服就嚇得腿肚子轉(zhuǎn)筋。
等張廷和一家到了為移民準備的露天食堂,看到食堂里給所有人提供的又是面食,張廷和的老婆有些不樂意了,埋怨道:“怎么想吃口米就這么難呢?早知道就不來這關(guān)外之地了。”
張廷和急忙伸手捂住老婆的嘴,低聲呵斥道:“哎喲,你小點聲,讓那些穿黑衣的官差聽見就糟了。”
“都怪你,當初非要入什么天地會!你看看,以后這日子怎么過?!”
“說什么胡話呢。”張廷和也來氣了,指著女人耳朵上的耳墜和手腕上的玉鐲子道:“這,還有這,哪一樣不是當初用會錢買的?當初是誰數(shù)鷹洋數(shù)的天天眉開眼笑的,那會子你怎么不說這話呢?有本事你別要。”
谷</span> “我憑什么不要?我給你們張家生了兩個囝,這就是我的!別說這個了,鷹洋也都是我的。”
“你個蠢女人,這里鷹洋花不出去,你攢著下囝不成?”
“我樂意。這是以后給老大攢的娶親錢。以后我早上數(shù)一遍,晚上數(shù)一遍,少一個鷹洋唯你是問。”
“作死呢你!小點聲,都讓人聽見了。”張廷和氣得直搖頭,繼續(xù)道:“真服了你了,就這荒山野嶺的,我拿了也沒處花啊。”
兩口子用閩南話嘰嘰喳喳,旁人也聽不懂,不過張廷和的大兒子卻不樂意了。
“老杯老目,你們吵夠了沒有?小弟小妹都餓了。”
張廷和夫妻轉(zhuǎn)過頭來,異口同聲的罵道:“臭小子!沒大沒小。”
“剛才停船的時候人家官差都說了,只有一個時辰。你們再這么說下去,咱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了。”
“......”
一家人匆匆吃了飯,又按著箭頭指示找了打水處給水壺里都灌滿了水,這才回到碼頭上了船。等時間一到,隨著船上響起的鐘聲,移民船隊緩緩駛離了伯力的臨時碼頭,轉(zhuǎn)入黑龍江向西北而去。
......
“這位大人,敢問你家趙王什么時候回來啊?”蒙古河北岸的北海軍兵站外,一個從河對岸過來的清軍武官無奈的問著。
對面的北海軍連長淡淡道:“回去等著吧,大人回來自然會告訴你們。”
武官急忙拱手道:“柳大人,你我相識也有兩年了吧?在下對您一直是恭敬有加,從無冒犯。求求您了,我這回去沒法交差啊。”
柳姓連長道:“額大人,不是我為難你,我是真不知道。”
清軍武官只得一抱拳,坐船回了對岸稟報。
話說身負乾隆重托的劉墉自從到了吉林烏拉后,就想著盡快和北海鎮(zhèn)展開談判。
自從進了八月,乾隆每天都焦慮的睡不好覺,每隔兩天派人飛馬傳旨給劉墉,詢問進展。他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北海軍突然南下。雙方交手都這么多次了,不管是乾隆還是軍機處那幾位都看明白了,單靠吉林和盛京那幾萬兵馬,根本擋不住。問題是眼下就算調(diào)兵也來不及,必須要通過談判摸清趙新的意圖,以便制定應(yīng)對謀略。
劉墉原本還想祭出那位滿人女婿--霍集琿賽馬爾來和北海鎮(zhèn)談判,可是如今寧古塔丟了,伯力和三姓城也丟了,再想召喚霍集琿來吉林烏拉面授機宜,實在是山高水長,力有不逮。
他便和慶桂在一堆人里劃拉了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還只能選那奇泰。
要說眼下朝廷里要說誰跟趙新關(guān)系最熟,那奇泰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那爺自忖跟北海鎮(zhèn)沒啥大矛盾,當初劉勝打?qū)幑潘墒且慌谖窗l(fā)就跑路了。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乾隆事后大發(fā)雷霆。命那奇泰在吉林城閉門思過,戴罪聽堪。
眼下有了將功折罪的機會,那奇泰自然要搶著上。
七月中旬,他從吉林烏拉出發(fā),用了二十天到了琿春大營,等過了中秋節(jié)到了蒙古河南岸的兵營,跟駐守在對岸的北海軍交涉后,這才知道趙新還沒回來。
為了搞清楚情況,那奇泰又派出了手下喬裝邊民去了富爾丹城跟己方的探子聯(lián)系,這才知道趙新已經(jīng)領(lǐng)兵去打雅克薩了。等他派人快馬向吉林烏拉呈報后,劉墉讓他務(wù)必死等,一旦趙新回來了,立刻快馬告知。
北海鎮(zhèn)這邊各色人物登場鬧哄哄,趙新只是從電報里知道個大概,好多事具體怎么處理還得等他回去。
1788年9月23日,趙新在上赫紐丁斯克風聲鶴唳的熬過了十天后,劉勝帶著北海軍六團二營的人到了。
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北海軍的車隊直接開到了上赫紐丁斯克的軍營外。整個上赫紐丁斯克全都轟動了,所有居民都出來圍觀。要不是趙新派出部隊維持秩序,搞不好就得碾死幾個。
震耳欲聾的馬達轟鳴把那些出來看熱鬧的神父都快嚇尿了,看著高大的藍色車體,不管是神父還是本地居民,都在胸口不停的畫著十字,口中還嘀咕著“惡魔來了”之類的話。
等到十輛DT-10PA-1全部通過后,原本就已經(jīng)有些泥濘的路面這下都成了大泥塘。
趙新看著灰頭土臉的劉勝和范統(tǒng)問道:“怎么耽擱了這么久?”
劉勝道:“別提了,有一輛車差點趴窩,鼓搗了一天才開起來。這要不是我跟著去,農(nóng)機組那幾塊料根本玩不轉(zhuǎn)。”
9月25日,又經(jīng)過了一天的休整,駐扎在上赫紐丁斯克的北海軍再次出發(fā)。
趙新帶著一個營順著色楞格河前往貝加爾湖,攻打伊爾庫茨克。劉勝和范統(tǒng)則帶著另外一個營,坐船南下,直奔恰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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